吳穎,侯承志,袁軍
(1.湖北中醫藥大學,湖北 武漢;2.湖北省中醫院,湖北 武漢)
特發性膜性腎病的病因尚未明確,IMN是一種由原位免疫復合物介導的疾病,免疫復合物激活補體致腎臟損傷,并排除相關繼發因素如乙型病毒性肝炎、惡性腫瘤等。IMN臨床上起病緩慢,足細胞受損常出現蛋白尿。IMN病程預后呈多樣性,大約1/3的病人可以自發緩解,但是也有較多患者免疫抑制治療無效,進展至終末期腎病[1]。根據2012 KDIGO指南建議[2]IMN初始治療選用糖皮質激素與環磷酰胺,但臨床應用上效果不佳且副反應明顯,中醫藥在特發性膜性腎病的治療上取得了很大的進展,現介紹如下。
中醫學中雖然并沒有膜性腎病之病名,但據其臨床癥狀,歸于“水腫”、“尿濁”等范疇,目前大多數醫家認為IMN的病因主要包括正氣虛衰和邪氣亢盛兩個方面,本虛標實是IMN基本病機,肺脾腎虧虛為病機之本,濕熱毒瘀為本病發病之標。病理產物如水濕、熱毒風擾等互相膠結,阻滯三焦導致氣化功能失司,表現為水腫、蛋白尿,也有醫家提出風為百病之長,風邪也是致IMN發病的主要原因。
何靈芝主任[3]認為脾腎兩虛是IMN病機之根本,脾主運化水液,脾虛導致水液在體內積聚,精微物質下陷,產生水濕痰飲等病理產物發為水腫、蛋白尿,腎主水之臟,主封藏,腎虛則水液妄行,水濕外淫肌膚、內淫臟腑,表現為肢體顏面水腫,內臟積液。
呂宏生教授[4]提出脾虛水濕內停,溢于肌膚,發為水腫;腎虛氣化功能失調,精微不固,故見蛋白尿,脾腎虧虛作為直接原因導致本病的發生,另一方面,脾腎虧虛后相關病理產物又會加重病情,故脾腎虧虛貫穿于本病的始終。
水濕、濕熱、瘀血、濁毒既是重要的病理產物,也是疾病加重的危險因素,程錦國主任[5]認為本病以脾腎虧虛為本,濕熱、瘀血內生為標,正氣不足,邪氣愈盛,臟器愈虛,從而形成濕熱、瘀血、濁毒等實證,加重正虛,因此IMN常表現為虛實夾雜、疾病遷延反復。吳康衡教授[6]認為在本病免疫復合物的形成過程中起主要作用的是水毒相攻、痰瘀互結。鄧躍毅教授[7]認為激素治療為辛熱之品,大劑量激素或沖擊治療易耗氣傷津,易形成“藥毒”毒害人體,患者常“瘀毒共生”。
王暴魁教授[8-9]認為IMN病機的另一個重要方面是風邪,風邪致病包括外風與內風,在急慢性腎病的急性發作時主要是外風傷腎,因其本在腎,其標在肺,故常伴發上呼吸道感染等癥狀,內風傷腎一般見于慢性腎病失治誤治或治不得法,內風直中臟腑,腎固攝、封藏功能失司,封藏不固,精微物質外泄,導致疾病遷延不愈。
綜合各家所述,IMN病機以“本虛標實”為基礎從而確立治則。在本病辨證過程中,以“分期論治,病證合參”為原則。
2.1.1 分期論治
依據IMN基本病機,同時結合患者臨床表現,在疾病不同階段本虛與標實偏重不同,因此分期、分階段論治本病為諸多醫家所推崇。
陳以平教授[10]將本病分為初期和后期,初期:濕熱蘊結以標實為主,治宜清熱利濕,益氣活血,多選白花蛇舌草、豬苓、黃芩等藥;后期:濕熱漸褪,脾腎虧虛加重,治宜健脾補腎,益氣養血,多選黨參、黃芪、淫羊藿等藥。
洪欽國教授[11]根據有無水腫的表現,將本病分為水腫期與非水腫期,水腫期:治以溫陽利水,IMN早期水腫明顯,方藥以真武湯合實脾飲加減為主,高度水腫,患者腹水嚴重時,治以攻下逐水,多選用甘遂研磨使用;非水腫期:治以固腎健脾,固攝精微從而消除蛋白尿,方藥以二至丸、水陸二仙丹合玉屏風散加減為主。
2.1.2 病證合參
陳以平教授[12]基于IMN發病的主要病機是脾腎氣虛,IMN遷延不愈的病理基礎是濕熱瘀滯,強調“益氣活血化濕法”的治療原則。韓莉[13]等對234例IMN患者采用益氣活血化濕方案進行回顧性分析,發現其對IMN患者療效確切而鞏固且復發率低,可延長患者的存活時間。
劉玉寧教授[14]將IMN辨證分為4型,瘀水交阻證、濕熱內蘊證、肝郁氣滯證、脾腎氣虛證,分別用桂枝茯苓丸加減以化痰利水、涼血消瘀;三仁湯加減清熱利濕、疏通三焦;柴胡疏肝散加減暢達肝氣,行氣解郁;益氣補腎湯加減益火補土、血水同治。
葉傳惠教授[15]提出將IMN辨證分為5型:外邪犯肺證,濕熱蘊結證,脾腎兩虛、水濕瘀阻證,陰虛火旺證,氣陰兩虛、濕熱瘀阻證;分別擬用葉氏疏散解表方加減以疏風散邪、宣肺利水,葉氏消白Ⅰ號方加減以清熱利濕、活血通絡,葉氏消Ⅱ號方加減以固腎健脾、化濕消瘀,葉氏消白Ⅲ號方加減以滋陰降火、化瘀固腎,葉氏消白Ⅳ號方加減以益氣滋陰、化濕祛瘀。
綜合各醫家的觀點,本病在臨床上以“分期論治,病證合參”為基本原則。疾病表現為標實為主時,依據水濕、濕熱、瘀血等病理產物所在部位和性質不同,治以祛邪,兼以扶正;疾病表現為正虛為主時,多見脾腎虧虛,亦可見陰虛火旺、氣陰兩虛,其治以溫陽利水、或滋陰降火、益氣養陰,進行綜合辨治。
張春菘等[16]以陳氏腎9方治療IMN患者30例,與對照組30例常規西醫治療對比,研究發現陳氏腎9方對IMN患者的治療效果較好且副反應較少。高祥福教授[17]用水陸二仙丹合腎氣丸治療特發性膜性腎病有顯著作用,值得臨床借鑒。張大寧教授認為[18]用補陽還五湯作為基本方治療特發性膜性腎病,常用黃芪、當歸、赤芍、川芎、地龍等藥,臨證治療IMN療效顯著。
基于中醫辨證與西醫辨病相結合的“病證結合”思路,為中西醫結合治療IMN提供了新思路。畢禮明等[19]從中醫體質、證候與西醫病理角度分析,認為“體”是疾病發生前狀態,“病”是疾病基本矛盾,“證”為疾病主要矛盾,隨疾病發生發展而不斷變化,因此提出“變化辨證”的思想。
江峽[21]以雷公藤多苷聯用潑尼松治療IMN患者25例,與對照組25例他汀類、雙嘧達莫治療相比,研究發現治療組臨床癥狀改善明顯,值得臨床推廣。莊客生等[22]在西醫基礎上加用自擬芪藤通絡飲聯用他克莫司治療IMN,研究發現自擬芪藤通絡飲利水消腫、祛風通絡之功效顯著。
李爭等[23]研究表明在甲潑尼龍、環磷酰胺治療的基礎上聯用針刺氣海、關元、腎俞等穴,對于患者實驗指標的改善有較大作用,可以顯著提高治療效果。上海中醫藥大學龍華醫院研究發現[24]在常規療法治療基礎上加用艾灸療法,選穴雙側足三里、三陰交、三焦俞等穴,可以改善患者臨床實驗指標,增強臨床療效。
綜上所述,相對于單純激素及免疫抑制劑治療,各個醫家通過自身臨床經驗總結證實了中醫藥治療IMN的獨特優勢,“分期論治,病證合參”的辨治特點對于IMN的綜合治療方案具有重大意義。在辨證方面,通過中西兩種不同的角度,宏觀與微觀相結合,更加全面的了解病情;在具體治療方面,循證立法,加用中藥能發揮減毒增效的作用,針灸及相關治療的應用價值值得我們進一步探索。因此,筆者認為基于“病證結合”的中西醫結合綜合治療模式或許可能成為未來治療IMN的主要趨勢,然而從目前已發表的文獻來看,一些多中心、大樣本、多領域的合作仍然不足,在IMN領域的研究中隨機對照及前瞻性的臨床基礎研究有待進一步的開展。在目前階段,我們亟需建立統一的中醫辨證和疾病預后判斷的科學評價模式,對進一步深入研究和發揮中醫藥在治療IMN方面的優勢具有深遠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