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售“召回車輛”如何賠償

永劍

隨著國內汽車銷售市場日益繁榮，也不乏“問題車輛”流入市場。本案中一審和二審法院的不同判決，能夠從法律層面給面臨同類問題的消費者一定的啟示。

換新車本來是開心的事，但廣州的鄧先生買回一輛越野車不久，即發現是被廠商召回的“缺陷車型”。銷售方雖承認該車曾被召回，但聲稱“已經修理好”。鄧先生一怒之下將銷售方告到法院，要求在自己繼續保有車輛的同時，對方再賠償自己相當于購車款的金額。

“接盤”缺陷越野車

2018年6月，鄧先生來到廣州市寶力車行，選了幾款車型都不太滿意。他無意中發現車行老板的辦公桌上有一張阿爾法羅密歐牌越野車的廣告單，覺得正是自己喜歡的車型。車行老板告知他，這是天津金浩汽車銷售公司（以下簡稱“金浩公司”）的車輛，如果需要可以幫助代購。鄧先生當即向寶力車行支付訂金3萬元。

同年6月22日，鄧先生支付剩余車款和提車費。寶力車行委托物流公司從金浩公司提車，并支付給金浩公司車款。寶力車行將該車交付鄧先生。發票由金浩公司出具，價稅合計39.5萬元人民幣。

孰料，鄧先生駕駛這輛新車兩個月后，發現空調不制冷。他立即聯系金浩公司銷售顧問李某，李某讓鄧先生到廣州的4S店免費維修。

剛買的新車就出故障，鄧先生覺得憋屈。于是，他找出該車的相關資料，登錄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網站，查詢結果讓他很氣憤。原來，2018年5月18日，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缺陷產品管理中心發布公告，記載阿爾法羅密歐（上海）公司召回問題車輛2799輛，車型共3款。鄧先生所購置的越野車正是召回的車型之一。他立即聯系寶力車行，寶力車行向金浩公司核實，得到對方確認。金浩公司稱該車已修好，并將維修記錄及信息發送給寶力車行，寶力車行向鄧先生反饋。

2018年7月10日，金浩公司總經理朱某致電鄧先生，同意收回車輛，退還車款。而鄧先生提出車輛仍歸其所有，銷售方再給予他等值賠償。雙方協商未果，鄧先生向廣州市荔灣區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要求金浩公司、寶力車行連帶賠償經濟損失41萬元。

法庭上，金浩公司提交的《汽車銷售合同》載明：“甲方金浩公司，銷售顧問李某;乙方鄧先生。車輛單價39.5萬元人民幣。交車方式為客戶到店自行取車。”合同右下方手寫：“該車屬于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2018年5月18日召回范圍車輛，已修理完畢，乙方知道并愿意購買。”合同甲方落款處書寫日期為2018年6月21日，有甲方人員簽名，乙方落款處有鄧先生的名字，日期空白。合同附有《免責協議》，內容為：“現有我司銷售車輛，車主在未上牌前將車輛自行提走，為此車輛發生的一切問題均與我司無關，所有風險由客戶自行承擔。”

金浩公司辯稱：“鄧先生持身份證原件到我司驗車、提車及簽訂購車合同。寶力車行轉賬車款。工作人員核查購車人身份證件，并向其告知車輛屬于被召回范圍及維修情況，鄧先生表示愿意購買。我司對購車人及其身份證進行了拍照，又拍攝了鄧先生與涉案車輛的合影。”

鄧先生反駁稱，《免責協議》上的簽名不是自己簽的，照片不能確認來源及真實性，照片上的車輛不是涉案車輛。

鄧先生申請對金浩公司提交的《汽車銷售合同》《免責協議》上的簽名和照片進行鑒定。鑒定結果表明，協議上的簽名不是鄧先生筆跡，照片來源于金浩公司銷售顧問李某手機及電腦，并非來源于金浩公司系統。一男子持鄧先生身份證拍攝的照片未顯示拍攝時間，照片中的車輛也不能確定是涉案車輛。金浩公司對此辯稱，因鄧先生是通過寶力車行代購車輛，所以簽名及拍照這一系列操作都是代理人代替鄧先生操作的。

初審：欺詐方“賣一賠一”

一審法院經審理認為，鄧先生與金浩公司、寶力車行形成汽車買賣合同關系。涉案車輛屬于召回范圍并進行了維修，屬于車輛的重大事項，足以影響購車者的選擇決定。對此，金浩公司、寶力車行在出售涉案車輛時負有向購買者如實告知相關信息的義務。而金浩公司沒有盡到銷售者的告知義務。從購買車輛的過程看，無充分有效證據顯示鄧先生親自到金浩公司簽訂《汽車銷售合同》及驗車、提車。對于金浩公司辯稱其向寶力車行委托的第三方提車人員告知涉案車輛召回及維修情況的意見，金浩公司亦沒有充分有效的證據予以證明，故對金浩公司的意見不予采信。

金浩公司、寶力車行沒有積極履行告知義務，屬于故意隱瞞真實情況，影響鄧先生作出購買或以此價格購買的意思表示，故金浩公司、寶力車行構成欺詐。《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八條第一款規定：消費者享有知悉其購買、使用的商品或者接受的服務的真實情況的權利;第五十五條規定：經營者提供商品或者服務有欺詐行為的，應當按照消費者的要求增加賠償其受到的損失，增加賠償的金額為消費者購買商品的價款或者接受服務的費用的三倍。鄧先生要求金浩公司、寶力車行承擔賠償責任，依據充分，予以支持。對于賠償金額，涉案車輛的價格應以《機動車銷售統一發票》載明的金額39.5萬元為準。鄧先生主張一倍賠償，故金浩公司、寶力車行應向鄧先生賠償39.5萬元。筆跡鑒定費用10300元應由金浩公司承擔。

2019年12月，廣州市荔灣區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金浩公司、寶力車行向鄧先生支付賠償金39.5萬元，金浩公司支付筆跡鑒定費10300元 。

終審：銷售方不構成欺詐

金浩公司不服一審判決，提出上訴，稱在銷售涉案車輛過程中已向購買方即鄧先生的代理人如實說明車輛召回及維修情況，并在涉案車輛的銷售合同中寫明，并不存在任何欺詐或隱瞞行為。

二審法院歸納了雙方的爭議焦點：一是金浩公司在銷售涉案車輛的過程中是否構成欺詐;二是金浩公司是否應向鄧先生承擔賠償責任及支付賠償金額。

對于第一個焦點，二審法院認為，從已查明的事實看，涉案車輛屬于召回范圍。根據“安全召回活動”通知的內容，車輛由于生產工藝控制問題，車身某些部位可能滲水，影響部分電子電器配件的功能，因此在車身相關部位必須進行修復操作。根據該通知，可以認定問題不涉及車輛的動力系統，如發動機和變速器等，不涉及車輛的轉向系統、制動系統、懸掛系統、安全系統，不涉及前后橋的主要零件及全車的主線束，不危及車輛安全性能、主要功能和基本用途，相應的修復措施輕微，故與此相關的召回信息并不屬于影響購車者締約根本目的的重要信息。且金浩公司銷售該車輛前，對其存在的問題已及時進行維修，鄧先生也確認車輛使用期間僅發生過一次問題。

此外，由于有關車輛的“安全召回活動”通知已在網上公告，消費者可查詢，金浩公司不存在隱瞞召回信息的故意。雖然金浩公司提交的證據不足以證明其已向鄧先生告知相關信息，影響了鄧先生的知情權，但尚不構成欺詐。原判認定金浩公司、寶力車行未履行銷售者的法定義務構成欺詐不當，應予以糾正。

對于第二個焦點，二審法院指出，金浩公司不構成欺詐，只侵害了鄧先生的知情權，故不適用懲罰性賠償條款。原判賠償車輛一倍價款39.5萬元不當，予以糾正。綜合金浩公司的過錯程度，酌情確定賠償金額為10萬元。寶力車行與金浩公司應共同向鄧先生支付賠償金10萬元。

2020年5月27日，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終審落槌，改判金浩公司、寶力車行向鄧先生支付賠償金10萬元;金浩公司向鄧先生支付筆跡鑒定費10300元;駁回鄧先生的其他訴訟請求。

編輯：姚志剛? winter-yao@163.com

法官點評

問題車輛必須發布召回公告

為維護公共安全、公眾利益和社會經濟秩序，依據《產品質量法》《缺陷汽車產品召回管理規定》，凡在中國境內從事汽車產品生產、進口、銷售、租賃、修理業務，均須遵循汽車召回制度。汽車召回活動的目標，主要是因設計或制造方面的原因存在缺陷，不符合有關法規、標準，可能導致安全及環保問題的車輛。對此，廠家必須及時向國家有關部門報告相關問題、造成問題的原因、改善措施等，并提出召回申請，經批準后對在用的相關車輛召回進行改造，以消除事故隱患。汽車召回必須進行公告。本案中，阿爾法羅密歐（上海）公司已發布有關召回車輛的公告，故二審法院判決本案不適用懲罰性賠償條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