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村 章煒 震杳 子非 謝詩豪 郝隨穗 楊清茨 熊志彪



“求新求變”符合藝術的秉性。
創新,也是相對于一個舊的抑或既定的范式而言的。這范式,可以是文學傳統給出的,也可以是當下的文學現實給出的。
創新性的寫作必然伴隨著創造性。如若不然,便是個人才能的缺陷。
某種程度上,“出格”也是必要的。因為寫作所呈示的不僅是人和生活庸常的一面,還有種種極端處境,邊緣的、零余的狀態。與此相伴,便有了藝術形式上的調整和改變。
帶有探險性質的寫作,無疑是有代價的。但無論經驗或失誤,都因風險的存在而加倍具有了價值。
當然,寫作并非只依賴創新,“守成”也是必須的。“開疆拓土”之后,還有更多建設性的工作需要完成。
“創新”與“守成”,或許是一種兩難狀態,或許會有一種平衡。
——主持人王可田語
遠 村
陜西延川人,中國作協會員,陜西省作協會員,陜西省美協會員,陜西省書協會員,陜西作家書畫院副院長。出版《浮土與蒼生》等6部詩集,《錯誤的房子》等2部散文集,《遠村的詩書畫》等5部詩書畫集。
寫作是一個人對存在的肯定與質疑,持什么樣的見解和態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他的表達有什么新意和相對于日常的言說有什么可取之處。正因如此,創造性地對某些俗稱的標格給予一定程度的校正與糾偏,會成為寫作者的當務之需。所謂道理與規則,只能是作者在寫作時的必要參照,而非寫作者必須要遵循的鐵律。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創新性的寫作只是在已有的格局內部進行調整,或者是在題材與敘事的處理上的一個策略展示,遠不及創造性的寫作來的徹底,會給出一個新的范式并為之命名。比如,從國風、漢賦、唐詩、宋詞、元曲,再到自由體的詩歌寫作,每一次的更替與嬗變,都是對前一個寫作樣式的否定,這樣的寫作,才是出格的。我國幾千年的詩歌發展史告訴我們,不是簡單的個體寫作的出新與求變,而是有一個龐大的群體在創造與堅守,才能構建出大家公認的一個時代的道統。由此可見,創新性的寫作,只是一個大格局之中的小變化,遠沒有達到一個本質性的洗心革面,故而,也就不存在出格一說了。
章 煒
中國傳媒大學人文學院在讀博士,研究方向為中國當代文學與文化。
創新性寫作能夠帶來高質量的文化生活,就能夠影響和塑造大眾的文化品格。寫作者需要重新認識文學生態環境,穿越天賦、勤奮、審美的重重窄門,完成對自我持續的建構與重構。在創新寫作過程中,寫作天賦得到了挖掘和助長。同時,這種寫作方式能喚醒文學閱讀經驗,賦予了讀者力量,打破人的僵化思維模式,文學由此獲得新的詮釋。
目前對于創新性寫作可能存在某種偏見,宏觀文學史對于很多具有個性的作家和具有創意的作品做了簡化處理。創新性寫作的核心和本質在于“求變”,有所發現的地方,就有可能誕生好的創新性寫作。上至宏觀政策,下到日常生活,文學發展語境發生了變化,創意寫作不僅培養作家,為整個文化產業儲備人才。面對中文學科建設壁壘與文學的代際“沖撞”,創新性寫作不能將文化創新的任務排斥外,跳出狹隘的純文學藩籬,將文學視野與其他學科緊密聯系起來,激發多方面的創造力,需要合理的“出格”。
震 杳
1982年生,黑龍江人,中國詩歌學會會員,黑龍江省作協會員。作品見《詩刊》《芳草》《星星》《山東文學》等。多次在全國征文中獲獎。
創新性寫作就是要從無到有,開墾文學的處女地。如果連格都不出,還怎樣談創新?在舊的格內再折騰,也只能算是改良與優化,與創新有本質的不同。出格,并非與傳統的割裂或對立,而是種延伸,在傳統的基礎上,突破界限,尋找寫作的可能性。雖然許多出格的作品,會顯得不倫不類,甚至引人反感,但至少他們不因循守舊,敢做新動作,這點是值得肯定的。出格,必定面臨著許多挑戰,寫作離開了舒適的語境,把自己流放到未知之地。這個過程中,會產生大量的失敗,誕生出各種畸形。然而,創新從根本上就是個試錯的過程,不斷嘗試,不斷失敗,文學正是這樣一步步,通過出格來拓展自己的。不能因一些人的出格失敗,就否定出格,畏懼界線,要認清出格與成功是兩碼事。如果在寫作,這個不需要什么成本的領域里,都不敢出格,不敢浪費,那么思想的自由性還有什么意義?我們要擔心的不是出格,而是出的格不夠,不足以開辟新的道路。知識與經驗的連貫性,往往令我們出格不遠。再者,格內已充斥著大量的成熟作品,不出格,新的寫作就無處容身。不管你愿不愿意,舊的形式終將被時間、被讀者淘汰。只有主動大膽地出格,才能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里。但在取得成績之前,千萬不要拿出格來炫耀。出格只是種選擇,就像萬里航海,剛登上了船,往哪里走,能走到哪里,都是未知。
子 非
原名謝星林。陜西寧強人,80后,陜西省作協會員。詩歌發表于《詩刊》《詩選刊》《星星》《揚子江》等刊物。出版詩集《麻池河詩抄》《把木魚敲成骨頭》。獲陜西省青年文學獎、陜西青年詩人獎,入選陜西“百優計劃”。
創作是一次性的,既不能復制別人,也不能復制自己,復制就意味著死亡。辭賦末路,唐詩崛起;宋詞濫觴,元曲肇始;古典小說式微,白話文學興起。創新是一切創作的靈魂,沒有創新,一切創作都是無效的。即使在同一種語境下,創作者也要窮其一生,不斷挖掘題材,深入思考,提升境界,探索語言,時刻保證自己有一潭活水,唯有如此,文學之樹才會常青。
由此觀之,一切創新都是出格的。不出格,就無法跳出自己庸常的生活,從一個更大的視域來審視自我;不出格,就無法在生存的濁流里,直面那具布滿裂紋的肉體;不出格,就無法在荒誕、虛無的此在中,尋找、確認自我的存在。不出格,就不必搞什么創作,只需緊跟大多數人的步伐,努力尋求升官發財、壽比南山;或者,過著“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歲月定會靜好。
誠然,出格并不全是創新。現實中,出格者甚多,創新者卻寥寥無幾。如果沒有廣大的閱讀視野、獨立的思想精神、獨特的生命體驗、個性化的語言表達,出格就是一種自嗨,在嘩眾取寵中,滿足自己虛弱的心臟,喧鬧過后,只會剩下一地雞毛。
創作的過程就是一點點發現自己的過程,必須有足夠的勇氣和力量,戰勝孤獨、寂寞、無助,找到一種只適合自己的表達,方能去正視那個表面人模人樣,實則殘缺不全的自己。這條路沒有終點,我們永遠都在路上,這是我們的宿命。
謝詩豪
復旦大學創意寫作碩士在讀,中國作協2019年網絡文學現實題材培訓班成員,作品散見于《新京報書評周刊》《文匯報》等。
何為“格”,在這里大概是指一定的規范,“出格”即跳出規范,從這個意義上說,創新性寫作一定是“出格”的。但我想,寫作的過程可能要更復雜,一方面文學創作是“義生文外,秘響旁通”。所謂“格”的形成,必然有賴于諸多歷史文本的集合,最后“歸納”出,小說的“慣例”、散文的“傳統”等等。因此,任何人的寫作都無法避免成為悠久傳統,復雜網絡的一部分。但另一方面,作家也可能有所開創,即在認識到個人與傳統的關系后,仍然致力于“辟徑”“出格”。我想在根本上,“出格”是與作家風格有關的,風格可能是其最終目標。創作需要風格,大概是沒有質疑的事。而風格的形成,必定是一個過程,需要多重力量的推動。在寫作這個方向上,尋求“出格”,可能是一個辦法。這里我預設的前提是,知曉“格”之所在,即作家在對散文傳統、小說技藝之類,有足夠的理解與實踐后,再去尋找不“一般”的寫法。類似禪宗所講,“凡墻皆是門”,前提是知曉什么是墻,什么是門,如何砌墻又如何造門,而非盲目地追求先鋒、創新。
郝隨穗
陜西子長人,中國作協會員,魯迅文學院高研班學員。作品發表于《人民文學》《詩刊》等,出版《費盡荒涼》《硬時光》《莊里》等作品集。
創新是在新思維作用下打破陳規、探尋路徑而實現突破的一種表達可能。就寫作而言,事實是有著豐富個體經驗的寫作者都在不斷地進行著創新性寫作,這種寫作所構建的文本意義的有效性,和價值的存在理由都具有一定的可見性。
如同我們的日常,總是不滿于現狀的想法促使我們去改變局部或全部。文學是與日常息息相關的一門學問,我們的日常需要一些新的文化元素介入來提升生活趣味和品質,由此而來,我們的寫作向度自然而然就會受到影響,這個影響就是源自于生活中的新概念和新思維。于是創新性的生活和寫作即使不可同步,但是寫作完全可以首先改變作者本身的文學日常,這樣一來意義就會延伸。
創新性寫作者是先于時代半步的覺醒者,其寫作理念和文本呈現具備了先鋒意識,盡管這是一種需要考量和認同的寫作,但釋放出的是高智慧勇氣下的冒險或者殉道式的精神,是每一個時代和每一個領域不可忽缺的。中國發明的火藥印刷等,歐洲在1328年用語言代數去描述炮彈飛行,開辟了炮彈力學和第一種動力學等等。這些文學以外的創新直接改變了原有的時代屬性,而寫作方面的創新同樣會在改變中獲取文學充沛的能量,以此來完成新文本更多路徑的探究和抵達。
創新性寫作正在被一代一代寫作者開辟和實踐,創新性寫作非但沒有出格,相反一直在促進文學進步,而且正被越來越多的寫作者接受和投入。
楊清茨
作品見《人民日報》《光明日報》《詩刊》《北京文學》《星星》《揚子江》等報刊,入選《中國2019年詩歌作品榜》等選本,著有詩集《玉清茨》。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有屬于自己的個性特質。而這獨一無二的個性特征,會慢慢且深入刻繪自己的體內。寫作亦是如此。自兒時記事起乃至成年后,一段不完整的回憶,或者是一段特別模糊的回憶,往往能激發人的想象,從而努力去塑造人物、編織故事脈絡。
而我自有記憶起便常常從父輩口中得知一些家族過往,或朦朧的關于自身少兒時期的部分記憶。記憶如同有些人喝酒,喝著喝著就斷片了,而這種斷片的部分來自記憶中某些缺失的段落抑或混淆。我想致力于創作一部關于自己家族生活的作品,這缺失的一部分記憶并不會讓我徹底放棄這個創作,只會讓我腦洞大開,更加集中精力,更謹慎或更狂熱地展開想象去創作:由碎片到一件完整的華服。
也許中途會對某些措辭或故事情節的成敗擔憂,卻阻擋不了我在寫實的基礎上天馬行空地虛構,或者是自創的語言模式,甚至會將繪畫、宗教、詩歌的個別術語巧妙運用。也許有人理解,也許讓人懵圈,但這并不妨礙我堅持不懈地拓寬文學思路,甚至特立獨行。也許偶爾會讓人覺得某些見解怪異,令人多慮。藝術無界,時代在進步,文學圈的朋友都有一桿標明自我特色的文學旗幟。我不跟風,但不代表我沒有個性和思想。作品的創新只要不是過分讓人費解,我覺得都不能叫出格,不管于我還是其他的同行。
熊志彪
1996年生于江西南昌。有作品發表于《詩刊》《星星》《詩歌月刊》《小說月刊》《創作評譚》等刊物。曾參加第十二屆星星大學生詩歌夏令營、江西省第五屆青年作家改稿班。
創新性寫作必然是出格的。
何謂出格?即言語行動與眾不同,越出常規。何謂創新性寫作?即和過往的文學典范在語言、結構、邏輯、敘述手法、視角等方面,形成鮮明差異,并在一定層面上有所突破的實驗性寫作。
過往的文學典范,即人們對于傳統寫作的普遍認同。這些作品、流派或者手法,大都經受住了時間的考驗,得到了不同國別、不同民族的廣泛認可。同樣,它們也往往是被反復模仿和借鑒的對象。正因如此,過往的文學典范也會“爛大街”,文學的版圖上,才需要有新的勢力出現,越出傳統文學的規范,引領新的時代浪潮。馬爾克斯《百年孤獨》的開篇讓人過目不忘。一開篇,馬爾克斯便把讀者的視距拉到多年以后,讀者想象中的行刑隊還沒來得及在腦海中一字排開,作者筆鋒一轉,又把時間拉回到了上校童年和父親參觀冰塊的下午。僅僅幾十個字,似乎就把上校的一生交代完了。看完之后便覺得,幾乎不會再有比這更好的開頭了。馬爾克斯的創新之所以成功,是他拋棄了傳統的時空觀,摒棄了諸如“很久很久以前”“我小的時候”之類的開局,他走出了傳統文學典范的“圈套”,越出了常規。在寫作上,他絕對是出格的。
時至今日,談馬爾克斯似乎已經落伍。模仿他的人層出不窮,魔幻現實主義也成了一種文學典范。這個時代需要年輕的作家們,去寫點出格的東西。
欄目責編:王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