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丹陽
摘?要:細讀《水滸》,對水滸英雄的認識將引向深刻。在知人論世之時,少了些片面,多了些理解,人物成為活生生的存在,不再扁平。本文通過探究楊志背后的行為動機,更通過楊志人性驅(qū)使的行為,讓我們對楊志,這一失意英雄更多了一絲了解。
關(guān)鍵詞:楊志;水滸;獸面佛心
可能由于課文節(jié)選的章節(jié)是智取生辰綱,在這一章節(jié)中,我們看到了楊志的粗暴蠻橫、急功近利,即便是其小心謹慎的細節(jié),似乎也都是為了梁中書(統(tǒng)治階級)服務(wù)的。即便單元引言有強調(diào)要探究人物背后的原因,我們也只是指出楊志乃楊門后人,不想辱沒了門楣。但這一切似乎都不足以讓我們原諒他的粗暴蠻橫、急功近利。有時,我就想一個英雄好漢,怎么就會用這樣的貶義詞來形容呢?于是,我回看了楊志的所有章節(jié),果然,一個更立體、更全面,全新的楊志形象呈現(xiàn)在我面前。卻原來,所謂的粗暴蠻橫一直是我們對楊志這一人物形象的誤讀罷了,他實際上是一個獸面佛心之人。
楊志,楊門后人,不想辱沒了門楣,一心想著能博個封妻蔭子。可是時運不濟,他失陷了花石綱,只能出逃;大赦天下后,本想回殿帥府謀個差事,不想撞見高俅這鳥太尉,分分鐘讓他沒了希望,出了殿帥府。即便如此落魄,遇到納投名狀的林沖,一番交手后,也沒有同意落草,忠君報國,其心可鑒啊!他多少落魄,卻一直不改其志,寧愿選擇英雄賣寶刀。后來因殺了潑皮牛二,刺配到了梁中書那里,梁中書有心抬舉,那還不是他唯一的一線光明,唯一的一點希望嗎?他當然要牢牢把握住。于是就有了“青面獸北京斗武”一節(jié)。
可在這一節(jié)里,我看到的卻不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尤其到了“比箭”一節(jié):
(楊志)欠身稟復(fù)道:“恩相,弓箭發(fā)處,事不容情,恐有傷損,乞請鈞旨。”梁中書道:“武夫比試,何慮傷殘,但有本事,射死勿論。”
在這里,梁中書已經(jīng)下了鈞旨“射死勿論”,照理說,他應(yīng)該無所顧忌才是,可是你看他是怎么贏的:
楊志在馬上把腰只一縱,略將腳一拍,那馬勃喇喇的便趕。楊志先把弓虛扯一扯,周謹在馬上聽得腦后弓弦響,扭轉(zhuǎn)身來,便把防牌來迎,卻早接個空。
楊志的馬見周謹馬跑轉(zhuǎn)來,那馬也便回身。楊志早去壺中掣出一枝箭來,搭在弓弦上。心里想道:“射中他后心窩,必至傷了他性命。他和我又沒冤仇,灑家只射他不致命處便了。”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嬰孩,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說時遲,那時快,一箭正中周謹左肩。
先是扯虛弓,再是箭走左肩,我忽然覺得這是一個善良仁慈之人胸襟寬廣、智慧過人的體現(xiàn)。你看,他扯虛弓先從心理上,嚇對方一嚇,在對方一時放松警惕之時,身手敏捷,該出手時就出手,來個先發(fā)制人。他射對方左肩,是因為箭術(shù)不佳嗎?定然不是。他箭術(shù)精湛,動作嫻熟,是“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嬰孩,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那是為何?卻原來是因為他不忍傷及性命。好一個獸面佛心之人!
而與之相反,周瑾與之斗,可謂招招致命,箭箭指心呢!
周謹縱馬趕來,將韁繩搭在馬鞍鞒上,左手拿著弓,右手搭上箭,拽得滿滿地,望楊志后心颼地一箭。
再去壺中急取第二枝箭來,搭上弓弦,覷的楊志較親,望后心再射一箭。
周謹再取第三枝箭,搭在弓弦上,扣得滿滿地,盡平生氣力,眼睜睜地看著楊志后心窩上,只一箭射將來。
這就反襯出楊志的仁慈善良來了。回看他向梁中書乞請鈞旨,你會發(fā)現(xiàn),楊志要的不是找一個可以射殺對方的理由,而是真的恐有傷損;楊志也不是怕自己武藝不精,敵不過對方,有傷損,而是真的一開始就是怕對方有損傷。卻不想自己的一片善心卻為周瑾找到了可以射殺自己的理由。能從周瑾箭下贏的生機,贏得一個押解生辰綱的機會,確實不易!
如此一來,再轉(zhuǎn)入“智取生辰綱”一節(jié),楊志的粗暴蠻橫、急功近利似乎變得更容易理解和原諒了。但其實細看,粗暴蠻橫其實只是表象,楊志就是一個本性純善之人。不信,你看:
楊志尋思道:“俺在遠遠處望,這廝們都買他的酒吃了,那桶里當面也見吃了半瓢,想是好的。打了他們半日,胡亂容他買碗吃罷。”楊志道:“既然老都管說了,教這廝們買吃了便起身。”
這是楊志在讓眾軍漢喝酒之前的一處心理和語言。“打了他們半日,胡亂容他買碗吃罷。”這是因果關(guān)系的一句話,因為我打了他們半日,所以要胡亂容他買碗吃。這打和吃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在這里卻有了這樣一層因果關(guān)系,這不就體現(xiàn)出楊志的獸面佛心嗎?打了半日,于心不忍,內(nèi)心有愧,才買碗酒,以作補償嘛!
只可惜,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們還是被麻翻了。當我們回看整件事:老督管那一路上煽風點火,托大賣老,毀其威信的種種言行,就連我們讀者都替楊志氣不打一處來。可是,當楊志醒來,發(fā)現(xiàn)生辰綱被盜之時,卻是如何?
楊志指著罵道:“都是你這廝們不聽我言語,因此做將出來,連累了灑家!”樹根頭拿了樸刀,掛了腰刀,周圍看時,別無物件。楊志嘆了口氣,一直下岡子去了。
想來,換成武松,老督管性命堪憂吧?換成李逵,那十幾個軍漢性命都堪憂吧?可到了楊志這里,便只是軟綿綿地嘆了口氣,下岡子去了。楊志心如死灰,想到自己死,也終不曾有害人之念。好一個獸面佛心之人!
也正是他的這一顆獸面佛心害了他。假如打了眾軍漢,不要有婦人之仁,也不至于內(nèi)疚,最終許了他們買酒,假如殺了老督管眾軍漢,一走了之,也許都不會有后面的眾軍漢合伙老督管栽贓與他,竟說他和強人一伙,污其清白了。可是,他有后悔嗎?縱使一路上沒有人念他的恩,甚至梁中書,這個所謂一心想抬舉他的人也說他是個不仁忘恩之人,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善良著……好一個獸面佛心之人!心善之人,其最終是會結(jié)出善果的!小說中的楊志算得上是一個善始善終之人了。
參考文獻
[1]?《水滸》(施耐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