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家偉 楊艷
為深入宣傳貫徹習近平總書記在科學家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精神,進一步加強科研作風和學風建設,營造風清氣正的科研環境,2020年在科技部科技監督與誠信建設司的指導下,科技部國外人才研究中心開展了科研作風學風專題研究,并于11月在河北省科技廳、南京市科技局的支持下先后在兩地召開外國專家座談會。通過座談、調研和訪談,本刊整理了來自美國、澳大利亞、意大利、法國、丹麥、韓國、日本、古巴等近30位外國專家關于科研誠信、科研生態等方面的意見和建議。以下為觀點摘編:

杰伊·西格爾(美國/瑞士)
普林斯頓大學博士,天津大學藥物科學與技術學院院長、教授,中國政府友誼獎獲得者

唐立(澳大利亞)
南京大學宜興環保研究院首席科學家

薩萬(加拿大)
西湖大學講席教授,加拿大工程院院士

保羅·博若思(英國/美國)
江蘇省產業技術研究院副院長
杰伊·西格爾認為,中國有很好的學術機構和大量學術人才,但是沒有把現有的資源轉換成更好的學術環境。因為中國有論資排輩的傳統,這種傳統會營造和諧的社會氛圍,但卻不利于學術和科研創新。很多中國的科研人員到國外才更能感受到科研的自由,但是回到國內卻必須要做一些上面安排的學術研究工作。
唐立認為,中國學術界發表期刊論文的壓力太大了,很多期刊收到了很多來自中國學生、教職工提交的論文。很多論文和學術期刊的作者名單特別長,但實際上影響力很小。建議將工作重點放在那些扎扎實實做事情的人,而不是關注論文發表的數量。論文作者名單盡量短一些,影響力和意義更加深遠一些。世界上很多大學正在發生改變。比如,悉尼新南威爾士大學現在要求要更加關注論文的質量而不是數量。
薩萬認為,中國的博士生和其他學生都非常勤奮,未來都希望能夠成為科學家。但是那些最好的學生,他們理想總是去清華、北大,這毫無疑問是中國根深蒂固的文化——前往最高的學府。但是我覺得在高中甚至更早的教育階段,應該更好地引導中國的學生了解什么是科研,引導他們決定今后是去一所好大學還是去走科研道路。他認為,誠信是我們生活的基礎。要盡早開設科學道德倫理課程,通過一些簡單的以身作則的方式言傳身教,比如在發表期刊論文的時候,不能抄襲,讓學生接受關于科研倫理和道德價值觀的學習,強化誠信的價值觀。
保羅·博若思認為,要改變唯學歷觀,職業技能的認證水平應該遠遠大于對學歷學位重視的程度。
波濤認為,激發創造力要憑本事吃飯,而非憑學歷職稱和職位吃飯。專家說話要實事求是。要尊重小人物和他們的觀點。
羅杰威認為,博士生培養周期長、畢業程序復雜,目前的評估系統“一刀切”。博士生超過四年的培養周期拖延了他們投入科研行業的進程。而且博士生畢業資格審核制度過于嚴格,很多非常優秀的學生在最后的盲審中得到不太客觀公正的結果,以至于他們沒有辦法在中國找到很好的工作。另外,以發核心期刊為畢業考核條件其實是很好的指標,但是這些核心期刊選擇文章時考慮的具體因素讓導師和學生難以把握。

波濤(英國)
浙江大學計算機創新技術研究院研究員

羅杰威(意大利)
意大利米蘭理工學院建筑與環境科學系研究博士,天津大學建筑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中原一浩(日本)
長城汽車股份有限公司特聘專家

法國巴黎礦業大學博士,長城汽車股份有限公司特聘專家
中原一浩認為,中國要消除學歷偏重主義,杜絕填鴨式學習,要培養更多具有自由構思創意能力的人才;思維和工作模式不能受局限,要提出自己的想法開展研究討論,否則很難創造出更多具有建設性的成果。提高多視角和獨立創新想法能力,培養想象力豐富的人,建立多元化的人才梯隊,以激發原始創新。
尤古塔納·貝努利認為,創新是一種心態。許多企業,尤其是中國的企業,管理結構非常強大。這種垂直形態的管理很好地適應了日常工作,但不適合創新。創新必須依靠最好的專家和工程師,因此需要鼓勵、激發專家和工程師的創新行為,讓經理和領導者了解這種創建過程的復雜性,為科研人員提供自由、寬容的工作環境,并給予他們充足的時間。
羅伯茨認為,要支持科學家們開展交流、提出新想法,也要給予這些科研人員一定的自由度,讓他們自由地思考。要基于他們的成就進行鼓勵,使他們不再害怕創新。我們不應該以發表論文的數量去衡量一個科研人員的成就,而是要看他所做的科研實驗的質量以及影響度有多大。
林鐘城認為,未來是屬于數學的,無論是人工智能還是大數據,都離不開高等數學。中日韓三國學生數學水平與歐美相比要高很多,但東方人在真實世界當中解決問題的能力還很弱。所以大學教育需要以更具有創新性的方法去思考如何來教授數學。
杰伊·西格爾認為,要真正促進科技發展、社會進步,需要年輕人的力量,政府應該加大力度支持青年科研工作者努力創新。
保羅·博若思認為,不要盲目地追隨一些科學家。把外國頂級的科學家引到國內沒有問題,但也不要忘記那些年輕的研究人員,在他們未來五六十歲時要指望他們開展科研工作。
尤古塔納·貝努利認為,一方面,中國應該給更多的歐洲和美國學生提供來中國學習的機會,尤其是博士生的研究項目,建設國際友好的校園是關鍵;另一方面,還要推動更多的中國科研人員、工程師在國外學習先進經驗、技術,因為他們需要直接參與這些創新集群,以了解和掌握技術的核心。這是中國進行高效創新的關鍵點。必須確保中國學生、工程師和專家在學有所成后能夠回到中國,給他們相應的位置、待遇和物質條件。
行政事業單位掌握著重要的公共權力,當其公共權力為落實到位,在日常工作中出現違法違紀行為,產生的后果也會非常嚴重。我國曾曾出現過諸多的風險事件,所帶來的影響和危害性也有目共睹。很顯然,對于風險事件的評估能力與評估意識還相對缺乏。
彼得·騰森認為,要建立不同的通道、機制吸引學術型人才和創業型人才。目前,我們有非常多的政策支持了一些國內的人才以及來自海外的華人華僑,但是針對純外籍人才,目前現行的政策還有待優化。

羅伯茨(美國/澳大利亞)
南京大學物理學院教授

林鐘城 (韓國/加拿大)
杭州坤慕科技有限公司創始人兼CEO,浙江大學工程學院兼職教授

彼得·騰森(美國/愛爾蘭)
英國全球技術創新聯盟創始人,南京騰森國際技術轉移中心CEO

謝爾蓋(俄羅斯)
俄羅斯原子能建設出口公司駐中國(連云港)代表處主任
薩萬認為,如果中國有意將外國的人才長期吸引到中國來,一定要考慮這些人才配偶的就業機會以及子女的教育問題,還要考慮到如何以西方的方式對他們的子女進行教育和培訓。
要讓大學、研究機構和產業界去簽署備忘錄和合作協議,通過加強合作來吸引國際人才。中國的人才應該在中國開展創新,沒有必要跑到國外,以防人才的流失。要鼓勵中國的高校與國外的高校開展合作,開展雙學位教育,組織和主辦一些競賽、比賽,為這些創新人才和高等人才提供激勵政策,鼓勵他們充分挖掘自己的創新潛力。要進行跨學科合作,這需要不同領域的專家、研究人員以及科學家們開展合作,通過跨學科和跨組織的合作促進創新。
謝爾蓋認為,中國需要盡量多地參與到國際論壇、項目、展覽、研討會等活動中去。要在企業、大學和科研院所之間建立緊密聯系,每年組織留學生交換項目,歡迎更多的外國大學生來華學習,派遣更多的中國學生到其他國家,尤其是去鄰國學習。
波濤認為,大公司細分多,出來的人并不見得有全局觀,小公司不一定比大公司弱。科技人才交流合作不光要找帶頭人,還要找能做事的人。所謂“魔鬼藏在細節里面”,只有能做事的人才知道細節。
中原一浩認為,中國可以借鑒日本的“產學官”合作模式,聯合大學、研究機構、企業對各自擅長的研究領域分別提供必要的研究資源與豐富的開發經驗,通過共同研究機制實現共同目標。在政府的支持下邀請外國專家,除了建立、磨煉自己的技術機制以外,還有必要進一步強化國內各領域優秀人才交流。擴大網絡知識、技術、信息共享平臺,創造更多合作環境,推動科學技術進步。
保羅·博若思認為,政府要給初創企業創造一些安全的空間。比如,對研發的資助和根據國際標準保護知識產權。可以借鑒美國政府的一些做法,給予一定的資金資助一些項目,尤其是那些追求創新的小公司。第一個階段叫概念發展階段(SPIR)。這個階段的項目風險度比較低,它的資金補貼的周期是6個月到1年的時間,一旦這個想法得到了驗證可以進入下一個階段,能夠獲得資金的周期會更長一些,資金量也會大得多。很多企業正是從這樣的補貼項目中受益的。
彼得·騰森認為,在科研成果轉化方面,一是政府借鑒國外開放式創新模式,采用包括像類似于美國SPIR機制來鼓勵更多的以產業需求為導向的研究模式;二是鼓勵高校和科研院所剝離出孵化公司和知識產權授權職能;三是鼓勵政府更多地和企業合作,應對更多社會性挑戰。
波濤認為,中國必須要在各領域建設自己的平臺。有了平臺,才能制造出更加高端的產品,產業轉型升級就會大大加快。平臺是個面不是一個點。國家光靠項目論文,難以形成規模,無法成為真正的生產力。不能“唯論文”,“面”
和“點”的關系要靠政府來引導,無法依靠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