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瑞霞教授中醫藥治療雜病驗案兩則

張家林，張澤群，郝芳，田露，原丹丹，裴瑞霞

（1.西安市中醫醫院，陜西 西安；2.西安市中心醫院，陜西 西安）

1 驗案1--裴瑞霞教授中醫治療淋巴回流障礙

淋巴回流障礙是宮頸癌放療后常見不良反應，是因盆腔淋巴結萎縮和纖維化、小淋巴管腔的閉塞和大淋巴管腔狹窄，管壁周圍纖維化，進而造成臨床所見的放療后下肢水腫，其表現為一側或雙側下肢腫脹伴疼痛，行走不便等，嚴重者呈現橡皮腿。[1]目前西醫對此類副反應療效并不滿意。

患者，女，55歲，2019年10月26日以右下肢凹陷性水腫半年余就診。4年前患者因宮頸癌行術后放療，后因右下肢凹陷性水腫停止放療。于外院診治，均無有效治療方法。目前未使用任何藥物。刻下：右側大腿腫脹呈凹陷性，比左側大腿根部周徑粗13cm，患肢皮膚粗糙厚硬、皮色晦暗，皮膚彈性差，伴有患肢沉困無力、疼痛，動則加重，活動不靈、屈伸不利。左下肢未見腫脹、皮膚無異常。患者自述口干不欲飲，腰酸困，納可，眠差，二便可。舌暗紅苔白厚，脈沉細弱。中醫診斷：水腫，證屬脾腎兩虛、絡瘀水停。治以益腎健脾、活血利濕。方以六味地黃湯加減。處方：生地黃15g，牡丹皮15g，茯苓15g，鹽澤瀉10g，酒芋肉15g，生山藥30g，生黃芪30g，白芍15g，川牛膝15g，知母10g，砂仁6g，桑寄生10g。6 付水煎服，每日1 劑，早晚溫服。并囑患者應保護患側肢體，保持肌膚干燥，適度運動，以使氣機暢達。

2019年11月02日二診：服藥 1周后患者自覺患肢輕松，右下肢緊繃感緩解，齒齦腫痛，納食可，夜休可，二便調，舌暗紅苔白厚，脈沉細弱。得效守方，繼予上方，去桑寄生，加姜半夏，加重知母用量以清胃火。繼服6 劑。

2019年11月10日三診：右下肢腫脹減輕，沉困感緩解，大腿根部周徑較上周較少2cm，緊繃感緩解，右足腫脹減輕，行動較前明顯改善，牙齦腫痛減輕，納食可，夜休可，二便調，舌暗紅苔白，脈沉細弱。繼用上方，去黃芪，加玄參20g 以滋陰清熱，泄腎經無根之火，繼服6 劑。

2019年12月17日四診：訴右下肢腫脹減輕，右足腫脹減輕，活動如常，腰酸困，齒齦無腫痛，納眠可，二便可，舌淡紅苔薄，脈沉細弱。得效守方，去玄參，加桑寄生10g、知母10g 以增強健脾利濕之效，繼服6 劑。

2019年12月24日五診：自測大腿根部周徑較治療前較少9cm，自覺腫脹明顯緩解，右足稍腫脹，疼痛消失，行走如常，腰酸困亦見好轉，納眠可，二便可。舌淡紅苔薄，脈沉細弱。上方去車前草，加鹽杜仲15g，炒薏苡仁30g 以增強補肝腎、健脾燥濕之效。繼服6 付以鞏固療效。

按：淋巴回流障礙當屬“水腫”、“象皮腫”等范疇。《諸病源候論》云：“尰病者，自膝以下至跺及趾俱腫是也……經絡否澀而成也。”故裴氏認為本病形成有虛實兩方面。虛者，多因脾腎兩虛，《醫心方·腳氣所由》有云“夫腳氣為病，本因腎虛，多中肥溢、肌膚虛者。”又結合現代“化療伐生氣，放療傷真陰”之觀點，放療之虛熱傷陰耗津，腎陰虛損，脾胃氣虛，不能漉水，而至水液內壅腑臟，外泛肌膚，積水成腫。本病屬本虛標實之證。治以益腎健脾、活血利濕，標本兼顧。君藥為生地、生黃芪，生地易熟地，性苦寒味甘，有養陰生津、清熱涼血之效，生黃芪以補諸虛、健脾益氣以利水消腫。臣藥為山萸肉、山藥，山萸肉有滋肝益腎療效；山藥性平味甘，具有養陰益氣、補脾益腎之功效。佐藥為牡丹皮、鹽澤瀉、茯苓，丹皮有清熱活血散瘀的療效；鹽澤瀉有泄腎降濁之功效；茯苓性平味甘淡，具有淡滲利濕的功效。除原方之三補三泄外，加白芍，其性善滋陰柔肝緩急，又善利小便，去水氣，助腎之疏泄；加川牛膝以引水、引熱、引血下行，助熱疏、水去、血行；加知母、玄參以滋陰清熱，抑制黃芪等溫燥之性；隨證加減姜半夏、厚樸、砂仁、炒薏苡仁、桑寄生、鹽杜仲等以增強健脾利濕、補益肝腎之效。諸藥加減，補中有疏，疏中有滲，滲中有活，全方扶正祛邪、攻補兼施，共奏補、疏、滲、活之功。

2 驗案2--裴瑞霞教授中醫治療剝脫性口唇炎

剝脫性口唇炎是以反復口唇脫屑，口唇浸潤性肥厚，兼見皸裂，局部疼痛或外界刺激時疼痛，張口言語或進食時受限，反復發作，遷延難愈。該病的發病女性明顯多于男性[2]。現代醫學醫藥治療，限制了其在臨床中應用。傳統醫藥對治療本病的疼痛、復發性及患者其他伴隨癥狀有獨特療效。

患者，女，70歲，2019年12月3日初診。患者訴口唇反復皸裂脫皮3年，常伴口瘡反復發作，先后于外院診治，自購多種中西醫藥物內服、外用，均未見明顯減輕。本次就診前半月以來因口唇皸裂蛻皮致張口異常艱難，伴發口瘡難愈，致患者坐臥不安，心煩易急，食少納差，口唇干裂，全身困乏，胃脘脹，食后甚，夜休差，難入睡、多夢、易醒，大便干燥難解，2-3 天1 行，小便黃。舌質紅，苔厚膩，脈沉細弦。中醫診斷：唇風，證屬陰虛火旺，肝胃不和。治以養陰清熱，疏肝和胃。方以小柴胡湯加減。處方：北沙參15g，北柴胡10g，姜半夏10g，白芍15g，厚樸10g，郁金10g，鹽知母15g，川芎10g，麩炒枳實15g，石斛15g，砂仁6g，甘草10g。6 付水煎服，每日1 劑，早晚溫服。并囑患者應清淡食物，并注意口腔清潔，保持良好心情，適度運動，以使氣機條達。

2019年12月10日二診：服藥 1周后患者自覺口唇干裂緩解，張口納食口唇稍有緊繃感，原有口瘡疼痛減輕，無新起口瘡，納食轉佳，夜休仍差，大便干較服藥前改善，舌質紅，苔厚膩，脈沉細弦。得效守方，繼予上方，去石斛、枳實，加山藥30g 以氣陰雙補，加陳皮12g 以行氣和胃，疏調氣機。繼服6 劑。

2019年12月17日三診：口唇干裂較服藥前明顯減輕，張口言語或飲食無任何不適，舊發之口瘡已斂，疼痛明顯減輕，并未有新起，困乏緩解，胃脹之感大減，納食可，夜休轉佳、入睡如常，大便雖偏干但較藥前感暢，小便可，舌質紅，苔膩，脈沉細弦。繼用上方，去陳皮，加地骨皮15g 合郁金以增強清熱透熱之功，繼服6 劑。

2019年12月26日四診：患者自覺口唇濕潤，口周皮膚如常，心煩易急，困乏緩解，多食胃脹平如常人，納食可，夜休轉佳、多夢，大便稍干，1日1 行，小便調，舌質紅，苔膩，脈沉細弦。得效守方，去地骨皮、郁金、知母，加香附15g、當歸15g 以行氣調氣、養血活血，加竹茹6g 合柴胡、半夏、陳皮、茯苓等取竹茹溫膽湯之義以清熱利濕、寧神除煩，繼服6 劑。

2019年1月2日五診：患者自覺口唇潤澤如常，自訴情緒尚可，偶有心煩，口瘡未發，困乏已解，胃脘無不適，納食可，夜休轉佳，二便調，舌質紅，苔薄，脈沉細弦。又胃為肺金之母，子病則母虛，故上方添麥冬10g 以加強滋肺生津、清心除煩之力，加薏苡仁30g 以加強健脾滲濕之功，繼服12 付以鞏固療效。

按：剝脫性唇炎符合中醫“唇風”、“欲唇風”、“緊唇”等范疇。早在《諸病源候論·緊唇候》中載：“脾胃有熱,氣發于唇,則唇生瘡,而重被風邪,寒濕之氣搏于瘡,則微腫濕爛,或冷或熱,乍瘥乍發,積月累年,謂之緊唇,亦名沈唇”之說。口為脾竅，唇屬胃經，舌乃心苗，腎連咽系舌本，兩頰與齒齦屬大腸與胃，又任督兩脈上絡口腔唇舌。故裴氏認為本病屬本虛標實之證，患者之火熱為標，臟腑氣血陰陽失調是本。該患者病久，反復發作，曾用抗生素及多種苦寒藥，日久傷脾害胃，一則胃氣失和，濕熱積滯耗氣傷陰，虛火上炎，二則涎液不充，口唇粘膜失潤，絡脈受損而致。脾胃氣機失和，延及三焦氣機不利，又少陽為全身臟腑氣機之樞機，上可通調肺衛，中可暢達肝、膽、脾、胃，下可轉輸腎、膀胱。使少陽氣機通調，臟腑氣化功能正常，方能驅邪外出。故治以養陰清熱，疏肝和胃為法。

本案以小柴胡湯為方，加北沙參以養陰清熱、益胃生津，方中柴胡寓“火郁發之”之義，佐以知母、石斛、竹茹，清胃火，養胃陰；以玄參、麥冬、白芍潤胃養肺、滋陰柔肝同時尚可發揮清心火之功；枳實、砂仁、厚樸、陳皮以健脾燥濕，防滋陰清火之品損傷胃氣；以郁金、川芎、香附、當歸以疏肝和胃，行氣養血。諸藥相伍，主旨在于暢少陽之氣機，益津液，養氣陰，臨癥加減又暗合半夏瀉心湯、竹茹溫膽湯之義，馭繁于簡，寒熱并行，滋清兼備，潤清同施，補瀉結合，共奏疏利三焦，調達上下，宣通內外，解少陽之郁，疏氣機之結，和解少陽，使脾胃后天之氣通而不滯，命門先天之火盛有制，水能濟火，水火既濟，升降和調，陰陽平和，唇風乃愈。

裴氏守內經陰陽調和之大理，秉仲景治雜病之要旨，承錢乙立本方之本義，臨床思辨，法從心生，用藥執簡，療效鑿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