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畫電影《大魚海棠》中蘊含的中國古典哲學理念

沈彥鋒

【摘 要】2016年7月8日，一部充滿奇幻色彩的動畫電影《大魚海棠》在中國大陸上映，這部將傳統文學題材與傳統民俗文化結合的動畫故事，為中國原創動畫注入了新的活力。影片對于動畫角色的塑造參考了《逍遙游》、《詩經》和《山海經》等中國古典文學中對類似藝術形象的描寫與設定，這樣不僅增添了影片的神秘感，而且還增添了影片的民族化色彩，將動畫敘事中蘊含的“生死有道”、“天人合一”等中國古典思想文化內涵娓娓道來。本文將借用中國思想文化史的相關內容，探析這部動畫作品中表達的思想理念。

【關鍵詞】《大魚海棠》;中國思想文化;生死有道說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35-0161-02

動畫電影《大魚海棠》以“椿”為主線，敘述了她自己經歷過的故事。女主人公椿生活在一個奇幻的海底世界，這個海底世界中住著一群“特殊的人”，他們稱自己為“其他人”，他們掌管著世間萬物的運行規律，擁有著神奇的法力，可以呼風喚雨，御風而行。雖然擁有無邊的法力，但他們卻害怕與人類相接觸，在他們的意識中一旦與人類接觸就會失去自己的生命，有去無回。同時，他們遵守自然規律，他們堅信逆天而行一定會受到上天的懲罰，所以，影片開場便是以第一人稱的主觀敘事開始，帶著我們進入到這個充滿奇幻色彩的海底世界，講述了一個有關“生死有道”的故事。

一、天人合一的哲學理念

動畫電影《大魚海棠》憑借著中國傳統元素和唯美畫風贏得了觀眾的大量好評，其中最具獨特魅力的當屬中式的古典建筑——“土樓”。這種建筑主要分布在福建地區，又稱“福建土樓”。福建土樓是世界上獨具特色的大型民居建筑，它遵循著東方哲學中“天人合一”的思想理念，即體現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協調統一，彰顯著東方神韻，傳承著百折不撓的精神，凝聚著一個家族的血脈親情。土樓主要是基于當地的條件，就地取材，因地制宜，選址或依山就勢或沿著溪流，與青山綠水相環繞，形成了適宜人居的生活環境，構成了人與自然和諧統一的景觀。土樓之所以這樣設計建造是為了保護家族，聚集家族力量，而這種獨具特色的建筑，成為了客家文化的象征，也成為了我國傳統民居中的瑰寶[1]。動畫場景中的建筑景象就是對土樓建筑的實景復刻，通過把人與萬物聯系起來，認為彼此是相依相靠、不可分割的，告訴觀眾只有更好地親近自然、合理地開發和使用大自然所賦予的一切財富，才能夠更好地體現“天人合一”的哲學理念。

“天人合一”的思想理念最早由道家思想家莊子發展為人與自然和諧的哲學思想體系，從而構成了中國傳統哲學價值觀的核心理念。在動畫中，椿的家族所居住的房屋是以福建龍巖的“承啟樓”為原型設計的，湫和湫奶奶所居住的房屋則是以“世澤樓”為原型設計的，這兩座建筑臨山傍水、錯落有致。從這兩座建筑物的外觀來看，承啟樓呈圓形，世澤樓呈方形，這一圓一方有著“天圓地方”之意。在中國古代，往往用“天圓地方”作為宇宙的象征表現。這種“天圓地方”的建筑格局體現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文化觀念[2]，也體現了這群擁有特殊身份的“其他人”恪守禮法、中規中矩的思想觀念，其中也暗含了中國傳統文化的本質內涵，即一切都是從無到有，與天地之間的能量變化有著密切的關系。在《道德經》中有言：“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3]”所以古人說“天人合一”。再從歷史學和建筑學的角度來看，土樓的建筑是呈封閉式的，這種封閉式的建筑結構是為了族群的安全著想，是出于對自我的一種保護。因此，他們選擇了這種既有利于家族團結，又能很好地防御外敵侵略的建筑結構，這也是動畫敘事中想要傳遞的一種思想理念，即齊心協力，攻克難關。

二、仁者愛人的儒家情懷

根據動畫中“其他人”所居住的房屋建筑的風格可以看出，這個特殊族群有著嚴格的宗法禮制，他們遵循著儒家的思想道德。動畫中主要表達的是儒家的核心思想：仁。動畫中椿爺爺對椿說過，“只要你的心是善良的，對錯都是別人的事，你跟著自己的心意走，爺爺會化作海棠樹，和奶奶一起永遠支持你。”因為椿爺爺知道椿在做一件危險的事情，這件事情有違族規、有悖天命，但是椿爺爺知道椿是善良的，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椿那樣做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所以，椿爺爺默默支持著椿。

椿在人間游歷的第六天被海里的漁網困住，鯤為了解救椿，喪失了自己的生命。在椿回到海底世界后，為了救回鯤的性命，她用自己的半條命跟靈婆換回來了鯤的靈魂。而在湫知道這件事后，湫又用自己的整條命跟靈婆做交易換回了椿的半條命，最后還把椿和鯤送回到人類世界，而湫卻因此犧牲了自己的整條性命，化作人間的風雨陪伴在椿的身邊。還有，椿爺爺為了救治被毒蛇咬傷的湫，把蛇毒轉移到自己身上中毒而亡，并化作一棵海棠樹陪伴在椿的身邊。這兩個故事情節都體現了“仁”的思想。孔子推行“仁政”，將“仁者愛人”作為治國理念，告誡人們要有愛心，懂得去愛人。在動畫敘事中，“仁”作為中心思想貫穿始終，以此思想觀念為中心進行敘述。

三、道法自然的道家理念

動畫中，在靈婆居住的如升樓里，椿想找靈婆拿回鯤的靈魂，靈婆對椿說，“天行有道，你這是公然地與天作對，逆天而行會受到嚴厲的懲罰，無論是誰。”類似的話語椿爺爺也對椿說過，“萬物都有它的規律，誰都要過這一關，生死有道，死對我們來說是永生之門。”在椿爺爺看來，死亡不代表永遠地離開，而是換了一種形式繼續陪伴在所愛的人的身邊。動畫中多次提到了道法自然的哲學理念，崇尚自然，強調世間萬物都要恪守自然規律，一旦違背自然發展規律必將會受到懲罰。在動畫的敘述中，只因椿執意要救回鯤，不顧族人的阻攔，最終惹得天神發怒，海水倒灌，族群遭受天譴。

“道法自然”，語出老子《道德經》第二十五章：“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其中的自然是指事物的本然之義。道法自然是道家哲學中的一個核心觀念，其基本含義在于強調自然的崇高地位，而相應地去掉人為的力量，即所謂的絕圣棄智，返璞歸真，達到一種樸素無為的自然境界。道法自然的重要價值在于告誡人們要遵從自然之理，所行所為不要違背自然之性，要回歸自然的人性，而棄除人性的異化[4]。這種唯物主義自然觀說明了大自然有一定的自然規律，我們必須遵循，一旦破壞其發展規律將會危及自身。

四、五行八卦的文化內涵

動畫電影《大魚海棠》從多個角度體現了五行八卦學說。例如：天圓地方的福建土樓、異獸頭上的八卦卦爻、如升樓的陰陽魚鎖和靈婆生死簿上的天干地支等。在動畫中，坎卦出現在成人禮儀式當天給椿和廷牧倒湯的那個異獸頭戴的面具上，“?”這個卦爻為坎卦，坎代表水，此卦象與動畫中的“海天之門”相呼應。“坎為水、為險，兩坎相重，險上加險，險阻重重，一陽陷二陰，所幸陰虛陽實，誠信可豁然貫通。雖險難重重，卻方能顯人性光彩……五行屬水居北方，色黑。”[5]坎卦的卦詞中暗含了動畫中的多重指代之意：一是坎卦代表著危險，意味著椿去人間游歷會遇到危險;二是坎卦屬水位于北方，正好與椿住的承啟樓方位一致;三是坎卦一陽陷二陰，陽為實，暗示著椿雖然會經歷坎坷，但最終會克服重重困難脫離困境。

再者，坎為水，在動畫中指代著海水。儒家的代表人物荀子提出：“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這里的“海水”既是“其他人”通過海天之門進入人間的橋梁，也是讓“其他人”受災的紐帶。水是五行中的基本元素之一，在動畫中有多重指代之意。一是椿在成人禮儀式當天化身為紅色海豚，通過海天之門進入到人間的大海，這里的水是海天相接、海陸相通的橋梁。二是椿為了救鯤違背了自然規律，族人因此遭遇海水倒灌的天災，坎卦也暗示了此情節的發生。

五、隨順自然的哲學思想

在《大魚海棠》的敘事主題中，將人類比擬成一條巨大的魚，名叫“鯤”。在中國古代文獻中，關于鯤的描述最早的當屬《列子·湯問》：“終北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里，其長稱焉，其名為鯤。”動畫中鯤的動畫形象則源自《莊子·逍遙游》：“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鯤是傳說中的大魚，是中國古代文學中虛構出來的一個意象，既是敢于超越自我的精神象征，也是追求自由和理想的象征[6]。動畫中的鯤是一個化身為魚形的人類靈魂，從小魚到大魚。鯤之大象征著超越、象征著自由、象征著理想，表達了人類想要掙脫傳統的束縛，追求“道”。

道家的主要代表人物是老子、列子和莊子，莊子繼承和發展了老子的哲學思想，莊子認為“道”是一種客觀而真實的存在，并將“道”視為宇宙萬物的起源。在他的著作《逍遙游》中，反映了他游世思想的理論核心，游世體現的是寬以待人的人生觀和隨順自然的自由觀。鯤之大可以引申出“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思想觀念，既要遵循“道”的規律，也要有像大海一樣寬廣的胸襟，懂得為人處世之道。

六、結語

動畫電影《大魚海棠》借助“鯤”的形象構建了一個神秘的奇幻世界，以此闡述了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等中國古典哲學理念。創作人員在構建了正確的生死價值觀的基礎上，在情節上與五行八卦說相結合，增添了動畫中的東方神秘色彩。這部動畫電影從角色塑造到場景設置等方面都展現了中國傳統民族文化元素，凸顯了中國動畫電影的民族風格，傳揚了中華民族的傳統精神理念。

參考文獻：

[1]李良才.美麗中國系列100名勝古跡暢游通[M].江蘇鳳凰科學技術出版社，2018：158.

[2]張安予.簡論<大魚海棠>中的傳統文化觀念[J].美與時代（下），2016.

[3]王弼.新編諸子集成：老子道德經注校釋[M].中華書局，2008.

[4]夢華.圖解國學知識[M].中國華僑出版社，2017：131.

[5]周振甫.周易譯注[M].中華書局，1991，4（1）.

[6]趙德鴻.<逍遙游>“鯤鵬”象征意象解讀[J].語文教學通訊·D刊（學術刊），2014.

[7]夏文杰.中國傳統文化與傳統建筑[M].北京工業大學出版社，201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