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和”法探究中醫藥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

李賽鶴，劉 力，王捷虹△，陳 璐

1.陜西中醫藥大學(咸陽 712046);2.陜西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咸陽 712021)

慢性萎縮性胃炎(Chronic atrophy gastritis，CAG)是以胃黏膜上皮和腺體變薄、萎縮，黏膜肌層增厚，多伴有腸化生、不典型增生為特征的一種慢性反復發作性消化系統常見病，其中伴有腸化生、不典型增生的屬于胃癌前病變的范疇[1]。CAG在中醫學沒有對該病的論述，依據它的臨床表現以上腹部脹滿、疼痛、反酸等為主癥，歸屬為中醫的“胃脘痛”、“痞滿”、“嘈雜”等的范疇。近年來研究表明[2]，西醫對CAG的治療效果不佳，但中醫在減輕CAG患者的癥狀、改善胃黏膜情況等方面都取得很大的發展。故文章通過研究中醫治療CAG的相關文獻，從中醫八法之一“和”法的角度，分析“和”法與CAG的關系，探究中醫治療該病的特點。

1 慢性萎縮性性胃炎的病因病機

慢性萎縮性胃炎的中醫病因主要為外感邪氣、飲食不節、情志不暢、素體脾胃虛弱等。現代醫學發現幽門螺桿菌(HP)是慢性萎縮性胃炎發生的重要病因[1]。脾主運化、主升，胃主受納、主降，兩者配合，保證食物在胃中泄而不藏，使胃處于空虛狀態，當各種原因造成脾胃升降失職時會引起中焦氣機運行不暢則發病。CAG病程較長，癥狀多反復發作，遷延難愈，患者一般脾胃失于運化日久，阻礙人體氣機運行，導致胃絡血液流通不暢則生瘀血；氣郁日久而化熱，煉津成痰，痰瘀互結，化為“癥瘕”，正如《臨證指南醫案·胃脘痛》曰“胃痛久而屢發，必有凝痰聚瘀”。故脾胃虛弱是慢性萎縮性胃炎的發病之本，脾胃氣機升降失職是該病的主要病機，氣滯、痰濕、血瘀等為該病的病變之標，血瘀是病程發展甚至惡變的重要標志[3]。

2 “和”法

“和”法，屬于中醫八法之一，具有獨特的中醫特色，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內經》中提出“調和陰陽”和《傷寒論》中提出“調和脾胃”的思想對“和”法的形成做出了貢獻。金代成無己在《傷寒明理論》中提出了狹義的“和”法為“和解少陽”。清代程鐘齡曾對“和”法進行了補充，認為“有清而和者，有溫而和者，有消而和者，有補而和者，有燥而和者，潤而和者，有兼表而和者，有兼攻而和者”。戴天章在《廣溫疫論》闡述了“和”法除了包括和解半表半里邪之外，還包括寒熱并用、補瀉和劑、平其亢厲等治法。近代醫家在前人的基礎上對廣義的“和”法進行了總結，指出廣義“和”法是一種使半表半里之邪、表里陰陽臟腑失和之證得以解除的一類治法，其包括和解少陽、透達膜原、調和肝脾、疏肝和胃、分消上下、調和腸胃、表里雙解等[4]。

3 “和”法與慢性萎縮性胃炎的關系

慢性萎縮性胃炎病位在胃，與肝脾密切相關，由于膽附于肝，與肝同主疏泄，所以與膽也有聯系[2]。該病屬虛實夾雜，脾胃虛弱為疾病的本實，氣滯、血瘀、痰濕是疾病的標實。CAG病因病機復雜多變，多臟腑同病、升降失調、虛實夾雜、寒熱錯雜、氣血陰陽同病等為該病的病機復雜特點。對考慮該病的治療方案來說，單一的治法恐不能兼顧，只有“和”法能和解少陽、調和臟腑、寒熱、氣血陰陽、營衛，才能達到多方面兼顧，祛除該病之邪。

4 運用“和”法辨證論治慢性萎縮性胃炎

4.1 和解少陽 少陽證，提出于《傷寒論》，在《傷寒明理論》中指出該證用“和解”法治，治療方藥為小柴胡湯。足少陽膽經氣機不利會影響胃氣的運行，造成胃氣上逆，而發生口苦、嘔吐等。故近代醫家利用小柴胡湯利膽和胃之功，進行加減治療有情緒煩躁、口苦、胸脅脹滿等癥狀的CAG患者。例如，王煥生[5]用柴平湯治療以口苦、胃脹為主癥的各種胃炎，他認為口苦因膽經有熱，胃脹因膽氣犯胃，故小柴胡湯利膽和胃，平胃散消脹除滿，兩方合用，疾病自愈。燕曉愿等[6]利用小柴胡湯聯合左金丸加減變化用于治療50例CAG的患者，結果治療后患者的臨床癥狀及胃黏膜病理情況均比治療前明顯改善。同時現代藥理研究發現小柴胡湯通過升高血清中MTL、GAS含量以促進胃腸運動,以達到治療肝郁脾虛證的消化不良[7]。

4.2 調和營衛 《傷寒論》中指出桂枝湯能調和營衛治療太陽中風證。劉渡舟在注解《傷寒論》中指出桂枝湯在外能調和營衛，在內可調和氣血、脾胃[8]。隨著醫家對桂枝湯的研究深入，不少醫家利用桂枝湯調和營衛、氣血、脾胃之功，以桂枝湯為基礎方加減變化治療脾胃虛寒型CAG的患者，以小建中湯、黃芪建中湯等方為代表。例如，王偉平等[9]利用小建中湯以桂枝君藥可溫中補虛、緩急止痛，治療55例脾胃虛寒型CAG的患者，結果觀察組的治療總效率96.36%高于對照組78.18%。消波[10]運用黃芪建中湯有溫中升陽健脾的功效，并聯合溫針灸治療30例脾胃虛寒型CAG患者，結果表明對照組治療總效率為76.67%低于治療組93.33%。現代藥理研究發現加味黃芪建中湯可以影響CAG大鼠的胃黏膜中增殖蛋白PCNA、CyclinE、抑制凋亡蛋白Bax等的表達，從而調節胃黏膜細胞的異常增殖，達到改善大鼠萎縮的胃黏膜病理狀態的目的[11-12]。

4.3 調和肝脾 肝主疏泄、屬木，脾主運化、屬土。生理上，肝主疏泄，一能協調脾胃氣機升降，二能促進膽汁分泌，都是脾胃正常運化的主要條件；病理上，肝疏泄不及或太過，木乘土，引起脾失健運，故調和肝脾是治療脾胃疾病的重要方法之一。臨床上不少醫家利用調和肝脾法辨證治療肝郁脾虛證的CAG患者，以四逆散加減、逍遙散化裁等為主。例如，趙翠麗等[13]重視治胃勿忘調肝，故運用四逆散化裁治療38例CAG肝郁脾虛型患者，結果治療組的治療總效率87.5%高于對照組的58.3%(P<0.05)。顧小生等[14]運用加味逍遙散疏肝健脾辨證治療62例CAG的患者，結果表明對照組治療總效率82.25%低于治療組91.93%(P<0.05)。同時，錢元霞等[15]對四逆散藥理研究發現該方能降低病變大鼠胃黏膜組織PCNA、Bc1-2的表達，升高Bax的蛋白量來抑制或逆轉CAG癌前病變的發生。

4.4 調和肝胃 “厥陰順乘陽明，胃土久傷，肝木愈橫”指出生理上，肝氣疏泄有助于胃的通降；病理上，當肝疏泄失常，木郁乘土，導致胃失和降而發病。故從肝治胃是中醫辨證治療CAG的重要方法，可用于肝胃不和型、肝胃郁熱型、肝氣犯胃型，以越鞠丸加減、化肝煎加減等方劑為代表。例如，陳緒忠等[16]運用越鞠丸加減可理氣寬中用于治療肝胃氣滯證60例CAG的患者，結果發現治療組治療總效率91.67%高于對照組76.67%(P<0.05)。虞芬蘭等[17]運用化肝煎可疏肝和胃降火，治療63例肝胃郁熱型的CAG患者，結果表明觀察組治療總效率92.06%高于對照組80.95%(P<0.05)。朱劍峰[18]研究化肝煎加減治療CAG的患者后發現治療后能改善胃黏膜腺體細胞功能及抗氧化能力,減輕炎癥和氧化應激反應。

4.5 寒熱并用 CAG病機病因復雜，寒熱錯雜型為該病常見證型之一[19]。寒熱錯雜證，病因病機復雜，單用寒熱之法，難以祛除病邪，所以平調寒熱，是治療寒熱錯雜證的主要治法。現代不少醫家利用平調寒熱之法治療CAG寒熱錯雜型的患者，以半夏瀉心湯加減、烏梅丸化裁方劑為主。例如，史葉騫等[20]認為CAG病因病機為中焦虛弱、寒熱錯雜，治療應健脾益氣，寒熱并用，故用雷火灸聯合半夏瀉心湯治療30例CAG的患者，結果發現對照組治療總效率為80%低于治療組的93.33%(P<0.05)。覃優認為利用烏梅丸寒熱并用、攻補兼施的功效治療49例寒熱錯雜型CAG患者，結果發現治療組的治療總效率為95.92%高于對照組的75.51%(P<0.05)[21]。同時，現代藥理研究發現半夏瀉心湯治療CAG能從NF-κB信號通路、Toll樣受體信號通路、PI3k/Akt信號通路等影響該病的發生發展，可逆轉該病的病情[22]。烏梅丸能夠降低CAG患者血清白細胞介素(IL)-6、IL-8、TNF-α水平，升高免疫指標CD3+、 CD4+/CD8+等的表達水平，從而改善該病的病情[23]。

4.6 調和氣血 “飲入于胃，游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指出飲食入胃，經過胃的受納腐熟和脾的運化，化生為氣血津液營養全身。當CAG病程日久，脾胃運化功能失常，影響氣血化生和運行。現代醫家用調和氣血法辨證治療以氣虛血瘀型、氣滯血瘀型等為主的CAG患者，方多以現代醫家經驗方為主，如萎胃湯、胃祺飲、萎胃復元湯等。例如，劉磊等[24]認為CAG病變之初在氣，日久在血，利用萎胃湯治療46例氣虛血瘀型CAG的患者，結果治療組與對照組相比能更好的改善患者臨床癥狀、胃鏡表現等(P<0.05)。費曉燕等[25]認為CAG病變日久應當氣血同治，利用胃祺飲加減辨證治療73例脾虛氣滯夾瘀CAG的患者，結果表明胃祺飲加減能夠改善CAG患者的癥狀總有效率為87.67%。范育炬[26]利用萎胃復元湯從調和氣血寒熱方面治療30例CAG的患者，結果所示觀察組治療總有效率為93.3%高于對照組患者總有效率的66.7%。

4.7 調和陰陽 “太陰陰土，得陽始運；陽明陽土，得陰則安”指出CAG病變日久，使脾胃陰陽失調，脾易傷及脾陽，胃易傷及陰液。所以調和陰陽是從整體辨證論治慢性萎縮性胃炎的方法，使脾胃陰陽調和，癥狀緩解，疾病好轉。

5 小 結

綜上，中醫運用“和”法在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上具有一定的優勢。本病的病因以脾胃虛弱為本，加之外邪、飲食、情志等傷胃，病機復雜多樣，以虛實夾雜、寒熱錯雜、氣血同病為主，通過辨證論治運用和解少陽、調和營衛、調和肝胃、調和肝脾、寒熱并用、調和氣血、陰陽等治法，恢復脾胃升降之功，使食物運化正常，臟腑氣血津液調和，恢復人體正氣，除祛該病之邪。但是現代對“和”法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的臨床研究還不夠完善，需要更多醫家依托現代先進科學技術對其進行深入的臨床和實驗研究，為中醫藥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的發展做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