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過的一切， 都無法與肉夾饃相比

巴黎的每個地鐵口，一年四季，都站著幾個北非面孔的小伙子，穿著青黑色外套，偶爾擺弄面前一個燒烤架，把烤著的焦黃微黑的玉米、青椒、土豆和肉串們，轉一轉，調個個兒。

趕上入了冬，天黑得早，人就沒法抵抗這個：滋兒滋兒的聲響，隨煙一起騰燃的香味，擰著你的耳朵抓著你的鼻子，往那兒拽。

你心里自然會一百遍的念叨“這玩意不太衛生吧，價格也不便宜”，但架不住腿會被烤肉香纏住。

能跟這玩意打擂臺的，大概也就剩kebab了。

我曾試圖跟國內親友解釋何謂kebab，最后也只好說：“嗨！法國肉夾饃！”

巴黎不像國內，入冬后還有紛呈的宵夜，kebab大概算比較接近夜排檔的存在了：有點不干不凈的蒼蠅館子的味道。但食欲不管這個：越是原始的欲望，越讓人沒法偽裝。越接地氣的情欲和食欲，越是動人。

巴黎的Kebab館多半幽暗殘舊。想必老板也知道，進店諸位，不是沖著落地窗、私家甜品、現磨咖啡和茴香酒來的，所以也就免去俗套。

你去柜臺要一份Kebab，老板就會問你：雞肉、羊肉還是牛肉？蛋黃醬還是其他醬？配菜要沙拉還是米飯？——米飯是炒到半生半熟的小米飯，焦黃脆，西班牙人大概會愛吃。

一份正經Kebab，分量豪邁：盤子可以盛下一個籃球，配菜、薯條和烤肉三分天下。沙拉的氣勢仿佛國內的東北涼拌菜，生猛爽涼;薯條的質量普遍極佳，焦脆堅挺，兼而有之，立起來像火柴棍，折開時能聽見撕紙般的聲音，以及焦脆外殼下，一縷溫暖的熱氣，吃到嘴里，有很純正的土豆香。

當然，重點還是肉。

每家Kebab，都會迎門當街人看得見的地方，放一個大烤爐，和一大串緩緩轉動的肉。滿眼的貨真價實，順便也是視覺刺激：沒什么東西，比正挨著烤，慢慢泛起深色的肉，更惹人憐愛了。你點好單，就看見老板手持一柄長尖刀過去片肉，且烤且片，片滿一大盆，就齊活了。法國的Kebab，烤牛肉和雞肉居多，一般推薦蘸經典的白醬吃——酸乳加上蒜泥和香草，可以解膩。我常見有饕餮者，看來是真愛吃肉，面包三兩口就著沙拉咽了，然后，不勝憐惜地用叉子挑起肉來——肉被烤過，略干，外脆內韌，很經嚼，因為是片狀，不大，容易咽——呼呼地大吃，油光光的腮幫子，為了嚼肉，上下動蕩，瞪著眼睛，脖子都紅粗了，吃下去，咕嘟一口飲料，接著一叉子肉。

Kebab算街食中的廉價食物，所以踞案大嚼的，粗豪大漢居多，但偶有例外。

某年圣誕節，我們去瑞士滑雪，連著吃了幾天的瑞士奶酪鍋、沙拉和煎魚，不免口里淡出個鳥來。同行有位四川來的，平時最挑嘴不過、嘗試在后院種豆苗解饞的姑娘，就提出“要去吃Kebab！”我們笑說離了巴黎還特意找Kebab吃，簡直豈有此理。

沒有什么能攔住一群斗志昂揚的吃貨，在小鎮離火車站不遠處，我們還真找到一家Kebab店。端上來，烤肉塞在面包里，張大嘴咔嚓一口下去，大家一邊順嘴抹油，一邊點頭：“這個肉真踏實！”

你看——面和肉的組合，全世界都愛吃。

（趙波薦自《時代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