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感化

滄縣舊州鎮中心校 馮建偉

在滄縣舊州鎮有一個村莊叫感化屯，很多人都覺得這個名字有意思。記得有一次我去新華書店買書，開發票的時候，服務員竟然問感化屯是哪里的看守所。

2000年，我來到感化屯學校的時候，有不少孩子的家長違過法、犯過罪，有的還一直蹲在大牢里。當時，我接觸到了一個叫孫飛（化名）的孩子，他的行為非常詭異，穿著也很奇特。第一天他就沖我翻白眼、做鬼臉，加上他還有一幫“小嘍啰”，弄得課堂上烏煙瘴氣。我天天被他們氣得臉紅脖子粗。

有兩天孫飛告病假沒來上學，班上清靜了很多，任課老師們的心氣也特別順。我想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學生的引領下，我來到了孫飛同學的家。那是一個怎樣的家呢？一進屋門，幾只雞從鍋臺上跳下來，兩只貓瞪著大眼睛趴在炕沿上。孫飛就在炕上趴在被窩里，臭腳丫子味混合著潮濕的味道一下子灌滿了我的鼻腔。孫飛看到我來了，有氣無力地抬起頭來，兩眼渾濁。我和同來的學生趕緊把他送到村衛生所進行醫治，那一次花去了我一個月的生活費。等孫飛歸來的時候，他悄悄地對我說：“老師，你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雖然孫飛依舊是那么調皮，但是每當看到我走來的時候，他都會乖巧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我心里清楚，要想真正改變一個人，我的工作還需要繼續深入。在我和他的談話中，關于他父母的事情他總是避而不談，這讓我疑惑不解。后來，我從其他同學的口中得知，他的父親還在服刑，他的媽媽選擇了從家中離開。現在家里只有他自己，每天仰仗奶奶的一點補助艱難度日。他的穿著并非是為了追求新意，而是東拼西湊的舊衣服。

北方的冬天特別冷，孫飛每天來上學都瑟縮著身子。有一次我發現他的靴子破了一個洞，漏出來的大腳趾凍得通紅，我特別心疼這個可憐的孩子。當天，我就去附近的商店給孫飛買了一雙棉鞋。在我把鞋子送給他時，他開始變得有些羞澀了。他難為情地接過去，不舍得穿上。在我再三要求下，他終于肯脫下那雙露著腳趾的鞋子。我看著他穿上新棉鞋，問他是否合適。他只是癡癡地望著我，眼圈開始變紅。忽然，他轉過身去，用自己寬大的襖袖抹著眼淚。他每天穿著我給他買的新棉鞋來上學，上課和下課他都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生怕弄臟。

漸漸地，老師們開始夸贊起孫飛來了，夸贊的語言越來越優美，越來越豐富。在贊揚聲中，孫飛已經對自己有了新的定位，對未來有了追求。在八年級的最后一天，他和我談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話題。他說：“我將來能不能上大學？”他的眼睛里充滿了不安，也充滿了渴望。我從來都沒有想到他會問我這樣的問題，我迫使自己鎮定下來，非常鄭重地回答道：“你一定可以上大學，老師相信你，好好努力吧！”4年之后，他考上了一所本科院校。

在這段難忘的歷程中，我發現有的孩子真的需要關愛。什么能感化人？愛能感化人。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間我已經離開感化屯學校18年了。在這18年中，每逢過年過節，孫飛都會來探望我，是愛的力量讓這個調皮的孩子懂得了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