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洛陽，與其他（組詩）

夏漢

初識天水

在這里，山洞連體——

似乎不需要山峰的首肯，你就做了

山洞的知音。或者去做一回奸細

泄露最深處的秘密？而峰巒閃過你的眼睛

只給你兩秒鐘的驚喜，黑暗就置換了

沉思。雨后，一股濁流并未敗壞

你的胃口。這不，它倒讓你意外地蹚一次渾水

然后，高傲地宣示：水里有帝王的血脈。

當你掀開峰頂白紗的蓋頭——

你是高貴的，因為這整個天廓都會成為迎親的殿堂。

麥積山紀游

當神賜給一座山體，

那一定有高貴的意旨。而人間的稱謂

倒像是給凡塵一個托付。眾僧們

挖空心思，心懷神靈而又普度眾生。這時候

你不需盡數洞穴和神像，只需懷揣真誠

去拜。小彌沙神秘的微笑已沉入記憶。

面對檐下低矮的群山，換取一二詩句

豈非多余？沉吟野寺殘僧的一瞬

那山徑上，已人聲嚷動。溢出游趣

或顧自拍照。仙游之中，仿佛眾神只是一個陪游。

在終南山

面對群山，不再需要踴躍——

當你窺視了它們的中年，你也是。

你駐馬，紅塵已經遠了。

在山中，你也不必為險峻而驚喜。連綿的

山巒正是你我的心緒。這時候

有人說，山里尚有隱者。雨中，你無需

憂慮蒼翠中的纖塵，閑適中無人到來。

你不必遠眺，近處就有我們的家。不，是天堂。

煙雨中你不必看破。一如看不透自己。

仿如山勢奇崛，狀寫難以真切。

仰望之后，你可以擁抱塵埃。可以探望

唐朝官員的塵中舉首。這一切

都關乎神的恩賜。當你凝眸，就會看見云霧中的觀音。

夜游少林

可以為傳說，尋找一個

刀光與火的象征。為正義尋找到一個

出口。不，日光穿透的金光

擁有了一個假象。而當你

深夜造訪，沉寂的深處給你還原

讓遺憾在遺恨中翻轉身軀，

猶如死的復活。這時候，你曉得燈光都不再

給予的緣由，是來自金錢的誘迫。

僧人正好在閃光的袈裟里，抽取破碎

線頭，好給拉著錢串子走的人

一個牽引。當晚歸的游覽車收小費——

你我便會窺見，外面道旁的燈影，正欲切割沉睡的山體。

中風人

那中年男人。在清晨

拖著失衡的肢體，走過斑馬線。似有

多余的部分該卸下。像一位孤傲

跋扈的將軍，棄絕他的陣地。是的

過度的驕縱，與管控，溝壑擁堵，與塞滯。

以致破裂。叛亂來自于內部的潰敗。

最終的無力來自原始的蠻力。

而這個清晨，拖舉的殘部，依舊走過

街道，蹣跚著，竟如此堅韌——

這是來自生命的獲取贊頌的理由。

喔，分明瞥見巖漿涌流于山體。

那一刻，數縷金線織滿全身，仿佛披著袈裟的神。

在二里頭

選擇的日子，恰在閉封中。

或許，那是亙久之中，一次小小的閉關。

你在外圍，尤似突圍——

仿佛同心圓在湖心的漣漪中，擴散

照應了朝代的不可估，或無可

評估。此刻，所有的都是幽冥的蒼茫。

如同遠處的河水茫然和我心胸。

拒絕還是召回，并不明示。這時候

你枯立橋頭，猜度先祖的身影

如何浮現，攝取魂魄。宛如你在愛中，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