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處的水都是硬的（三首）

楊真真

一江水

且取水一瓶，來自嘉陵。

唯有此水，可抵擋書房里四面八方的

冷氣，和筆頭無法消解的硬傷。

冬日有暖陽，屋子里收集的光線

讓瓶中之水，更加柔軟，整個江面的

粼粼波光，都在某個角落安頓下來。一江水，使你的心也沉下來，

軟下來——

離開此處，別處的水，都是硬的。

回應

青草。池塘。空山。

我松開收緊的翅膀，

想混入鴨群里，

以忘記作為人類的悲傷。

我想為一個小小的心愿呼喚幾聲，

以得到同伴盛大的回應。

嘎嘎嘎嘎，所有鴨子都在水邊集合，

它們伸長脖子尋找呼救的方向，

認真而可敬。仿佛一場夢境：

整個空山，落雪似的，

以一種莊嚴而雪白的儀式，

歡迎一個同伴回家。

太平鋪

這一路舊屋、老鋪子，

它的漏洞連蛛網都不愿意結。

如果不是家鄉，

一個叫太平鋪的老地方，

我會佇立良久，

為它昔日的繁華而心生悲涼嗎？

但是，我會想念一把刀，

想念一位俠士與小販的交易，

以及太平日子里的一場艷遇。

我愛你，時光生銹，

而你懷揣之物依舊鋒利，

我愛你的悲涼之氣，

也許勝過青春浪蕩，游子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