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一個分析新視角

摘 要：社區公共產品供給問題不僅僅關系到社區治理的績效和水平，也是滿足社區居民公共需求，提升居民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的關鍵內容。將供應鏈治理思想引入社區公共產品供給過程，是基于對多治理主體的目標沖突、身份沖突和認同沖突的認識，通過建立多主體參與的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建立各治理主體之間契約化的約束機制，建立可評測的公共產品供應鏈績效體系等，改造和優化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治理，提升社區公共產品供給效益。

關鍵詞：供應鏈治理;社區治理;公共產品

中圖分類號：C913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20）10-0060-03

社區是進行一定的社會活動、具有某種互動關系和共同文化維系力的人類群體及其活動區域[1]，在“人群”和“區域”的建構中形成了各種類型的社區，社區治理的復雜性正在于此。社區公共產品供給作為社區治理的重要內容，從某種意義上直接決定了社區治理水平的高低。不管是社區治理實踐，抑或是社區治理研究，對于如何提高社區公共產品供給水平，都是非常有價值的探討。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明確提出要“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格局”，從社區治理實踐來看，由于我國的社區建制“是彌補單位制解體后的社會管理真空的需要，是迎合基層行政管理和基層政權建設的需要”[2]，社區行政化色彩濃厚，而在社區服務方面存在專業性不足、角色錯位等情況，伴隨著社區居民公共服務需求的不斷增加，越來越多的社區公共產品是通過政府購買交由專業性社會組織來提供，這也被看作是基層社區治理改革的方向。但在既有的社區治理框架內，專業性社會組織與社區之間的運行目標分化明顯，多元治理主體之間協調成本增加，運行效率降低，以至于“社區認為公共服務外包弱化了社區的綜合治理能力”[3]。在社區公共產品供給過程中，社會組織、社區組織和居民之間似乎還未形成有效的互動模式。如何才能彌合社區組織和社會組織之間的身份沖突、目標沖突和認同沖突[3]，真正實現協同共治，為社區居民更高效地提供社區公共產品。通過構建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從治理主體、治理機制和績效評價等維度，廓清其基本邏輯，是否是解決這一矛盾的突破點？本文試圖對此展開討論，為后續深入研究提供借鑒和思路。

一、供應鏈治理與社區公共產品供給的契合性分析

產品供應鏈是市場競爭的產物，核心企業或組織以產業鏈和價值鏈為內在聯系，通過整合內部和外部資源，從而形成優勢互補、利益共創的鏈式共同體。但由于組成供應鏈的多個企業或組織依舊相互獨立，有各自的利益訴求和內部環境，在利益最大化目標的驅動下，供應鏈成員組織之間很難做到充分整合，內部信息不對稱、目標沖突、機會主義等現象難以避免。由此，通過建立契約化的約束機制，強化成員相互控制力，就成為供應鏈管理的基本要義。事實上，供應鏈運行目標能否實現不僅僅取決于供應鏈內部管理，還要受到政策制度、經濟文化、技術進步等外部因素的影響，比如稅收政策的變化可能導致供應商面臨不確定的稅收負擔，從而影響供應鏈運行的穩定性。傳統意義上的供應鏈管理模式已經無法滿足供應鏈的可持續運行，強調多主體參與基礎上，建立供應鏈協同治理模式成為供應鏈管理轉型的方向。這與社區管理向社區治理轉型的現實訴求不謀而合。

（一）供應鏈治理及其運行機制

關于何謂供應鏈治理，學界還未形成較為統一的說法，按照李建勇等[4]的觀點，供應鏈治理是以協調目標沖突、維護運行秩序為目標，并通過一系列制度安排和機制設計實現供應鏈成員整體利益的過程。就此而言，供應鏈治理具有以下幾個特征：1.供應鏈治理強調協調性，這是彌合供應鏈成員目標沖突的有效路徑;2.供應鏈治理關注治理環境對供應鏈績效的影響，這也符合供應鏈運行的實際現狀;3.供應鏈治理注重長期目標的實現，從可持續發展的角度，不斷動態調整和優化供應鏈，也符合復雜環境條件下的客觀需要。應該說，從供應鏈管理到供應鏈治理的轉變，體現出供應鏈思想具有較強的社會適應性。

供應鏈治理包括內部治理和外部治理兩個部分，其中內部治理是指針對供應商、生產商、渠道商和客戶而形成的系統性網鏈的制度安排和機制設計;外部治理是指在特定環境條件下，供應鏈系統通過制度安排和機制設計，不斷調適與政策制度、經濟文化、技術進步等外部因素的良性互動，以增強供應鏈的社會適應性的動態過程。同時，供應鏈的內部治理與外部治理之間也會相互影響，其內部治理水平是決定能否建立起外部有效治理的基礎，反過來，好的外部治理也為進一步提升內部治理水平創造了條件。因此，供應鏈治理是需要供應鏈各要素協同發揮作用的系統性工程。供應鏈治理的制度安排和機制設計是其內部治理和外部治理的具體體現。從已有的研究文獻來看，主要圍繞交易成本、資源互補、社會網絡等視角討論供應鏈治理制度安排和機制設計，體現出經濟學、管理學和社會學對供應鏈治理的理性考察。為了適應日益激烈的市場競爭的需要，故而尋求與資源互補的相關企業進行整合（制度安排和機制設計），從而構建起關系較為緊密的利益共同體，確保供應鏈成員整體利益的有效實現。

（二）社區治理中社區公共產品供給的內在邏輯

“現代社區治理是政府主導、社會協作、居民組織化行動的過程”[5]，為了滿足現代社區居民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的需求，政府意識到單靠政府單一主體的力量越來越困難，并明確提出要發揮“基層黨組織領導核心作用，基層政府主導作用，基層群眾性自治組織基礎作用，社會力量協同作用”，構建政府、市場組織、社會組織、社區和社區居民等多主體聯動的社區共治模式，通過“制定各主體權力清單與事務清單，厘定各社區治理主體的權責邊界，建立有效的回應和服務機制”，尤其是在社區公共產品供給方面，大力引入專業化社會組織，培育社區自組織，協同開展社區治理和社區公共產品，成為現代社區治理的基本邏輯。

（三） 供應鏈治理與社區公共產品供給的契合性分析

1.從參與主體來看，都強調多主體協同式治理。供應鏈治理將所有供應鏈利益相關者納入治理主體，不僅包括供應鏈成員，還涵蓋了政府、社區、行業協會等主體;社區治理亦強調政府、市場主體、社會組織、社區、居民等主體的多方協同。

2.從運行目標來看，都是以追求整體利益最優化為目標。供應鏈治理不再拘泥于傳統意義上的供應鏈管理，供應鏈管理更重視成本的降低和效益最大化，而供應鏈治理不以利益最大化為目標，而是強調供應鏈運營環境的不斷優化，從而提升供應鏈績效;社區治理也擯棄了傳統社區管理的行政化傾向，重視調動一切有利于增加社會福利的有利因素，實現“黨領導下的政府治理和社會調節、居民自治良性互動，全面提升城鄉社區治理法治化、科學化、精細化水平和組織化程度，促進城鄉社區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

3.從內在機制來看，都強調權利和責任的硬約束。治理機制體現了各主體之間的權利和利益關系，是實現治理目標的內在保障。供應鏈治理機制通過供應鏈利益相關者之間的一系列契約明確相互之間的權利關系和利益關系;社區治理也是在推動多元治理的進程中，通過明確各治理主體的責任邊界，建立共建共治共享的治理格局。

4.從運行形態來看，都以產品或服務的有效供給為主線。就現有的研究成果來看，供應鏈治理更多強調在特定市場環境下，從原材料采購到消費者購買的整個網鏈的系統治理，從而實現非公共產品的有效供給;作為社區治理的重要內容，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也是以保障社區公共產品的有效供給作為運行目標。

二、基于供應鏈治理視角的社區公共產品供給模式

（一）建立多主體參與的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

社區治理需要政府、社區、社會組織、社區居民等多主體協同共治已是共識，而問題在于如何“協同”？按照《關于加強和完善城鄉社區治理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來看，可以進一步將“協同”具體化為“共建共治共享”。尤其是在社區公共產品供給過程中，如何通過協同實現及時響應和滿足社區居民的公共產品需求，可以說決定了社區治理的最終成效。而要實現這一點，有兩個命題需要探討，一是居民的公共產品需求是什么？二是如何滿足居民不斷變化的公共產品需求？從學理上講，社區公共產品的范圍已較為清晰，“由相關組織面向社區居民提供，用于滿足城市社區居民工作和生活的各種公共需要的社會產品”[6]，就實踐層面來看，由于社區居民需求具有差異性、變動性、階段性等特征，社區組織能否準確鎖定居民需求，并動員社會力量予以響應并非易事。在社區資源配置不足的情況下，社區往往更傾向于首先考慮完成上級組織交辦的各項任務，同時社區的社會資源動員能力不夠，也不利于及時有效回應社區居民需求。

以供應鏈治理視角檢視社區公共產品供給問題，意味著重新定位社區治理多元主體的個體價值和整體利益。從個體價值來說，社區組織作為社區公共產品的提供者和管理者（注：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城市居民委員會組織法》的規定，提供社區公共產品是其最主要的職責），是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的核心組織，社會組織和企業是社區公共產品的生產者，社區居民則是消費者，同時上級政府、各公益團體、物業管理組織等為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治理提供制度、人才和渠道保障。從整體利益來說，將前述主體一并納入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體系，在滿足社區居民公共產品需求的同時，強調對多元主體目標沖突的協調和整合，以實現公共產品供應鏈整體效益最優化。

（二）建立各治理主體之間契約化的約束機制

在強調多元主體協同治理的背景下，如何“協同”響應社區居民不確定性的公共產品需求？如何確保相互獨立主體之間的橫向整合，從而構建起“多主體秩序”[7]？依現實而言，社區公共產品供給主要還是依靠政府，或者代表政府的社區組織，具有明顯的行政性單一主體秩序特征，《意見》明確提出要“統籌發揮社會力量協同作用”，并逐步引導從“單主體秩序”到“多主體秩序”的轉型。尤其是大量引入專業性社會組織，有效提升社區組織提供社區公共產品的能力和效率。

多主體協同共治的關鍵在于廓清各主體的權責邊界，構建起多主體的互動機制，真正建立起共建共治共享的社區治理格局。其核心組織社區居民委員會屬于居民自治組織，但在國家整體治理體系架構內，社區居民委員會同時也屬于最基層的治理單位，有“協助政府的社區工作”的責任，街道辦事處享有資源分配、工作考核、任務下達等權力，事實上強化了社區自治組織的行政化傾向。尤其是在社區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完成上級交辦任務已經成為社區工作的首要考量，弱化了社區組織的社區服務功能。盡管引入專業性社會組織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這一不足，但在具體協調過程中，依然存在身份沖突、目標沖突、認同沖突的問題[3]。

契約是供應鏈治理中最主要的治理機制，是各主體之間權利和義務的重要形式，能否引入契約機制對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予以優化，值得探討。按照筆者的認識，契約是基于平等視角的協商治理，在存在“上—下”“強—弱”等特征的社會關系中，能否實現真契約還很難說，但如果分結構、分類型、分層次來看，至少可以在一定范圍、一定環節上實現“準契約化”“有限契約化”的供應鏈治理。比如，對于一些常態化、普惠性、高頻率的社區公共產品供給，完全可以通過標準化、規范化和程序化，為各主體契約化關系建立提供條件。

（三）建立可評測的公共產品供應鏈績效體系

從供應鏈績效評價內容的角度，包菊芳，雷勛平（2005）[8]等提出要從顧客角度、利益相關者角度、供應鏈穩定性角度、財務角度、生命周期角度和可持續發展角度構建供應鏈績效評價指標體系。吳等（2012）[9]提出以客戶導向的供應鏈績效評價方法，從質量、服務、技術、價格四個維度建立評價體系和評價指標。從評價體系構建的角度，張天平等（2010）[10]提出基于供應鏈總體效益的績效評價指標體系，把整個供應鏈的績效指標劃分為三個層，即戰略層績效指標、戰術層績效指標和運作層績效指標。可以看出供應鏈績效評價的多維性和復雜性。

如何評價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績效？很顯然，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依然符合前述供應鏈績效評價的基本邏輯，其多維性和復雜性甚至比市場化產品供應鏈更突出，同時還具有其特殊性，具體表現在：一是運行目標有區別，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更強調整體社會效益的優化;二是運行環境有差異，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的運行與公共政策緊密相關，甚至直接決定供應鏈的基本結構和機制;三是評價主體方面，社區居民作為產品需求方，其評價具有群體性、共益性特征。正是基于這些特殊性，筆者認為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績效評價需要考慮以下幾點：1.評價內容應該包括社區公共產品購買方評價、受益方評價、鏈內組織互評、鏈外利益相關方評價，體現出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績效的整體性和系統性;2.要堅持以受益方評價為主的評價導向，也就是社區居民對社區公共產品供給質量、數量、效率、服務等方面進行評價;3.要建立起與社區治理績效評價、運行數據分析評價、問卷調查分析評價、關鍵性特征指標評價相融合的評價模式。

三、基本結論

社區公共產品供給情況直接影響社區居民的獲得感、安全感和幸福感，通過嵌入供應鏈協同治理模式，有效整合社區多元參與主體資源，建立多主體參與的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強調對多元主體目標沖突的協調和整合，以實現公共產品供應鏈整體效益最優化;建立各治理主體之間契約化的約束機制，建立多主體契約化關系，實現社區公共產品供給的標準化、規范化和程序化;建立可評測的公共產品供應鏈績效體系，確保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符合社區治理發展目標。通過構建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實現社區公共產品供給的協同化、契約化和績效化，有利于改造和優化社區公共產品供給體系，提升社區公共產品供給效益。

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的首要目標是要服務于社區治理，服務于構建現代社區治理體系和推動社區治理能力現代化。因此，在探討如何將供應鏈治理理念嵌入社區治理時，要注意揚棄效率優先的供應鏈模式的盈利屬性，側重于梳理出供應鏈治理思想中的合理成分對社區治理，尤其是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的改造和優化，而不是簡單套用。事實上，基于社區場域的公共產品供應鏈設計需要考慮的因素非常復雜，行政性、市場性、公共性和個體性交織互繞，增加了構建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的難度。本文僅僅是探討了供應鏈治理嵌入社區公共產品供應的可能性，并從主體、契約和評價等維度提出了初步設想，后續研究才剛剛起步。當然這并不會降低社區公共產品供應鏈的探究價值，圍繞“把城鄉社區建設成為和諧有序、綠色文明、創新包容、共建共享的幸福家園”的目標，如何不斷優化公共產品供應鏈主體協同機制、如何規范公共產品供應鏈約束機制、如何有效實施公共產品供應鏈績效評價都是非常有價值的研究著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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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包菊芳，雷勛平.供應鏈績效評價指標體系研究[J].市場營銷，2005（9）.

[9]吳，張濤，顧鋒.以客戶為導向的供應鏈績效評價[J].工業工程與管理，2012（4）.

[10]張天平，蔣景海.三層次供應鏈績效評價指標體系的構建[J].求索，2010（6）.

收稿日期：2020-04-23

作者簡介：茍興才（1979-），男，四川巴中人，副研究員，博士研究生，從事人口社會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