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航軍人王明勇、紀樂江、石磊、江山：我們在海上護航，今年170天沒有靠港

南方周末特約撰稿　江山

2020年5月19日，石磊從駕駛室來到艦橋上，眺望著前方這片海，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是那景色，那味道。”

這片亞丁灣海域，石磊太熟悉了。他曾參加第3批、第4批、第8批中國海軍護航任務，這是他第四次奔赴這里。

他是導彈驅逐艦太原艦艦長，太原艦是第35批護航編隊指揮艦，編隊包括導彈護衛艦荊州艦、綜合補給艦巢湖艦，攜帶艦載直升機2架、特戰隊員數十名，任務官兵共690余人。

這一次，第35批護航編隊指揮員王明勇和紀樂江“壓力前所未有”，甚至寢食難安。這次遠航，他們面臨新冠疫情在全球大流行，亞丁灣海盜活動勢頭不減，一個個安全威脅也接連不斷。

2020年4月28日至10月14日，該編隊航行10萬余海里，完成了27批49艘中外船舶伴隨護航等任務，在疫情肆虐下拿出這份成績單，實屬不易。

接受護航行動的考驗，似乎成了每

一艘中國戰艦的成年禮。從12年前首批護航編隊由三亞解纜啟航起至今，中國海軍已派出36批艦艇編隊在亞丁灣接續護航任務。

第35批艦艇編隊出發時，與以往的氛圍截然不同：沒有軍樂聲，沒有隆重的會場，沒有送行的家屬。疫情肆虐之下，作為大洋編隊690余名海軍官兵中的一員，不僅要篤定“艦行萬里不迷航”，還要做最壞的應對和打算。

全程170天，不靠港休整創紀錄

護航多年，中國海軍有了越來越成熟的習慣做法，護航艦艇每月輪流靠泊吉布提、塞拉萊港，進行物資補給和人員休整。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美國航母和核潛艇官兵先后發生疫情，說明密閉空間更容易造成疫情傳播，護航編隊艦艇靠港會面臨疫情防控問題，編隊補給該怎么辦？

海軍遠航蔬菜保鮮，又是后勤保障的關鍵一環。以前，由于一次性裝載蔬菜品種多、數量大、多品種混貯，如果蔬菜包裝簡單、倒運環節多、冷藏裝置不科學，就會導致蔬菜保鮮期大大縮短，蔬菜會很快腐爛。

如今，適合艦船冷藏的蔬菜保鮮新技術，形成了從采摘源頭、加工包裝、補給上艦以及艦上儲藏、管理等一套完整的艦船蔬菜保鮮流程。

即便如此，一個半月后，蔬菜也逐漸成了稀缺品。

出發前，各艦按人定量帶足物資，但編隊指揮員紀樂江還是提前給官兵們打了“預防針”，“做好全程不靠港休整、面臨嚴峻復雜局面的思想和物資準備。”

除了延長蔬菜保鮮期和國內前送補給外，管控每粒米、每滴油，成了超長時間堅守護航線上的必要手段。

從啟航到返航，編隊以節糧、節水、節電等為主要內容，在艦上開展“群眾性活動”，官兵就餐時，“吃多少打多少”；淋浴洗漱后，及時關閉水閥；離開時順手關電等成為習慣。

長時間遠航，補給不可避免。

護航編隊認真分析亞丁灣地區疫情形勢，最終安排綜合補給艦巢湖艦靠港補給，再機動到海上為戰斗艦艇補給，盡可能減少疫情對編隊海外補給帶

來的風險和挑戰。

靠港前，艦上開展了疫情防控和安全管理等教育，大家對補給方案進行操練，確保補給安全可靠，將接觸概率和風險系數降到最低。

在中國駐吉布提保障基地協助下，護航編隊依托國內物資籌措渠道，采取冷鏈技術組織物資，順利將數十噸物資補給上艦，這是護航編隊時隔三個月首次接收新鮮蔬果。

采取這樣的方式補給，全程170天不靠港休整，刷新了中國海軍艦艇編隊海上連續奮戰時間最長紀錄。它比首批護航編隊創下并保持了近12年的124天歷史紀錄，還要多出一個半月。

疫情還未結束，這種補給方式，也延續到了下一批護航編隊。

編隊指揮員王明勇和紀樂江都很清楚，官兵不休整，必須活躍海上生活、調節官兵身心，否則會產生不良后果。

編隊因地制宜、靈活開展“甲板趣味運動會”“卡拉OK大家唱”等19項24個群眾性文體活動，最大程度營造了和諧融洽的內部氛圍。

七夕節，編隊官兵們通過視頻、書信等，“跨洋越海”向妻子、戀人表達思念與愛意。編隊還組織前后方聯動“寫家書”“云表白”，常態開展“越洋傳情”活動，家與愛跨越萬水千山，相依相伴相連。

“有中國軍艦護航，過亞丁灣很安心”

危機四伏的護航過程，時刻考驗著官兵的智慧、膽魄和能力，也在檢驗不同層次官兵的快速反應能力。

香港商船“冬之虎”號在亞丁灣遭遇數十艘海盜小艇襲擊，編隊巢湖艦航行70海里，采取措施讓商船成功脫離海盜追擊。海盜不按常理出牌，特戰隊員要直面火力威脅。

除了海盜，編隊還要面對日益嚴峻的海上軍事挑釁或威脅——頭頂有外國軍機，水下有不明潛艇，從國內長途跋涉到護航區域，航經多個海峽，航渡印度洋，沒有一段航程是輕松的。

太原艦艦長石磊是參加過4次護航任務的老兵，從作訓參謀到副艦長，如今成長為新型戰艦的一艦之長。雖然對途經的航道和海域非常熟悉，他卻不敢有絲毫懈怠：“我們始終保持一定的戰斗部署等級，時刻做好處置突發情

況的準備。”“敵人就在海底，敵情就在身邊。”荊州艦聲吶兵李冬在值更時偵聽到水下不明目標噪聲。事后，他深有感觸——“出航即出征、護航即戰斗”不只是一句口號。

盡管多國海軍提供護航多年，但隨著時間推移，有的減少了護航力量，有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甚至取消了護航行動。

在國際航運界，中國海軍連續12年常態不間斷、安全高效護航行動一直擁有好口碑。航經亞丁灣的商船都知道，只要遇有中外船舶發出呼救，中國海軍護航編隊都會以迅捷的反應、最快的速度前往救援。在亞丁灣，中國海軍編隊已成為護航響當當的招牌。

8月13日，太原艦完成第1325批護航任務之際，被護的上海商船“好嘉”號船長劉曉東發來致謝語音。“這次船上滿載鋁土礦石，雖然有3名保安，但我們還是申請祖國軍艦護航，就是為了確保航經亞丁灣萬無一失。”

受益的何止中國商船，越來越多的外國商船主動尋求中國海軍護航。

載有31名印度籍船員的印度油船“高拉夫”號為此次被護的3艘外籍船舶之一，“高拉夫”號離開埃及加里卜港后，計劃向東航渡亞丁灣返回印度瓦迪納，盡管船上設置了安全艙，卻未配備隨船安保人員，因而向中國海軍提出了護航申請。其余2艘分別為巴拿馬籍油料化學品“拉比格·陽光”號、馬紹爾群島籍散貨船“潘·三葉草”號。

“拉比格·陽光”號船長樸鐘裴是第8次帶船航經亞丁灣，其中3次申請韓國軍艦護航，1次申請日本海上自衛隊艦艇護航，4次申請中國軍艦護航。他說，在亞丁灣航經國際推薦航道時，中國海軍在近距離伴隨護航、支持協助等方面，做得更讓人感到安心和暖心。

樸鐘裴曾帶船靠泊寧波、張家港、江陰和常州等港口，他說：“你們有很發達的經濟，強大的軍力和世界首屈一指的文化傳統，讓我羨慕，也讓我印象深刻！”

從啟航開始，編隊就不斷開展實戰背景下的指揮所轉進、實彈射擊、艦機協同、疫情防控、武力營救等訓練，提升編隊應對多種安全威脅、完成多樣化軍事任務的能力。

巢湖艦艦長周國平深有感觸，“在新冠疫情的特殊時期，‘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不再是一句空頭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