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針一線總是情

文/左 宏

女兒有了一個新朋友，是一個可愛的芭比娃娃。有一天，芭比娃娃穿的衣服不小心被她爸爸扯破了，女兒很不高興，要求爸爸給縫好。愛人說，沒問題，這是老爸的強項，穿針引線縫合可是外科醫生的基本功。我一邊笑著，一邊看著，只見不一會兒，愛人的針線活兒就做好了，堪稱完美。

愛人長了一雙好看的手，這雙手修長、白凈，從我的審美角度出發，幾乎找不出一點缺陷。這雙手帶著十分的靈巧勁兒，不知道是否應了心靈手巧那個詞兒，還是多年拿手術刀鍛煉出來的結果，總之，這是一雙能在手術刀尖起舞的手。這雙手是愛人的心肝寶貝，他說假如沒有這雙手，恐怕自己真的就一無是處了。

愛人是一名肝膽胰外科醫生，是醫學博士。據說肝膽胰專業是普外科最具挑戰的專業，而他卻偏偏喜歡這樣的挑戰。愛人以成功完成各種高難度手術為目標，恨不得一天都扎在手術室里，越是忙碌便越有斗志。多年來，他在醫學事業上不斷追求，曾經去過美國、德國等國家交流學習；曾七進韓國，在全世界最好的肝移植醫院學習，在2019亞洲移植周大會上發出中國聲音；數不清多少個周末，他輾轉于多個學術會場進行大會發言、互動交流。

愛人說，醫學發展之快遠超出我們的想象。就拿腹腔鏡技術來說，20世紀90年代大多數醫院還沒有腹腔鏡，進入21世紀腔鏡技術開始發展并達到成熟，如今更高檔次的3D、4K、熒光腹腔鏡也已經普及。原先好多類開腹手術，要在患者腹部切開十幾公分的刀口，這在今天的患者看來恐怕難以置信。有時愛人都忍不住感嘆，外科醫生縫合的針腳越來越少，患者恢復越來越好，這就是科技醫療、智慧醫療、人文醫療。

2019年春天，愛人從濱州醫學院附屬醫院調動到煙臺附院，擔任肝膽胰外科主任和學科帶頭人。短短不到半年時間，他通過手把手傳授技術，加強培訓和科學管理，將科室工作帶上了正軌。他發現膠東這邊膽石癥高發，便派出人員學習ERCP技術，成立膽石癥診療中心和肝膽胰微創診療中心，實現患者的一站式診療服務；他組織多學科成立肝臟腫瘤MDT團隊，為廣大患者進行科學、規范的個體化治療。2020年科室獲評全國肝膽胰外科ERAS標準化病房。

就在今年春天，我們收到一個快遞，是一床普通的棉被，是愛人在濱州工作時曾經救治過的一個患者寄過來的。棉被的被套顏色是帶著自然舊的灰綠色，看上去絲毫不起眼，我想把它放到一邊束之高閣。當我拆開被套的拉鏈，看到的是一層干干凈凈淺粉色的棉花罩，再打開一看，里面包裹著雪白無比的上等棉花，這才發現被套和棉花罩上清晰可見手工縫制的針腳，那一刻，我的內心深受觸動，為自己的淺薄而慚愧。

我調侃愛人，共產黨員不拿群眾的一針一線，你這共產黨員得給人家退回去。愛人笑說，當真是不應該收，但如果再寄回去，才是駁了人家的情分，如今群眾日子都好過了，一床被子是小，老鄉的信任是大。愛人又說，這個患者我以前給他做過胰腺癌手術，都過去好幾年了，復查到現在身體還好得很呢。原來是這樣，我撫摸著那床棉被，仿佛看到老鄉得知愛人收下棉被時，那滿臉的笑意和無盡的感激。

如今，我們在煙臺工作生活，雖然距離家鄉幾百公里，卻依然有鄉里鄉親奔著愛人過來看病。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幫他們辦理好住院，給予他們精心的呵護，一如其他的患者。有一次，愛人提著一個塑料袋回來，我一看里面裝著一床粗布床單，帶著強烈的家鄉味道，不用問他便知道，這又是家鄉的父老鄉親來住院了，帶著對愛人的無比信任。

還記得早些年日子困苦的時候，鄉里鄉親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紡車、織機，大娘、小媳婦們自己紡線、織布、做衣服。直到今天，老百姓的日子早已發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而家鄉的親人們卻還保留著織機的手藝。勤勞、善良、淳樸的她們，最喜歡將親手織就的床單送給最敬重和感激的人，仿佛只有親手制作出來的物品才是禮物，仿佛只有經過雙手的摩挲和浸潤才有溫度，那里面飽含著人性中最溫暖的真心誠意，承載著一個家庭對生命的憧憬和希望。

老鄉們織出來的床單采用純棉線制作，花色以線條為主，干干凈凈，吸汗又透氣。每當愛人收到這樣的床單，我們都感動于老鄉的饋贈，心想他們是那么地愛他，知曉醫生的辛苦，希望以此能得到片刻安寧。每當這時，我便會想起費孝通先生的那句名言，“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這原本是表達文化關系的一句話，但此時我卻更愿意把它拿來形容醫患關系，這里的美代表著美好的生活，代表著寶貴的健康，如果每個人都追求健康，都擁有健康，那天下豈不大同。

我知道，我的愛人是一名再普通、再平凡不過的醫生，他只是中華大地上無數醫護人員的一個縮影。每當我看到無影燈下那堅定執著的雙手，每當我看到那紅藍白一針一線縫制的被褥，我知道，那是源源流淌的愛綿延其中，那愛來自我的醫生愛人，來自他的同事和同行，更來自他們的諸多患者。在那一針一線中，恰恰書寫著我們常說的：醫者仁心，醫患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