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 冰
(太原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山西 太原 030027)
《浮生六記》是沈復創作的一部自傳體散文,書中詳細且真實地記錄了作者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他的愛情和婚姻,家族的不幸,閑暇及出行之樂,因此,這本書被認為是對中國19 世紀文人生活的細致刻畫。全書語言流暢,韻律和諧,字里行間無不體現著作者獨特的生活態度、價值觀和審美情趣。這部作品的英譯本有3 個,本文選取林語堂先生在1936 年翻譯的版本Six Chapters of a Floating Life 為研究對象。
林語堂是中國現代著名的作家、語言學家和翻譯家,他致力于向世界介紹中國文化,所以其譯著也大多是中國古典文學作品,其中,1936年翻譯的《浮生六記》在英語讀者中極受歡迎。林語堂認為翻譯是一門藝術,因此,他提出了三條翻譯時應遵循的標準,即忠實、通順和美。而對于翻譯策略的應用,他認為沒有固定標準,譯者應根據具體的翻譯實踐要求靈活地采取歸化或者異化策略。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文化的傳遞通過語言交流來實現,而有時文化內涵是隱藏在語言背后的,對譯者的挑戰就是如何用譯入語準確傳達源語的文化意義。
文化負載詞是指源語中有些詞匯所表示的概念是目的語中沒有的,該概念指的或是宗教信仰,或是社會習俗,抑或是某種食物。總之,它們是源語文化專有的。中華民族在幾千年的發展歷程中形成了豐富燦爛的中華文化,其中有大量文化意義豐富的詞匯是其他文化所沒有的,例如:陰陽、八卦、五行。這些詞語深深植根于中華文化,因此,很難完整準確地傳遞給譯語讀者,這就給翻譯帶來了障礙。
對于文化負載詞的分類,紐馬克(Newmark)將其分為生態文化詞,物質文化詞,社會文化詞,組織、風俗、程序、概念等文化詞,姿態及習慣文化詞[1]。邢福義將文化要素分為三類:物質文化、制度文化和思想文化[2]。除上述分類外,絕大多數學者都依從奈達(Nida)對文化的分類法:生態文化負載詞、物質文化負載詞、社會文化負載詞、宗教文化負載詞和語言文化負載詞[3]。
在借鑒以上分類的基礎上,本文將所選用的譯例分為專有名詞類、文學典故類和宗教禮儀類。作為一本傳記散文,《浮生六記》描寫的是清代文人的生活,其中不免涉及中國社會的傳統習俗、文化、儀式和宗教等。所以,本文將在以上分類基礎上著重分析文化負載詞的翻譯策略和方法。
在《浮生六記》中有大量文化負載詞,為盡可能傳遞文化并保留漢語文化的特色以及漢語詩意的語言,林語堂先生在翻譯時采用了多種翻譯策略和方法。以下將從三類文化負載詞入手,通過具體譯例分析來展示譯文的翻譯策略。
稱謂語可以表達人的社會地位、職業或者血緣關系等,在文化傳遞中扮演著重要角色,所以這類文化負載詞包含大量信息,對于譯語讀者理解文學作品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因此,選取翻譯策略時必須慎重。例如:
(1)原文:同有習幕者,顧姓名金鑒,字鴻干,號紫霞。
譯文:There was a colleague of mine,also learning the same profession at the place; his name was Ku Chinchen,literary name HungKan and “fancy name” Purple Haze.
中文是象形字,而英語是字母文字,所以中文名字是不可能在英語中有對等詞語的,因此,在翻譯時最好使用異化策略來保持源語文化的特色。很明顯,在例(1)譯文中,林語堂先生借助韋氏拼音法將中文姓名音譯為“Ku Chinchen”。在中國古代,男子在20 歲時會有自己的“字”來以示成年,此后同輩人都會稱其“字”而非“名字”來表示尊敬。因此,林使用音譯的翻譯方法來翻譯“字”“HungKan”。而對于“號”,一般是文人為表明自己的志趣、喜好或抱負所取,像此處的“紫霞”就暗示了人物的喜好,所以最好采用直譯的方法表達其意思,這主要是因為音譯無法反映其隱含意義。
此外,計量單位看似瑣碎,但由于中西所使用的計量單位不同,因此在翻譯時準確表達也很重要,否則會造成誤解,例如:
(2)原文:池廣僅三尺,深五寸許……
譯文:a pool about three feet wide and five inches deep only…
例(2)中描寫的是一個池子的容積,需要精確的數字和單位,但中文中的“尺”和“寸”與英文中的“feet”和“inches”代表的長度是不一樣的,譯文中直接使用歸化策略翻譯并不妥當,至少在真正對應的數量上是錯誤的。因此,可以將此處直接音譯為“chi”和“cun”,并在后面加注(1chi ≈1.1fe et)(1cun ≈1.3inches),或者將“三尺”和“五寸”分別譯為“3.3feet”和“6.5inches”。
《浮生六記》一書的文學價值遠超于一本普通自傳,作者沈復在書中大量運用詩歌、俚語、典故等來表達自己對生活的熱情和對愛人的忠誠,這些文化表達卻給英語讀者帶來了閱讀困難。因此,在翻譯時如何保持漢語的形式和美的同時又能讓譯語讀者感受到同等的語言之美,對譯者來說是個很大的挑戰。例如:
(3)原文:余謂藎臣曰:“吾父與君有渭陽之誼……”
譯文:So I said to Chinch’en,“we are cousins…”
例(3)中運用了一個典故“渭陽之誼”,林語堂先生在翻譯時采用了歸化的翻譯策略,旨在傳達原文的意思。“渭陽之誼”指的是舅舅與外甥之間的親情。而文中沈復的父親是Chinch’en 的舅舅,所以作者與Chinch’en 的關系應該是表兄弟,譯者在此處采用意譯的方法直接譯為“we are cousins”,既準確傳達了原文的信息,也兼顧了此處對話的語境。
在《浮生六記》所展現的古代文人生活中,宗教禮儀和習俗扮演著重要角色,這些表達都是中國特有的文化負載詞,帶有中國文化特色,必須給予恰當處理。例如:
(4)原文:夫人即或魂歸,業已陰陽有間。
譯文:Even if your wife’s spirit should return,she is living in a world different from ours.
在中國,道教和佛教是對人影響最大的宗教,漢語里的許多表達都是來源于這兩個宗教。在例(4)中,“陰”和“陽”是漢語中一個很重要的文化意象,這個概念描述的是自然世界的二元性,通常人死后的世界被稱為“陰”,而活人的世界是“陽”。原文中寫到“陰陽有間”,意思是夫人已經處在一個和我們不同的世界了,即“陰”(a world different from ours),這里采用意譯的方法削弱了文化差異,使讀者能更好地理解源語傳達的信息,不用因糾結這兩個詞的宗教意義而顧此失彼。
從本文對林語堂譯文中文化負載詞所采用翻譯策略的分析可以看出,在處理相關文化要素時,歸化和異化策略是需要根據上下文語境以及翻譯目的靈活選取的,異化能更好地保留源語中的異國文化特色,而歸化策略能幫助譯語讀者更好地理解譯文,盡可能獲得和源語讀者相同的閱讀體驗。因此,絕對的歸化或者異化都是不可取的。在翻譯文學作品時,不僅翻譯策略的選取很重要,如何運用各種翻譯方法也至關重要。林語堂譯本中靈活運用音譯、直譯、意譯、直譯加注等這些方法,都旨在更好地翻譯出這些文化負載詞。
總結可知,在翻譯文學作品的實踐中,對于涉及的文化負載詞,譯者自身的理解有助于翻譯活動的順利進行。除雙語語言和文化背景外,譯者對于翻譯策略和方法的使用更是翻譯一部優秀的譯作所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