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悔的選擇

張健真

高考報志愿的時候，爸爸想讓我選英語專業，說就業前景好;媽媽說讀師范專業，當老師也不錯。我說不，我不要。我早已想好，我要讀中文系。他們不斷地給我推薦這個推薦那個，我都拒絕了，不容商量，不留余地。畢竟，讓我有了奮斗方向和動力的，就是讀中文系這個目標。

有一次，跟高中的一個同學聊天，說起彼此的專業，她說她的專業不是自己選的，是家人幫她決定的，其實她想學外語，而不是經濟類。她很佩服我有這樣的勇氣，一直堅定自己的選擇。

是嗎，我堅定嗎？從初二定下要考中文系的目標開始，高中選文科，大學選中文系，沿著自己選定的路一直向前，在別人眼中，我好像是這樣的。但其實，我也曾搖擺不定。

初二的時候，我的歷史和物理學得不好，不及格是常有的事，這兩門科目一度讓我對學習失去信心。慢慢地，情況有了好轉，到初三的時候，我好像突然開了竅，學起物理來得心應手。我的化學學得也不錯，這讓我對理科也產生了興趣。那時已經聽說未來可能會取消文理分科，我就想，如果不用分科該多好，我都想學。

高中的第一場考試來得很晚，出成績后很快就要決定選科。那場考試，我考得很不理想，文綜成績比理綜差了一大截，歷史又成了拖后腿的，語文甚至沒能及格。這對我是巨大的打擊。成績出來的那天下午是個陰天，下了點小雨，很冷。活動課的時候，我一個人站在教學樓大平臺內側的走廊里吹風，看著榮譽墻上公告欄里學長學姐們的優秀成績，難過了好久。晚上，我問同桌打算選什么，她說選文科，說得很堅定。她這次文科考得很好，理科也很不錯，不管選哪個都不差。我說：“我不知道該選什么，本來想選文科，可我的成績……”她說：“我覺得你選理科比較好。”

原本以為早已確定好的事，無論如何都不會更改，那條通往中文系的路明確無比，我只要往前走就是了。可是，站在文理分科的岔路口，我猶豫了。根據學校往年的高考數據，文科成績排在前五十名左右的能上重點大學，理科則是一百五十名左右。就這次的成績來看，我不屬于文科的那五十分之一，但可以進入理科的前一百五十名。

再三猶豫下，我向現實屈服了。也許我不是學文科的料，歷史學得那么差。如果連大學的門檻都邁不進去，還有什么夢想可言呢？于是，我選擇了理科。

高中化學跟初中的很不一樣，原先學得游刃有余的化學成了我眼前一座不斷拔高的高山，我在它腳下越來越小，越來越小。阿伏伽德羅常數、物質的量、離子反應、氧化還原反應……一個小小的符號出錯，整個計算就錯了。看著一堆堆化學方程式，一個個原子、離子、電子向我飛來，砸得我眼冒金星、頭暈眼花。可面對這座高山，我卻沒有征服它的動力和勇氣。

那天上午，第三節是化學課，從窗戶斜斜地照進來的陽光很柔和，顏色有點暗，讓人感覺陽光不是熱的而是涼的。黑板上，樹影在陽光里搖曳，我的心也跟著搖晃起來。我看得入了迷，黑板上的方程式我一個也看不進去，老師講課的聲音也漸漸地遠了，聽不清了……我完全不記得那節課講了什么，但是黑板上的陽光，還有內心的動搖，我卻記憶猶新。

距離期末考試還有不到三周的時間，我越來越懷疑，選擇理科真的對嗎？

忍不住去想未來，選理科，高考，然后上大學。可是，我要讀什么專業，未來要做些什么呢？我什么也看不到，前方是一團迷霧，怎么也看不透……

一瞬間，迷霧里透出了一絲光——我想清楚了，我要選文科。就算考不上重點大學也沒關系，至少我選擇了自己喜歡的，還有熱愛、希望支持著我。我不想多年以后后悔當初怎么連選擇自己所愛的勇氣都沒有。

其實我根本不是真的想選理科，所以只要有一點點風吹雨打，那個想法就地動山搖了。終于等到下課，我迫不及待地往辦公室走去。一路上我的心怦怦直跳，簡直提到了嗓子眼，我害怕待會兒見到老師會說不出話來。走到辦公室，老師正在批改作業，我深吸一口氣，害怕得手心發涼。我走到老師跟前，低低地喊了一聲“老師”，等老師抬起頭，我說：“老師，我想改選文科，可以嗎？”

老師說：“為什么呢，理科不是你自己選的嗎？”

“是我選的，但那時候還沒想清楚，我更喜歡文科……”我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我多害怕老師對我說“不，不可以”。

他說：“這次想清楚了嗎？可不能再改來改去了。”

我點點頭，說絕對不會再改。

走出辦公室，我松了口氣，懸著的心也終于落地，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喜悅。這次我是真正放心了，完全沒再掛念理科，一直到高考結束。

我的高考分數并不漂亮，如果想沖更好的學校，就不能選專業。曾經我想得很簡單，分數到哪個學校就選哪個學校，只要能報中文系就行。可真正到了要選擇的時候，我卻搖擺不定。選學校還是選專業？還有學校環境、資源、地理位置等因素都影響我做選擇。

我向老師討建議，甚至想把選擇權交給老師，讓老師幫我選，可是老師說：“沒有人能幫你決定，你要對自己負責。”糾結不安，焦躁，沮喪……確認志愿之前，我的心情大起大落，實在煎熬。直到志愿填報的最后一天，我才終于下定決心，按下確認鍵。終于，我如愿進入了中文學院。

其實，中文系是怎樣的，之前我并沒有了解太多。對于我來說，它是火把一樣的存在，為我照亮前方的路，而我只是追著火把前進。隨著對中文專業的逐漸了解，在學習上遇到困難時，我偶爾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不適合這個專業，讀的書不夠多，想法不夠深刻，老師在課上提到的流派、理論等我都不甚了解，每一門課的要求都只有兩個字：讀書。但我常常讀不過來，總顧此失彼……可是轉念一想，我一直都在朝著這個方向努力，如果最終沒有選擇它，沒有到達這里，那才會后悔吧。

利威爾說：“誰都不知道結果會如何。所以，你就盡量選擇一個不會留遺憾的方式吧。”其實，站在選擇的岔路口，不管是向左還是向右，只要是我們自己做出的選擇，都應該是無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