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軍
(1.溫州大學商學院,浙江 溫州 325035; 2.南京大學經濟學院,江蘇 南京 210046)
加入WTO以后,我國制造業依靠廉價的資源要素和人口紅利嵌入全球價值鏈大力發展加工貿易,出口規模迅速增長。然而,我國對外貿易方式總體上仍是粗放式發展,出口的背后隱含的是資源被大量消耗以及環境日益惡化,獲取的卻是微薄的加工費和極低的利潤,有被鎖定在全球價值鏈低端環節的風險。近年來,我國制造業面臨兩頭擠壓,德國的“工業4.0計劃”和美國的“制造業回歸”表明發達國家占領制造業高端環節的決心,而印度和東南亞等發展中國家憑借更低的資源要素價格不斷承接傳統制造業及低端制造環節。鑒于我國制造業目前面臨的困境,必須把未來競爭優勢建立在創新驅動上,利用高級要素改變對資源要素的低端路徑依賴,轉變對外貿易方式,改善我國制造業出口技術結構,通過提升出口技術復雜度實現全球價值鏈地位升級。
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提高離不開生產性服務業的支持,服務化是制造企業獲取和保持競爭優勢的重要途徑[1]。生產性服務業是制造業騰飛的“翅膀”和“聰明的腦袋”[2],在制造業升級中處于關鍵性地位[3]。圍繞生產性服務業發展與制造業升級的研究成果頗為豐富。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融合互動表現在價值鏈互動、空間層面互動以及產業關聯三個視角:從價值鏈視角,上游生產性服務業作為高級要素投入促進了制造業的技術進步和全球價值鏈地位升級[4-5],產業鏈中游生產性服務業通過規模經濟降低交易成本提升制造業競爭力[6-7],下游生產性服務業通過品牌營銷和提升售后水平促進制造業在全球價值中地位升級[8]。不少學者從空間視角進行研究,生產性服務業的空間集聚會經過交易成本降低[9]、專業化分工[10-11]和技術外溢[12]等渠道促進制造業生產率提高。我國生產性服務業空間集聚對制造業生產率的影響受行業、地區及城市規模的約束[13],生產性服務業不僅促進區域內制造業效率提高,也通過空間溢出效應提升周邊地區制造業效率[14-15]。從產業關聯視角,已有研究利用投入-產出分析法,基于國家投入產出表[16]、地區投入產出表[17]以及部門投入產出表[18],通過感應力系數與影響力系數[19]、中間投入率[20]、服務資本品比率[21]和中間需求率[22]等指標測度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的關聯關系,并計量分析相關產業關聯指標對制造業產業升級的影響。
以往文獻雖然較為全面的探討了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的關系,但仍有值得進一步研究的空間。其一,在我國引資從重量到重質轉變背景下,考察生產性服務業FDI促進制造業出口技術結構升級的文獻幾乎沒有,只有少數幾篇探討我國生產性FDI影響因素[23]、空間集聚[24]及其生產率溢出效應[25];其二,關于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測度主要是基于Hausmann等[26]和Rodrik[27]的方法,但這些方法是基于出口總量,沒有考慮我國加工貿易中存在大量的進口中間投入品,高估了出口產品的技術復雜度[28],雖然有研究考慮了剔除出口產品中的進口中間投入品,但存在沒有剔除間接消耗[29-30]或關于國內產品與出口產品中中間投入品比例假設不合理[31]等問題;其三,建立理論模型梳理生產性服務業FDI影響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機制,并實證檢驗的文獻還沒有。
本文的貢獻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面:第一,梳理了生產性服務FDI通過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影響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理論機制,通過建立理論模型推導出用于實證檢驗的計量模型,推進了相關領域理論研究。第二,從全國層面檢驗生產性服務業FDI影響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效應,并考慮了區域異質性和動態變化影響,最后驗證了生產性服務FDI影響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機制渠道,為我國制定有效政策,引進生產性服務FDI提升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提供經驗證據。
生產性服務FDI進入東道國后,會通過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兩條渠道影響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
生產性服務FDI進入東道國后,根據自身性質及制造業價值鏈各環節需求特點,嵌入東道國制造業中為各價值鏈環節提供生產性服務。上游生產性服務業作為制造業高級投入要素,其發展水平直接關系到制造業要素投入結構和水平。東道國通過引入發達國家上游生產性服務業FDI會提升國內制造業可以獲得作為中間投入的生產性服務業的專業化水平,為制造業技術創新提供更加匹配和高效的生產性服務,提高了出口產品技術復雜度。
生產環節生產性服務業從制造業中分離出來,通過細化分工提高規模經濟水平。來自發達國家的生產性服務FDI企業,通過從生產環節關系性嵌入東道國制造業價值鏈,貨物運輸服務和倉儲服務等物流服務業為制造業原材料采購和產品輸出提供了高效、專業的服務,設備維修服務使得制造企業專注于生產流程的管理和生產工藝的改進,節能服務降低了企業生產成本,環境與污染治理服務促進了制造業企業的轉型升級。由于來自發達國家生產環節生產性服務FDI的融入,物流成本、管理成本和運營成本逐漸減少,更多的資金被投入到生產工藝的改進和產品的創新中,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得以提升。
來自發達國家的下游生產性服務FDI,在產業鏈下游的品牌、營銷端耕耘多年,控制著產品營銷渠道和售后服務。為了更加貼近制造業加工組裝環節,控制產品質量提高用戶滿意度,了解消費需求進行市場調研,跨國公司會在東道國配套進行下游生產性服務FDI。生產性服務FDI結構型嵌入制造業產業鏈下游,專業化的市場調查、廣告服務等幫助產品符合需求擴大銷售,建立完善的售后服務體系和品牌營銷計劃鞏固了顧客忠誠度,產品在市場中品牌價值的提升及銷量的增加,體現在產業鏈中就是通過后向關聯產生對制造業的倒逼機制,提高制造業產品質量,提升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
全程生產性服務業從制造業產業鏈的上、中、下游全面嵌入制造業各環節,為各工序環節提供服務。在制造業產業鏈的上游,為提高技術創新能力增強產品競爭力,進行研發與設計、獲取專利技術、購買核心零部件,需要大量的資金,低成本融資是關鍵。同樣,在產業鏈中游環節,原材料供應、機器設備更新、工藝流程改進、產品運輸及生產規模的擴大,需要完善的金融服務提供保障。在產業鏈下游,市場調研、廣告宣傳、渠道建設及品牌推廣等生產性服務的獲取也要有相應的金融服務配套。就信息服務而言,也全程為制造業產業鏈各環節提供服務,軟件開發、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互聯網銷售全方位融入制造業為其提供服務,促進技術創新、成本降低和產品質量提升。發達國家的金融服務和信息服務發展水平較高,進入東道國全面融入制造業各環節,緩解了制造業企業的融資約束,促進了制造業信息化,提高了制造業資源配置效率和國際競爭力,進而提升出口技術復雜度。
生產性服務FDI除了直接嵌入制造業產業鏈各環節影響出口技術復雜度外,也會通過影響東道國生產性服務業的資本積累,間接影響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具體而言,隨著發展中東道國逐漸加大生產性服務業開放力度,更多的跨國公司投資于生產性服務業,對東道國國內生產性服務業產生“擠出效應”和“擠入效應”兩方面影響。
第一,作為跨國公司的附屬機構,生產性服務FDI企業集合了先進的研發與設計能力、高效的管理服務水平以及完善的售后及品牌服務體系,會擠壓東道國國內生產性服務業的生存發展空間,產生所謂“創造性破壞”,國內生產性服務企業迫于競爭壓力,或被生產性服務FDI企業并購,或退出市場。從這方面來說,生產性服務FDI“擠出”了生產性服務行業中的國內資本,阻礙了國內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加劇了東道國制造業對生產性服務FDI的依賴,被鎖定在價值鏈的低端環節,降低出口技術復雜度。
第二,發達國家生產性服務FDI作為全球現代服務業先進水平的代表,使得發展中東道國發展較為滯后的生產性服務企業有了向先進生產性服務企業競爭、學習及合作的平臺。通過競爭效應、示范效應以及前后向關聯效應,東道國生產性服務企業通過獲得生產性服務FDI企業的技術溢出,提高企業競爭力并擴大規模,即生產性服務FDI促進了東道國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產生所謂的擠入效應。得到良好發展的國內生產性服務業最終通過提升對制造業各環節的服務水平,促進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提高。
綜上,生產性服務FDI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總影響包括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直接效應,即生產性服務FDI嵌入制造業價值鏈各環節,通過專業化分工和規模經濟影響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間接效應,即生產性服務FDI對東道國國內生產性服務業產生“擠出效應”和“擠入效應”,如果“擠出效應”大于“擠入效應”,則制造業對生產性服務FDI產生依賴,被低端鎖定。如果“擠入效應”大于“擠出效應”,則國內生產性服務業發展能夠給予制造業相應服務,促進出口技術復雜度提升。因此,生產性服務FDI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的總效應取決于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的疊加。
從上述理論機制分析可知,生產性服務業FDI影響東道國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有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F將兩類效應同時納入制造業出口企業生產函數,得出生產性服務FDI影響東道國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基本經驗回歸方程。
參考Hausmann等人[26]的研究,假設東道國制造業出口部門為規模報酬不變,生產函數為:
Q=A(KM)α(KS)β(FDIS)γLδ
(1)
α+β+γ+δ=1,KM是東道國制造業出口部門資本存量,KS為東道國國內生產性服務部門資本存量,其發展受到生產性服務FDIS影響,FDIS為生產性服務FDI資本存量,L是勞動力。A是制造業出口部門技術參數,技術參數A服從[0,θ]的一致均勻分布。受到自主創新Z(rdk,rdl)、國際技術溢出T(FDI,ex,im)和吸收能力X(hum)三種因素影響,即:
θ=f(Z,T,X)=BZρZTρTXρX
(2)
B是影響技術參數的其他因素,自主創新Z與研發資金投入rdk和研發人員投入rdl有關,國際技術溢出T與FDI、出口ex和進口im有關,吸收能力X與人力資本hum有關。
為了保證產品在國際市場的競爭力,東道國制造業企業會選擇技術水平最高的產品出口。企業提高出口產品的生產率有自主研發和模仿生產率最高的產品兩種方式,企業自主研發產品的技術參數為Ai。生產率最高的企業技術參數為Amax,模仿者技術吸收效率為0<θ<1,模仿的技術參數為ηAmax。
如果Ai>ηAmax,企業選擇自己開發的新產品出口。如果Ai<(Amax,則模仿技術領先者產品出口?,F假設東道國現有m個制造業出口企業,顯然隨著出口企業數量的增加,行業內生產率最高的企業技術參數Amax期望值也會提高,故:
(3)
出口廠商選擇自主研發開發新產品的可能性和預期技術效率為:
(4)
(5)
出口廠商選擇模仿技術領先者產品出口的可能性和預期技術效率為:
(6)
(7)
根據(4)-(7)式,有出口企業技術效率期望值:
(8)
把(2)和(8)代入(1)式可得制造業出口企業生產率:
(9)
從上式可知,一國制造業出口部門生產率由下列因素決定:人均制造業資本、人均生產性服務業資本、人均生產性服務FDI、自主創新能力、國際技術溢出、吸收能力、出口企業數量等。
(1)計量模型

+μ8imit+μ9humit+λi+υt+εit
(10)
(2)因變量測度
(11)
(12)
其中,Δxin/ΔXi是i省n產品出口國內增加值占i省總出口國內增加值的比重?!苅(Δxin/ΔXi)為中國產品n出口國內增加值占總出口國內增加值的比重。
(3)核心解釋變量及控制變量

生產性服務FDI影響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基準回歸結果見表1所示。首先分析生產性服務FDI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的直接效應(第(1)-(2)列):第(1)列加入了控制變量,生產性服務FDI估計系數雖為正但不顯著,表明生產性服務FDI提升我國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直接效應不明顯。第(2)列同時控制了省份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生產性服務FDI變量對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的直接效應依然不明顯。這表明我國引入生產性服務FDI后,并沒有很好與制造業有效融合提升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原因可能是生產性服務FDI進入的主要目的是追隨制造業FDI,為其提供配套生產性服務,沒有與我國制造業充分融合,因而促進出口技術復雜度提升的直接效應不明顯。

表1 基準回歸結果
第(3)和(4)列為生產性服務FDI影響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間接效應:間接效應用生產性服務FDI與國內生產性服務發展程度的交互項表示,第(3)列中兩者交互項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說明生產性服務FDI通過影響國內生產性服務業發展,間接促進了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提升。第(4)列控制了省份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后,交互項估計系數依然顯著為正,生產性服務FDI間接提升了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對此可能的解釋是生產性服務FDI對國內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產生的“擠入效應”大于“擠出效應”,帶來的競爭效應、關聯效應等促進了國內生產性服務業的快速發展,使之更好服務于制造業各環節,進而提升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
下面看生產性服務業FDI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的總效應:第(5)列估計結果中生產性服務FDI影響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總效應為“-0.125+0.151kS”,第(6)列總效應估計結果為“-0.208+0.216 kS”,均表明生產性服務FDI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的總效應取決于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的疊加,隨著國內生產性服務業發展水平的提高,生產性服務FDI提升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總效應逐漸增加??傂烙嫿Y果說明通過發展國內生產性服務業,提高對生產性服務FDI的吸收能力,間接提升了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抵銷了直接效應的不顯著影響,總體上可以實現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提高。
上文研究顯示,從全國層面而言生產性服務FDI提升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主要是通過間接效應實現。然而,我國不同地區引進生產性服務FDI的質量和數量存在較大差異,考慮到區域異質性,接下來根據經濟發展水平將我國各省份劃分為東部、中部和西部,進一步探討生產性服務FDI影響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區域異質性效應。
首先看東部地區估計結果,生產性服務FDI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的直接效應為正,在10%顯著性水平上通過檢驗。生產性服務FDI通過影響東部地區生產性服務業發展,進而提升東部地區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間接效應也顯著為正。東部地區生產性服務FDI總效應為“0.063+0.019 kS”,從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兩方面來說生產性服務FDI都提升了東部地區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原因是東部地區制造業發達,生產性服務業發展水平也相對較高,通過引進生產性服務FDI與發達的制造業有效融合,為制造業提供配套服務,以及對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產生溢出效應,直接和間接的促進了制造業技術進步和出口技術復雜度提升。
再看中部地區,生產性服務FDI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的直接效應雖為正,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間接效應為正,在10%水平上顯著。總效應為“-0.021+0.013 kS”,表明隨著中部地區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和間接效應的提高,生產性服務FDI提升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總效應也逐漸增加??赡艿慕忉屖?,中部地區制造業發展水平相對東部地區要落后,中部地區制造業不能有效利用擁有較高知識密集度的生產性服務FDI提高自身技術創新和服務創新水平以及降低生產成本,因此生產性服務FDI提升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直接效應不明顯。接下來看西部地區,在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回歸結果中,生產性服務FDI估計系數均不顯著,總效應估計結果也印證了這一點。這表明生產性服務FDI不僅沒有有效融入西部地區制造業為其提供配套服務,也沒有通過促進西部地區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提升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

表2 生產性服務FDI影響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區域異質性
在前面靜態分析基礎上,以2008年金融危機為分界線,將總體樣本劃分為2005-2008和2009-2015兩個時間段,考察生產性服務FDI影響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動態特征。從全國層面來看:金融危機前的2005-2008年,生產性服務FDI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的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均不顯著,從總效應上也沒有提升出口技術復雜度。2009-2015年時間段,生產性服務FDI總效應為“-0.242+0.273 kS”,說明只要大力發展國內生產性服務業,吸收知識密集型生產性服務FDI,就可以實現生產性服務FDI促進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提高;從東部地區看:2005-2008和2009-2015兩個時間段,生產性服務FDI的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效應均促進了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提升,從變化趨勢來說金融危機后直接效應更大,間接效應有所減弱。從中部地區看:金融危機前,生產性服務FDI影響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效應均不顯著。金融危機后直接效應為負,間接效應顯著為正,但間接效應大于直接效應估計系數,總效應為“-0.698+0.734 kS”;從西部地區看:金融危機前,直接效應在10%顯著性水平上為負,間接效應在10%顯著性水平上為正,總效應為“-0.595+0.530 kS”。金融危機后,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效應均不顯著。

表3 分時段估計結果
從上述動態分析發現,東部地區生產性服務FDI穩定、持續的促進了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提升,中部地區在金融危機后生產性服務FDI主要通過間接效應提升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金融危機后西部地區生產性服務FDI提升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均不明顯。
根據前述理論機制分析以及模型設定,接下來本文選取技術創新inno、生產成本cost和服務創新serv作為中介變量,設定下面中介效應模型用于實證檢驗:
(13)
(14)
(15)
(16)
+ωservit+φXit+λi+υt+εit
(17)
技術創新用各省份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有效發明專利數表示,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各期。生產成本用各地區規模以上工業企業主營業務成本表示,服務創新用新產品出口銷售收入表示。
表4報告了生產性服務FDI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機制檢驗結果。對式(13)的估計與前面基準估計結果一致,故在表4中省略。首先看全國層面:表4中第(1)列是以中介變量技術創新為因變量的估計結果,生產性服務FDI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表明生產性服務FDI促進了制造業技術創新。第(2)列是以中介變量生產成本為因變量,生產性服務FDI估計系數顯著為負,表明生產性服務FDI的進入降低了制造業生產制造環節成本。第(3)列是以中介變量服務創新為因變量,估計系數顯著為負,說明生產性服務FDI阻礙了制造業服務創新。第(4)列是同時加入了三個中介變量后生產性服務FDI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估計結果,技術創新顯著促進了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提升,生產成本降低顯著提升了出口技術復雜度,但因為生產性服務FDI阻礙了制造業服務創新,故服務創新對出口技術復雜度沒有明顯影響。
再看分區域生產性FDI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機制檢驗結果。就東部地區而言:從式(5)-(7)列可知生產性服務FDI顯著提升了制造業技術創新能力以及降低了生產成本,但阻礙了服務創新能力提升。從(8)列發現中介變量技術創新、生產成本降低均會顯著提升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而服務創新雖為正但不顯著。這表明東部省份生產性服務FDI通過促進制造業技術創新以及降低生產成本兩條渠道提升了出口技術復雜度,但服務創新渠道中介效應在東部地區不明顯;就中部地區來說:生產性服務FDI對中介變量技術創新和生產成本的影響均在10%顯著性水平上為正,正向影響和顯著性水平都低于東部地區。服務創新中介變量顯著為負,生產性服務FDI阻礙了中部地區制造業服務創新。同時加入三個中介變量后生產性服務FDI對中部地區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機制的估計結果,發現中介變量技術創新以及生產成本均促進了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提升,而服務創新則無明顯影響;最后看西部地區:以中介變量為因變量,生產性服務FDI對制造業技術創新在10%顯著性水平上有正向促進作用,對制造業成本降低無明顯作用,且會阻礙制造業服務創新。加入中介變量后西部地區生產性服務FDI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影響機制估計結果,表明西部地區生產性服務FDI只通過提升制造業技術創新這一條渠道促進了出口技術復雜度升級,成本降低渠道和服務創新渠道都沒有發揮作用。

續表4 生產性服務FDI影響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機制
本文研究發現:第一,從全國層面來看,生產性服務FDI主要通過間接效應提升我國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直接效應不顯著,總體效應取決于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的疊加,隨著國內生產性服務業發展水平的提高,生產性服務FDI提升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總效應逐漸增加。第二,從區域異質性看,生產性服務FDI提升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直接效應只在東部地區省份顯著,間接效應提升了東部地區和中部地區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東部地區更顯著),東部地區和中部地區總效應均為正(東部地區更顯著),西部地區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及總效應均不顯著。第三,分時段分析發現,東部地區生產性服務FDI穩定、持續的促進了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提升,中部地區在金融危機后生產性服務FDI主要通過間接效應提升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西部地區金融危機后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均不明顯。第四,就傳導機制而言,全國層面上生產性服務FDI主要通過技術創新和生產成本降低渠道提升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服務創新渠道不顯著。分區域看,東部省份和中部省份生產性服務FDI通過促進制造業技術創新以及降低生產成本兩條渠道提升了出口技術復雜度(東部省份兩條渠道促進作用更為顯著),西部省份生產性服務FDI只通過提升制造業技術創新這一條渠道促進了出口技術復雜度升級,服務創新渠道在各分區域均不顯著。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有以下政策含義:第一,重視引進外資質量,為大力引進知識密集的現代生產性服務業FDI創造條件,提高生產性服務FDI對國內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的溢出效應,進一步發揮間接效應提升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第二,建立促進生產性服務業FDI與我國制造業有效融合的政策機制和市場環境,提高生產性服務FDI與國內制造業的匹配度,促進生產性服務FDI通過直接效應提升我國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第三,東部地區和中部地區繼續完善生產性服務FDI通過技術創新和成本降低傳導渠道提升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機制,積極引進商務服務、品牌營銷等下游生產性服務業FDI,提高服務創新渠道對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促進作用。西部地區應大力引進中游和下游生產性服務業FDI,通過倉儲、物流、設備維修等中游生產性服務業降低生產成本,通過市場咨詢、商務服務和售后服務等下游生產性服務業提升服務創新能力,進而促進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