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文化在粵港澳大灣區建設中的重要作用研究

黎澤國

2020 年的金秋十月，習近平總書記親臨廣東，深入潮州廣濟橋、牌坊街和汕頭小公園開埠區、僑批文物館等歷史文化街區和文物保護單位考察，對城市歷史文化遺存保護、歷史文化街區保護等提出明確要求。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潮州文化具有鮮明的地域特色，是嶺南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中華文化的重要支脈，并稱贊潮繡、潮瓷、潮雕、潮塑、潮劇和工夫茶、潮州菜等是重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中華文化的瑰寶”，要求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和傳承，積極培養傳承人，讓非物質文化遺產綻放出更加迷人的光彩。還強調要保護好具有歷史文化價值的老城區，彰顯城市特色，要加強歷史文化街區保護，要珍惜和保護好寶貴的歷史文化遺產，在加強保護的前提下開展城市基礎設施建設，有機融入現代生活氣息，讓古老城市煥發新的活力。①《習近平在廣東考察時強調以更大魄力在更高起點上推進改革開放 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中走在全國前列創造新的輝煌》，《人民日報》2020 年10 月16 日（1）。不難看出，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傳承、發揚和創新包括嶺南文化在內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促進以文化人、以文育人、以文礪人、以文聚人，增強民族文化自信，打造中華民族精神家園，為中華民族復興凝聚強大精神力量。

文化是連接不同區域或城市、不同人群的精神紐帶，嶺南文化在粵港澳地區具有深厚的基礎，是推進區域合作的基礎。粵港澳大灣區建設是新時代國家進一步深化改革和擴大開放、推動形成全面對外開放新格局的重大戰略舉措，是推動“一國兩制”實踐創新發展、保持港澳長期繁榮穩定的新探索。《粵港澳大灣區建設規劃綱要》提出，要“共建人文灣區”，保護歷史文化遺產，完善公共文化服務，促進大灣區青少年交流合作等。這既是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的重要內容之一，也是大灣區建設的目標之一。人文灣區的建設，應該以粵港澳共同的歷史文化——嶺南文化為基礎，大力傳承和弘揚以嶺南傳統文化為核心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發揮港澳中西文化交匯融合的特點，建設既具鮮明民族特色又兼具世界開放品格的灣區文化和人文精神，反過來為大灣區建設提供源源不竭的精神動力支持，從而有效地提升大灣區文化品格和國際影響力。

一、嶺南文化的形成及在近代粵港澳三地的嬗變

嶺南文化并非嚴格意義上的文化專有名詞，而是一般泛指我國長江水系與珠江水系分水嶺的五嶺①五嶺指越城嶺、都龐嶺、萌渚嶺、騎田嶺、大庾嶺，橫亙在湖南、兩廣、江西之間。以南地區所形成的、獨具特色的地域文化的統稱。嶺南文化是嶺南人民在長期的社會實踐中創造的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的總和，是中華民族優秀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②左康華：《嶺南優秀傳統文化滋養下的廣東人文精神》，《廣東開放大學學報》2018 年第6 期。嶺南文化是嶺南人民在獨特的地理環境和悠久的歷史條件下，在生產生活實踐中所創造的、長期積累的精神財富的體現。嶺南文化是中華民族文化中特色鮮明、燦爛多彩、充滿生機與活力的地域優秀文化，③饒品良：《論嶺南文化的民族凝聚力及其精神價值》，《觀察與思考》2018 年第4 期。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一脈，蘊涵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因素，同時又自成一格，獨具嶺南地方特色。按地域劃分，嶺南文化還可分為廣東文化、廣西文化、海南文化和港澳文化。為更好地探討粵港澳大灣區文化，本文所指的嶺南文化主要指廣東文化，包括港澳地區的文化。

（一）嶺南文化的形成

嶺南文化作為中華文化的一脈，有著四五千年的悠久歷史，具有與中華文化一樣深厚的歷史沉淀和文化底蘊。自公元前214 年秦始皇平定百越（南越）后，置四郡，其中南海郡番禺縣即管轄今香港、澳門在內的廣東地區，漢代沿襲之。④劉存寬：《香港回歸與文化認同》，《河北學刊》1998 年第2 期。嶺南地區納入國家版圖后，雖歷經晉、隋、唐、五代、宋、明和清等朝代更迭，甚至歷經戰火，但一直是中華大家庭的一員，從未曾割裂分開過。由于遠離中原、偏安南方一隅，相對穩定的經濟社會環境，嶺南地區吸引了大量中原移民。漢民族移民帶來了中原地區的先進技術和先進文化，推動了嶺南地區的經濟社會發展。漢移民通過與古越族雜居相處，在廣東地區逐漸形成了包括廣府、客家、潮汕和雷州四大民系文化在內的嶺南文化，如粵語、粵劇、粵曲、粵菜、客家山歌、潮繡、武術、飲食文化等獨具嶺南風情和地方特色的文化。

嶺南文化既不同于中原儒、道、佛文化，同時，在民族、人口、語言、文字、飲食、風俗、習慣等基本構成要素上，在文化形成所賴以存在的經濟產業、社會結構、國家政治、法律制度等社會基礎上，又或是文化所體現的哲學、宗教、信仰、文學、藝術、繪畫、建筑、工藝、音樂、戲曲等精神追求上，又均與中華文化保持高度一致的同質。因此，可以說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構成嶺南文化最深層、最基本的內容構成，中華民族優秀文化是嶺南文化的根和魂；嶺南文化是中華文化在嶺南地區落地生根發展形成的重要支脈，嶺南文化是中華文化諸多地方特色文化中的優秀代表，是包括港澳在內的嶺南地區人民共同智慧的體現。

嶺南文化是兼收并蓄的文化，它從一開始就奠定了這種開放包容的品格。自唐以后，廣州成為重要的通商口岸和對外交流窗口，至清代達到了高峰，廣州十三行成為清朝與世界貿易、文化交流的唯一窗口。廣州曾經一度成為南中國的文化中心，中外文化在這里交匯傳播、東西方文明在這里交融并存。海外印度文化、波斯文化、阿拉伯文化等相繼傳入，與嶺南文化在這里交匯、交織、融合，各種外來新鮮事物在嶺南地區皆可找到自己一席之地、并行不悖、相互交流，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狀態，①司徒尚紀：《21 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廣東再出發》，廣州：廣東旅游出版社，2016 年，第8-11 頁。從而讓嶺南文化“帶上了多元融合的文化基因，最終形成了獨樹一幟、極具特色的地域文化體系”。②左康華：《嶺南優秀傳統文化滋養下的廣東人文精神》，《廣東開放大學學報》2018 年第6 期。

（二）嶺南文化在近代粵港澳三地的嬗變

從上述嶺南文化的形成發展歷程看，至澳門、香港分別被葡萄牙、英國侵占前，嶺南文化一直是粵港澳地區共同的歷史文化基礎，一脈相承。隨著香港、澳門被侵占后，地域分割、文化隔離，嶺南文化在粵港澳三地的發展呈現相對獨立多元趨勢。特別是港澳殖民者文化作為當時世界先進文明、近代化力量的強勢輸入，為港澳當地社會文化帶來較強的沖擊，也進一步影響和沖擊了廣東的文化。

自清末鴉片戰爭以來，隨著國門被炮火無情地打開，嶺南文化開啟了艱難的近代化進程。隨著西方侵略者進來的，還有大量的傳教士、貿易商人以及西方的宗教、商品、生活方式、新聞報紙和先進思想、文化、技術等。中西文化思想在嶺南地區激烈碰撞，讓正處于國家民族危難和經歷社會巨大變遷的國人迅速覺醒，自覺接受并吸收西方先進思想文化。在嶺南地區涌現了林則徐、康有為、梁啟超、孫中山等一大批近代率先睜眼看世界、尋求救國救民道路的進步愛國知識分子，積極傳播西方進步思想和文化，逐步形成國內先進文化中心，引領了國內革命及文化發展潮流。

澳門自16 世紀租賃給葡萄牙人的400 多年中，受葡萄牙文化的影響，逐漸形成嶺南文化與西方文化共融的獨特文化風格與特點。澳門語言文化中二元分立明顯，葡語雖為官方語言，僅限于官方極小范圍使用，未能像英語一樣與漢語交匯融合，社會上漢語（粵方言）仍是使用最廣的語言，甚至土生葡人也熟練使用，許多來澳的西方神職人員精通普通話、廣東話、英語、法語、葡語。③李麗珊：《中西文化交融的澳門文化》，《東莞理工學院學報》2006 年第13 卷第5 期。澳門宗教文化更具特色，澳門一度是天主教在遠東的傳教中心，帶動東西文化深層交流發展；④林志山：《澳門文化發展初探》，《珠海市行政學院學報》2009 年第4 期。同時佛教、道教以及基督教、猶太教、伊斯蘭教等宗教文化同時并存，大大小小、各種風格的寺廟、教堂、媽閣廟等建筑隨時可見，更把中西宗教和諧地融合在一起，如天主教堂上刻有中國文字和雕塑，寺廟羅漢群中有一尊高身深目、留八字胡的馬可波羅像，⑤李麗珊：《中西文化交融的澳門文化》，《東莞理工學院學報》2006 年第13 卷第5 期。展現了中西合璧、渾然一體的宗教建筑文化。長期作為中西文化交流重要橋梁的澳門，在近現代嶺南文化乃至中華文化近現代化發展史上占有重要一席之地。早期西方近代科技、宗教、醫藥、藝術等傳入澳門，并進一步傳入廣東、向內地傳播。孫中山、鄭觀應等革命先驅更是曾長期以澳門為據點活動，是中國民主革命的重要根據地。

香港在被英國殖民者占據前，一直是廣東行政管轄的一部分，居民主要是廣府人，以粵語為主，沒有形成獨立的文化，屬嶺南文化的一部分。在港英殖民統治早期較長的一段時間里，港人與廣東居民仍可以自由來往，兩地不論生活習慣、風俗、傳統、文化結構等都一模一樣，兩地人民生活彼此相連，沒有分野。新中國成立，香港與內地完全隔離，文化也逐漸斷層。港英政府為了維護其統治，一方面采取扶植當地華人精英做法，對以嶺南文化為主體的香港當地中華傳統持包容支持的態度，允許保留部分源于《大清律》體現儒家文化的條文。另一方面，把英國的政治、法律制度以及生活方式等引進香港全面實施，積極傳播資本主義的價值觀念、意識形態等，推行以英語為主的殖民教育，企圖以文化重塑當地人民的文化認同。隨著大量西方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輸入，與香港原有的嶺南文化產生了激烈碰撞。經過達百年的交匯、融合、創新，呈現出有別于原嶺南文化的中西文化融合特征的香港文化。特別是20世紀60 年代后，隨著香港經濟迅速發展，香港電影、電視、廣播、雜志、報刊等快速發展，香港曾一度成為與上海齊名的中國兩大新聞中心之一。香港大眾文化蓬勃發展，武俠小說、流行音樂、港式電影、電視劇以及粵劇藝術等方面，取得了輝煌的成就，在內地傳播大受歡迎并產生了重大的影響，成為一代代人追求的文化時尚，引領了內地文化的發展。當然，香港經濟巨大成就與香港大眾文化的形成。

二、新世紀以來嶺南文化在三地呈現多元發展格局

新世紀以來，特別是以香港、澳門回歸祖國為標志，嶺南文化在粵港澳三地得到了進一步弘揚和發展，伴隨著現代化進程而迅速發展，呈現出各自特色和多樣化特點，同時也出現一些新問題，面臨新挑戰。

（一）廣東文化建設成效顯著

廣東作為改革開放先行地，最早采取市場化的改革探索，使得各類新文化產業迅速發展，逐步滿足社會文化需求。20 世紀80 年代末以來，作為嶺南文化代表的廣東流行音樂、影視產品與港臺歌曲、影視劇等一起，紅遍了大江南北，一度成為時尚潮流。進入新世紀以來，廣東先后提出建設文化大省、文化強省目標，通過進一步深化文化體制改革，文化建設在多個領域和環節取得了新進展新突破，文化產業市場占有率不斷提升，報業、印刷出版、流行音樂、網游動漫等在全國處于領先地位。如2016 年廣東文化及相關產業增加值為4256.63 億元，同比增長16.7%，占全省GDP 比重上升達5.26%，約占全國文化產業總量的七分之一，連續14 年居全國首位，成為國民經濟支柱產業。①李強、蘇力：《廣東文化產業位居全國第一 成為重要支柱產業》，《南方日報》2017 年9 月25 日。特別是動漫、網絡游戲、網絡音樂等新文化業態領跑全國，動漫產業約占全國總規模三成，網絡音樂占一半，網絡游戲約占七成。全國每年電影票房收入的七分之一以上在廣東，是全國最大的電影市場，如2017 年廣東電影票房79.9 億元，同比增長10.8%，占全國總票房收入的14.3%。

（二）香港多元文化激蕩交融

回歸后的香港文化更加紛繁多彩，中西薈萃的文化讓香港散發著迷人的魅力。誠如習近平總書記在香港回歸二十周年的講話中強調，“回歸后，香港自身特色和優勢得以保持，中西合璧的風采浪漫依然，活力之都的魅力更勝往昔。”②習近平：《在慶祝香港回歸祖國20 周年大會暨香港特別行政區第五屆政府就職典禮上的講話》，新華網，2020 年3 月22 日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7-07/01/c_1121247124.htm。首屆特區政府成立了文化委員會，著力推動文化多元均衡發展。據介紹，香港特區政府對文化的投入從每年29 億港元，增長到超過40 億港元；特區政府已與15 個國家及地區簽署了文化合作備忘錄，香港成為名符其實的文化交流樞紐；香港有超過1，000 個文化藝術團體，每年的演出超過了8，000場次。③許曉暉：《回歸后的香港文化更加自由多元》，紫荊網，http://hk.zijing.org/2017/0427/733924.shtml。2009 年，香港特區政府成立文化創意督導委員會，以協調和推動有關決策局、部門和機構的文化和創意產業的措施，大力支持創意產業的發展。每年一度的香港書展已成為亞洲乃至全世界最大的華文書展，每年參加人數超過一百萬人次。香港已成為與倫敦、紐約齊名的全世界三大藝術品交易中心，在藝術品交易市場占有重要一席。2018 年，西九文化區及戲曲中心、M+博物館、故宮文化博物館等項目陸續使用，東九文化中心、香港藝術館等也陸續建成或重開等，香港文化藝術發展軟硬環境得到極大改善和發展。

特區政府高度重視保護和弘揚傳統文化，在一定程度上有力地推動了傳統文化即以嶺南文化為代表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香港的回歸。 2006年《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在港生效，香港即委托相關機構開展前期調研，成立非物質文化遺產咨詢委員會，進行長達三年的普查，編制了香港首份非物質文化遺產清單，并于2014 年6 月最終公布香港首份非物質文化遺產清單，把粵劇、長洲太平清醮、中秋大坑舞火龍、大澳端午龍舟游涌、調配港式奶茶技藝等480 個頗具香港傳統文化特色的項目列為香港非物質文化遺產加以保護和傳承。隨后，成立了香港非物質文化遺產辦事處、中心、博物館等機構，推出非物質文化遺產資助計劃，專責非遺文化的保護、研究、宣傳、教育、普及、傳承及發展。同時，香港還有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十項，這不僅是香港的文化瑰寶，更成為中國文化的標識。

（三）澳門獨特的歷史文化得到更好的保護與發展

澳門回歸以來，特區政府大力支持文化事業的發展，投入了大量資源支持文化建設，加強保護澳門建筑及歷史文化，繼續保持澳門中西文化交融特色。回歸20 年后的今天，僅60 多萬人的澳門，卻擁有了大大小小的中文、葡文、英文，報刊、雜志70 多份，其中中文就有40 多種，每天出版的日報有9 份。澳門特區政府于2010 年提出文化產業政策，成立文化產業委員會、文化產業基金和文化局轄下的文化創意產業促進廳，推動文化創意產業發展，取得積極成效。如2017 年11 月，澳門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評選為全球創意城市，并獲封為“美食之都”；2018 年澳門舉辦的會展次數超過1400 場，成為澳門不斷增長的新興產業，每年的藝術節、音樂節參演人數及場次均創新高，國內外知名的藝術團體來澳演出超過700 場次。

特區政府一直致力于加強對優秀傳統文化的保護。2005 年7 月，由澳門老城區核心內22 座建筑和8 個廣場前地組成的“澳門歷史城區”成功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遺產名錄》。澳門有8 個項目先后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2017 年公布的第一批“澳門非物質文化遺產清單”共有15 個項目，包括南音說唱、魚行醉龍節等。特區政府加強歷史建筑的保護，撥款修繕鄭觀應故居、孫中山在澳門行醫的中西藥局舊址、葉挺將軍故居等。

三、回歸以來粵港澳文化融合發展的經驗與成就

1978 年以來，廣大港澳同胞熱烈響應內地改革開放號召，懷抱同宗同族、同根同源的強烈故土情懷，返回珠三角投資建廠，支持家鄉建設。隨著三地民間交流往來日益活躍，嶺南文化又煥發出新的活力，有力地促進了三地民眾的認同感、歸屬感。正是同宗同源的嶺南文化緊緊地將三地民眾團結在一起、凝聚在一起，共同推動改革開放發展，造就了港澳與珠三角“前店后廠”成功合作模式。隨著港澳回歸祖國，粵港澳三地交流合作開啟新的篇章。以嶺南文化為基礎的三地文化交流合作即是三地合作的重頭戲之一，也進一步促進三地融合進程加快發展， 助推三地各領域合作不斷取得新突破新進展。

（一）建立政府間文化合作機制，共同規劃三地文化交流合作

經中央政府批準，1998 年3 月和5 月，粵港合作聯席會議、粵澳合作聯席會議制度分別建立，并在政府層面逐步建立健全多層次的合作工作機制，完善系列合作制度安排，加強政府間工作對接，加大合作事項的協調力度，統籌推進三地合作事宜。其中，粵港澳三地政府文化部門于2002 年在香港共同舉辦了首屆粵港澳文化合作工作會議，簽署合作協議，達成推進演藝合作、文化資訊、文博、公共圖書館、粵劇等方面合作共識。①有關資料見粵港澳文化資訊網，歷次合作會議回顧，http://www.prdculture.org/prdculture/hzhyhg/list_pull.shtml。此后，三地文化部門每年定期召開工作會議、舉行部門行政主官會議，總結過去一年工作進展，共商來年合作重點等，深化文化領域合作，形成固定的機制化安排。同時，三地文化部門共同研究規劃文化合作項目，自2003 年簽署實施《粵港澳藝文合作協議書》后，又連續研究制訂并簽署實施《粵港澳文化交流合作發展規劃（2009-2013 年）》《粵港澳文化交流合作發展規劃（2014-2018 年）》，有序推進三地五年文化合作安排，共同確定未來五年合作的總體要求、發展目標以及一批主要發展項目，加強文化藝術創作、公共文化服務、文化交流合作網絡平臺、粵劇及其他文化遺產的傳承與發展、文化產業合作、文化人才培訓、青年文化交流等合作，取得了積極的成效。三地政府持續投入資源要素，促進公共文化資源共建共享。2004 年正式開通“粵港澳文化資訊網”，加強文化資訊合作，更好服務三地民眾文化需求。香港特區政府每年撥款24 億港元支持各項文化事業發展，文化演出、文物、博物、圖書合作交流活躍。據不完全統計，每年廣東與港澳雙向文化交流項目近400 批次、超5000 人次。粵港澳三地四館（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深圳市圖書館、香港公共圖書館、澳門中央圖書館）的書目數據庫2005 年實現聯網，聯合舉辦了多屆“世界閱讀日”活動，推動三地館藏資源相互開放。

（二）大力傳承和弘揚傳統嶺南文化，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和發展

三地政府加大傳承和發展嶺南經典粵劇、戲曲、音樂、非遺文化等，共同保護嶺南文化特色，取得積極成效，受到三地民眾的歡迎。2006 年6 月，三地聯手成功向國家文化部申請“粵劇”“涼茶”等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2009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正式將“粵劇”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粵劇申遺成功，對弘揚傳播以粵劇為代表的嶺南文化，進一步提升嶺南文化地位和擴大與世界文化交流有著重大意義。自2012 年起，三地連續8 年舉辦粵港澳青少年粵劇藝術培訓夏令營活動，每年組織近百名三地青少年開展粵劇藝術交流培訓，得到三地的普遍認可。2004 年粵港澳三地首次聯合舉辦“國際博物館日”“粵劇日”和“文化遺產日”等活動，社會反響積極正面，此后每年均堅持舉辦傳統文化交流日活動。結合“粵劇日”活動，聯合三地專業粵劇院團組織粵劇專場演出，組織粵劇私伙局、民間粵劇曲藝社團在當地文化廣場、社區進行粵劇的巡演，加強粵劇藝術的社會宣傳。每年還利用春節、中秋、國慶、慶回歸等三地重大節假日，聯合舉辦一系列粵劇、潮劇和客家文藝等大型嶺南文化文藝巡演、展演活動，向三地民眾展現嶺南傳統文化的獨特魅力。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設施建設，廣東于2016年建成粵劇文化體驗館并正式開館，廣東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展覽廳也于2017 年正式向公眾開放。此外，三地不斷挖掘本地傳統文化項目，加大對嶺南文化的保護和傳承。廣東“南海一號”沉船挖掘考古工作取得積極成果，共發現約18 萬件文物，包括瓷器、鐵器、絲綢等，現已在廣東省海上絲綢之路博物館進行展出與保護。

（三）攜手發揮三地市場優勢，加快文化創意產業發展

自2008 年國家公布實施《珠三角規劃綱要》，明確把粵港澳合作提升為國家發展戰略之一，并把文化創意產業合作發展納入了規劃。2010 年和2011 年，粵港、粵澳兩地政府分別簽署實施粵港、粵澳合作框架協議，每年簽署重點工作安排，把文化創意產業作為重點產業之一加以推進。2003年以來，CEPA 及補充協議四、六、七、八、九、十和2014 年廣東協議①這是關于內地在廣東與香港基本實現服務貿易自由化的協議的簡稱。不斷增加文化創意產業對港澳開放的先行先試舉措，推動廣東與港澳率先實現文化創意產業服務貿易自由化。其中，港澳的視聽（電影和音像）、廣告、教育文化、文娛（演藝和互聯網）、計算機（軟件、電腦游戲及互動媒體）、專業設計服務、文化及體育、專利商標代理、印刷出版等服務業率先進入廣東發展，大大促進了三地文化產業的發展。依托廣州南沙、深圳前海、珠海橫琴以及東莞松山湖等粵港澳重點合作平臺，建設了18 家粵港澳文化創意產業園區，積極探索，先行先試，促進三地文化產業資源互補和融合發展。統計資料顯示，CEPA 政策效應逐步顯現，文化創意產業在香港經濟中分量越來越大，占香港GDP 比重由 2006 年不足4%上升至2017 年的13%，2017 年文化及創意產品出口總值達5210 億港元，其中以視聽及互動媒體貨品的占比最大，出口貨值達3800 億港元，略高于旅游、物流及運輸業的貢獻。2017 年，香港與內地合拍電影的票房收入達73 億元人民幣，占內地票房總收入13%。①有關數據見香港貿易發展局網站，https://research.hktdc.com/sc/article/MzEzOTE1MDI5。2018 年12 月，廣東省粵港澳大灣區文化創意產業促進會在廣州成立，推動文化創意與“文創+”“互聯網+”相融合，不斷推動新模式、新業態、新產業的崛起和發展。香港動漫節、香港書展、香港國際授權展、深圳文博會、廣州音博會等展會平臺經過多年的發展，有力地促進了業界務實合作，已經成為大灣區文化創意產業的品牌，代表著三地文化發展活力，也是三地文化產業蓬勃發展的縮影。此外，三地政府加大向世界宣傳大灣區特色文化力度，共同攜手推介大灣區精品旅游線路等，不斷擦亮文化品牌。

（四）加強教育文化合作，促進教育科研人才交流

深化教育文化合作，既是三地市民的強烈愿望和共識，也是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客觀需求，更是實現大灣區可持續發展的關鍵所在。港澳回歸以來，粵港澳三地政府和民間充分利用中央有力的政策支持和重大機遇，進一步加強溝通協調，共同推進基礎教育、職業教育、高等教育與科研合作等領域的交流合作，取得積極成效。廣東省是全國招收港澳學生最多的省份。據不完全統計，全省中小學在讀的港澳學生約8.8 萬，規模全國最大。全省有25 所高校可通過聯招考試招收港澳學生，有21 所高校可免試招收港澳學生，全省高等院校在讀港澳學生約2 萬人，約占全國在讀港澳學生的一半。香港特區政府將進一步放寬招收內地學生的條件，將內地生的比例從10% 提高至20%，同時放寬留港限制，以吸引更多內地優秀學生來港就讀。內地與香港合作共建的首家高等院校北京師范大學——香港浸會大學聯合國際學院2005 年在珠海成立，至今已發展成為擁有本科、碩士、博士研究生學位授予權的高等院校。香港中文大學（深圳）獲批準建設并于2014 年9 月起正式招生。粵港兩地高校合作開展了9 個專業的本碩博聯合辦學項目，合作成立了19 個聯合實驗室，香港6 所高校在深圳設立72 個科研機構，研究項目近1000 項，轉化成果及技術服務近300 項。2005 年開始實施粵港、粵澳中小學校締結姐妹學校以來，全省與港澳締結姊妹學校超過670 對，占內地與港澳締結姊妹學校總數七成，建立起三地學校間長期穩定的交流合作關系。2003 年開始實施的粵港語言教師培訓、香港英文教師內地協作計劃，較好地促進了兩地教學業務交流。

（五）加強青年文化交流，共同培養青少年傳承文化的責任感和使命感

近年來，三地政府大力支持青年文化交流活動，受到青少年的歡迎，形成了多項青年文化交流品牌項目，以文藝的方式積極引導青少年樹立和堅持正確的歷史觀、民族觀、國家觀、文化觀，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進一步堅定文化自信，增強民族自尊心、自信心和自豪感。如2009 年以來已連續舉辦十多年的粵港澳青年文化之旅活動，為三地青年提供了一個溝通交流的平臺，已成為三地青年文化交流品牌項目，加深了青年學子們對嶺南文化的認同和民族的認知。2012 年起連續舉辦粵港澳青少年粵劇藝術交流夏令營活動，讓青少年近距離接觸粵劇傳統文化，感受古老藝術的魅力，并把嶺南文化瑰寶傳承下去。廣東積極建設和推廣粵港澳大灣區文化遺產游徑、華南教育歷史研學基地，促進港澳青少年對大灣區歷史及嶺南文化的認識；組織港澳青少年游學活動，增進港澳青少年學生對內地的認知和感情，僅2019 年共組織約1 萬名港澳青少年來粵游學，充分展示粵港澳歷史淵源、傳統文化以及廣東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社會發展成果。

總體而言，港澳回歸以來，廣東與港澳同宗同源、文化同根，社會文化領域的交流合作深入發展，三地文化融合發展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嶺南文化作為三地文化的根基，發揮了積極的作用。

四、弘揚嶺南文化共建人文灣區的思考與建議

文化不是孤立于政治經濟社會生活之外，恰恰相反，文化是社會生活和歷史的反映，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社會歷史條件及社會物質資料的生產方式不同，文化形態也就不同，每一種社會形態都有自己相應的文化內容。當物質資料的生產方式發生了變化，文化必然或遲或早發生相應的變化。當然，文化的變化發展也有自身的規律。嶺南文化在粵港澳地區得以形成并保持強大的生命力，歷久不衰，最關鍵的一點是在堅持民族特色的同時，始終保持開放包容精神，緊跟時代發展，從而不斷煥發出新的活力。

當前，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已進入全面推進的新階段，各領域建設如火如荼。其中，人文灣區的建設離不開嶺南文化及以嶺南文化為代表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支撐，只有充分發揮嶺南文化的優勢作用，才能更有效地凝聚三地民眾、匯聚三地社會力量，助力大灣區建設；同時，大灣區建設為嶺南文化發展帶來難得的機遇，必將推動嶺南文化新的發展。誠如廣東省領導所言，粵港澳三地山水相連、文化同根，都以嶺南文化作為共同傳承，文化交流合作一直十分緊密。粵港澳大灣區建設應進一步深化粵港澳的文化交流合作，共同厚植灣區人文精神，努力為大灣區建設提供強有力的文化支撐。

（一）以嶺南文化為基礎，建設多元包容大灣區文化

交流與融合是大灣區經濟社會發展的大趨勢，也是文化發展的方向。目前，大灣區經濟一體發展格局基本成型，三地社會融合進程不斷加快發展的態勢愈加明顯，但文化建設以及文化交流合作進度明顯滯后經濟社會發展，客觀上導致三地在社會意識形態、文化觀念上存在較大的分歧，反過來對經濟社會進一步融合發展形成一定的制約。未來，三地要進一步凝聚嶺南文化合作交流共識，加大文化領域的交流合作力度，以共同弘揚嶺南文化為基礎，建設大灣區多元文化，共同推動大灣區文化多元發展。進一步完善現有的政府文化合作機制作用，搭建更多的文化事業合作平臺，凝聚更多社會力量積極參與大灣區文化建設；在大灣區經濟社會融合加快的基礎上，共同規劃大灣區文化建設，更好地協調三地文化發展政策、規劃等，推動灣區文化的現代化、國際化和多元化發展；有學者提出，要培養大灣區文化共同體理念，促進大灣區民眾的“灣區”身份認同，促進大灣區對于中華文化和嶺南文化的文化自信與文化認同，實現灣區融合發展。三地政府給予更多的政策和資源支持，鼓勵三地業界對接合作，大力鼓勵和支持文化合作模式、方式等創新，大力支持區域文化人才、要素資源的自由便捷流動，建設大灣區文化多元的生態圈、產業圈、人才圈及資金圈等。

（二）推動大灣區文化產業對接合作，實現嶺南文化創新發展

文化創意產業不僅決定一個國家和地區的文化軟實力，也是經濟產業核心競爭力的體現。大灣區建設應借嶺南地區厚重的文化藝術傳統，利用創意與科技進一步推動嶺南文化、港式文化和澳式文化的創新性發展、融合發展。一方面對內不斷深化廣東文化體制機制改革，進一步擴大文化領域對港澳開放，促進粵港澳文化產業深度融合發展，推動文化產業新業態新項目的發展，著力打造文化事業、文化品牌、文化優勢的新標桿；另一方面，對外積極整合區域創新資源優勢，發揮粵港澳三地文化資源的優勢和特長，共同打造嶺南文化品牌項目，積極開拓國際市場，共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和嶺南文化，提升文化國際競爭力和影響力。學習借鑒好萊塢、迪士尼等國際文化產業發展經驗，積極探索發展文化+ 或文創+ 旅游、飲食、生態等新業態全產業發展，做大做強一批文化產業園區和文旅融合發展示范區，著力舉辦好大灣區的海洋王國馬戲節、文化藝術節、文化遺產展覽等活動，講好灣區故事，激發文化+旅游、飲食等消費活力，助力經濟發展。

（三）推動嶺南優秀傳統文化在大灣區傳承發展，留住文化根源

依托粵劇、粵曲、潮樂、客家山歌等嶺南地方文化資源，組織開展特色鮮明、群眾喜愛的藝術創作，推動嶺南傳統文化資源的國際化保護利用合作。合作開發和利用廣東傳統歷史文化和名人文化題材，突出地域性題材、大灣區文化題材、民風民俗題材、客家文化題材，推出具有大灣區地域文化標志的文藝精品。共同支持戲曲名家傳承行動，地方戲曲進校園、加強對民間文學、民間工藝、民間音樂舞蹈戲曲、嶺南中醫藥典籍等文化遺產項目搶救性保護，推動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可持續發展。深入挖掘利用三地傳統文化資源，加強選題規劃，創作更多體現傳統文化精髓、具有鮮明嶺南風格、反映當代價值觀念的文藝精品，善于運用各種現代技術和藝術元素，兼具時代眼光和國際視野，與時俱進地創新傳統文化的表現形式，推進優秀傳統文化的現代表達。加強文化遺產的保護利用與傳承發展， 推動嶺南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加快推進嶺南文化各藝術門類檔案資源信息化數字化建設步伐，以影像、語音、圖片、文字資料等形式記錄廣東文藝發展脈絡，豐富嶺南藝術文化資源。

（四）加強粵港澳教育及青年交流合作，增進文化認同

教育是文化的載體，青年是文化的未來傳承者，也是大灣區的未來。文化認同是民族認同的基本要求，是政治認同、價值認同的前提。加強對大灣區青少年嶺南傳統文化的教育，促進青少年嶺南文化交流合作，增強大灣區青少年的國家認同、民族認同和文化認同，具有積極的歷史和現實意義。有學者認為，共建人文灣區，關鍵要培養粵港澳青年務實包容、堅毅果敢、創新進取、奮斗拼搏之精神，使灣區青少年成為傳統文化中最重要的載體和傳播力量。要把嶺南優秀傳統文化作為重要教育內容納入國民教育，與國情、國史等一起統籌，作為大灣區青少年教育的成長必修課，加以普及推廣至大灣區的每一所大中小學校。要做好嶺南傳統文化、人文精神和中華優秀文化的研究闡發，擷取傳統文化的精粹精華，充分發揮理論研究的指導作用，著力構建有中國底蘊、嶺南特色的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以嶺南文化為依托，形成新時代條件下新的文化理念，培育新型嶺南文化，打造粵港澳大灣區文化共識和基本的價值認同。①李宗桂：《創新嶺南文化凝聚粵港澳新合力》，《南方日報》2018 年11 月17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