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打造未來社區新樣板

金少策 徐露路 馬克強 張涵涵

如何讓城市和社區變得更聰明、更智慧？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已然來臨，社區的未來在哪里？

或許我們可以從浙江省的未來社區建設中獲得答案。

在2019年召開的浙江省兩會上，“未來社區”被正式寫入《政府工作報告》中。當年3月份，浙江省政府正式啟動試點申報，并印發了《浙江省未來社區建設試點工作方案》（下稱《方案》），對未來社區的內涵、目標作出了明確闡釋。

作為浙江省城市現代化建設的一張金名片，未來社區目前已發布三批試點創建項目名單，其建設正由點到面全方位鋪開，迄今已有150個試點項目，總投資6323億元，直接受益居民63.8萬人。目前，前三批社區試點已經陸續啟動建設。到2021年底，浙江省的目標是將培育省級未來社區試點100個;2022年起，將在此基礎上全面復制推廣，夯實未來城市發展基礎。

一連串的動作凸顯了浙江打造未來社區的雄心。秉承“以人為本、去房地產化”原則，浙江省要求未來社區建設既要落實“三化九場景”（即人本化、生態化、數字化這“三化”，以及鄰里、教育、健康、創業、建筑、交通、低碳、服務、治理“九大場景”）系統配置要求，又要確保原居民“搬得進、住得起、過得好，讓社區居民真正有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

這將是一次對浙江城市發展質量的跨越式提升。面對舊城區多、改造任務重，又不能一律大拆大建的難題，浙江未來社區建設經過反復論證，秉承“最多改一次”的理念，并適度“留白”為城市功能迭代預留空間。同時，在謀劃、建設中打破“瓶瓶罐罐”，一個個彰顯地方特色的未來社區百花齊放、連點成片，終將塑造出“記得住過去，看得見未來”的高質量城市。

作為國內首次明確提出建設未來社區的省份，浙江開展的這場未來社區試點建設實驗，將為社區治理帶來怎樣不同的風景？

為什么要建未來社區

說起未來社區，相信很多人還略顯陌生。但是在國外卻已有不少“未來社區”的示范先例。在加拿大，以建設更智能、綠色、包容的城市為目標，打造了Quayside未來社區。我們從歐洲BLOCK模式、新加坡COMPLEX模式、日本共享住宅中，也能看到未來社區的影子。

在國內，隨著居民收入水平和城鎮化水平的提升，居民對品質生活的需求也與日俱增。在未來社區項目提出之前，2018年12月，浙江省發改委曾牽頭就未來社區建設展開了問卷調查。

問卷調查結果顯示，社區存在重房地產輕人文、鄰里關系淡漠、缺少文化交流載體平臺等問題。“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相隔兩地，而是你與我之間門對門，卻誰都不認識誰”，這一感慨反映了現在樓越蓋越高、人情卻越來越淡薄的現象。社區醫療“看得起”但“看不好”，“最多只能看看小病”，以及由于人口密集、街道擁堵，一些停車難、公共交通出行不便、物流配送服務不完善等問題，也成為調查者希望改善的議題。

與此同時，在浙江快速城市化的進程中，一些“城市病”逐漸加劇。數據顯示，1978年，浙江城市化率為14%，2018年全省城市化率已達68%，城市化程度增加近5倍。但是在城市規模逐步擴大的同時，與之相配套的社會保障、基礎設施、生態環境雖得到一定的改善，但并未以正式的條例或文件進行規范、標準地建設。

人口增多、交通擁堵、環境惡化等社會問題衍生的“城市病”制約了城市化的發展。新舊社區發展參差不齊，許多老舊小區占據著城市發展的核心地段，出現市中心的“老破小”現象，不僅影響居住體驗，也影響整個城市面貌。

這些小區的服務水平和建設品質也都相對低下，與城市文明發展要求嚴重不符，尋找城市高質量發展轉型突破口已成當務之急。

憑借多年社區建設經驗，浙江創造性地提出建設“未來社區”項目，在解決民生問題的同時，為社區的未來注入新的活力。

規劃中的未來社區充滿“魔幻氣息”，以智慧共享為內涵，互聯網、物聯網、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先進技術的應用與推廣，正好契合新一輪科技與產業革命所孕育的萬物互聯智能化時代風向標。

順應民生、社會、時代三方面的客觀要求，“未來社區”得以提出并實施建設，既是當下的問題，也是未來的方向;既是民心所向，也是大勢所趨。

為什么是浙江

社區迭代、技術升級是中國城市化進程中的普遍課題，為何浙江省能在國內率先提出建設未來社區？

這是由浙江的城市化發展基礎、社會發展環境條件、民眾需求等所決定的。

首先，經過幾十年的發展，浙江省城市化發展已達到一個較高水平，2019年時，全省城鎮化率已突破70%，城市社區建設基礎很堅實。

其次，浙江省的經濟社會發展基本具備了相關條件，可以追求更高質量的城市化水平。以數字產業為例，數字經濟是推動浙江高質量發展的“一號工程”，2019年浙江省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增加值增長15%，占地區生產總值比重的10%。在《方案》中，數字化是建設未來社區三個價值導向之一（另兩個是生態化、人本化）。

從民眾角度而言，未來社區建設的需求也是迫切的，老舊小區的居民需要改善生活品質，而且新社區建設也亟須應用社區建設新理念和現代科技手段，為生活方式變革賦能。

從吸引人才角度來說，未來社區是推進浙江城市化水平高質量提升的標志性項目之一，對人才有很高需求，自然也需要有相應的高質量的社區來“接住”人才，未來社區正好提供了這樣一個平臺。

習近平總書記在浙江考察時，賦予浙江“努力成為新時代全面展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的重要窗口”的新目標新定位。對此，未來社區建設將全面注重未來社區價值內涵提升，主動對標老百姓美好生活需要。既體現“未來”，又力求“樸素”，讓老百姓在彰顯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的未來社區治理環境中，體驗生活方式轉變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

從《方案》看，浙江省的未來社區建設提供了一種統籌性眼光，以人民美好生活向往為中心，注重人的全面發展需求，融合了社區軟硬性設施標準與社會治理服務。

《方案》里提出的構建未來鄰里、教育、健康、創業、建筑、交通、低碳、服務和治理等九大場景，是按照居民全生活鏈需求，把社區里復雜的各個系統貫通并有機集成，通過全功能鏈的對接以及全產業鏈的支撐，促使社區形成高效集成的生活服務綜合平臺，這對城市建設、城市管理也有很大的示范意義。

未來社區的重要特征，是以社區生活圈為單元來構建社區系統，相比一般意義上行政管理的社區概念，生活設施配置更為科學、系統和有效。未來社區的建設，將帶動周邊社區基礎設施、社區服務乃至產業轉型上的聯動發展，進而推動整個區域發展。此外，未來社區引入數字管理系統，能產生更高的管理效率，覆蓋范圍也更廣，可以推進社區治理水平的提高，緩解社區管理人才不足的矛盾。

為什么要以人為本

依據《方案》，人本化是未來社區的價值導向之一，這一點是浙江未來社區建設中貫徹始終的核心理念。

人本化的價值導向將貫穿浙江未來社區九大場景的建設，特別是鄰里、教育、健康、服務等場景，它體現了以人為中心的社區建設理念。

比如以前建設社區的方案大多注重鳥瞰圖效果，而浙江未來社區則選取人的場景圖來參考，一切場景都圍繞人們5—10—15分鐘社區生活圈的需求來設計。

早在2000年10月27日，在杭州第一屆“西博會”上，良渚文化村項目簽約，開啟了一場長達21年的“未來社區”試驗。在項目打造之初，社區的設計者就畫下一幅未來藍圖：文化村將被打造成一個擁有5個湖泊、6個公園，以步行5分鐘的距離建立配套服務體系，以每小時5公里的步行速度建立的宜居小鎮。在以人的全面發展和社會全面進步為導向的探索下，良渚文化村社區超前布局了鄰里共享、智慧服務、生態低碳、產居共融等各個要素，構筑人與自然、人與生活的全新關系和場景，勾起人們對未來生活的更大期待與向往——通過全域景區化打造，釋放山水田園生態優勢，成為全省首批15個低碳社區之一;以《村民公約》開自治先河，打造獨具特色的鄰里文化，激發基層治理活力，樹立社區治理的標桿;優化周邊配套建設，社區周邊不僅有良渚博物院、大雄寺等人文地標，良渚文化藝術中心、玉鳥流蘇文化創意產業園等創新基地，也有浙一門診部、隨園嘉樹養老公寓等民生配套。

當浙江省提出“未來社區”的“三化九場景”頂層設計時，良渚文化村人心里是有些自豪的：未來社區的“九大場景”，不少在社區里早已是觸手可及的日常。

具體到社區試點項目，將以改造更新為主，兼顧規劃新建。在首批24個試點社區里，21個是改造更新項目，改造更新主體鎖定在20世紀70年代至90年代的老舊小區，因為未來社區建設的出發點是服務群眾，老舊小區（住區）改造重建將作為試點的重要方向，讓老舊小區群眾率先改善生活，感受新時代新生活獲得感。

此外，在改造過程中，還要維護好社區“原住民”的利益，留存社區原有文化肌理和歷史記憶。

例如杭州上城區始版橋社區留有娃哈哈集團有限公司老生產基地的發展之根，承載著杭州人的工業記憶，在未來社區建設中，就保留了娃哈哈老廠房的煙囪、鍋爐房等工業遺存建筑。

未來社區教育、健康等場景，與居民關切的醫療、養老、教育等民生問題相對應，未來社區建設提倡將醫療、教育等由各個部門分割管理的資源集中到社區。

具體到各個場景，目前未來社區試點與醫院、學校等機構的聯系工作已在開展，比如杭州拱墅區瓜山社區，正與杭州市二醫院建立醫聯體，將為入住居民打造電子健康檔案。

《方案》中明確提出未來社區建設要“加強與關聯龍頭企業的合作，組建未來社區產業聯盟”， 值得一提的是，未來社區試點項目推進，以市場化方式為主，政府發揮引導作用，因而政府成立未來社區產業聯盟，面向央企、國企、民資、外資全面開放，相當于是為企業提供了一個平臺，讓相關企業以一個整體卻保有自主權的形式參與到未來社區建設運營之中，實現全過程有序可控。

市場化未來社區建設方案的精髓是可復制可推廣的，當然，各地經濟發展水平和城市建設狀況又存在差異性，不可能完全照搬浙江。因此，浙江未來社區是提供了一種參考模式，如果在其他地區落地，也將相應地作出調整。

未來社區將帶來什么

“未來社區將為浙江帶來四大紅利：改善大民生，驅動大投資，帶動大產業，促進大轉型。”浙江省發改委負責人說。

首先，從大民生角度來看，未來社區將徹底解決老舊小區的“老大難”問題，引領未來生活方式的變革創新，提升人才落戶吸引力;“鄰里文化”與人文氛圍的日漸濃厚，帶來更為和諧親密的鄰里氛圍，在有效和先進的社區管理體制下，更積極地參與社區志愿服務，不僅能打造更為舒適的生活環境，也能形成互幫互助的鄰里友好關系，打造鄰里互助生活共同體。

同時，未來社區基礎設施與社會服務的極大完善，更加符合現代需求的社區空間規劃，設計美觀的實用建筑將從住宅角度給予居民更為安心舒適的居住體驗。在未來社區“5、10、30 分鐘出行圈”的打造理念下，居民交通出行更加方便快捷。

其次，未來社區建設還將拉動萬億級大投資，激活撬動民間投資。未來社區針對老舊社區的翻新改造，將從基礎設施與公共服務入手，提高空間集約利用率，運用物聯網技術關聯基礎設施，能夠積極拉動社區周邊水、電、氣、交通各方面的建設需求，以需求撬動投資;對于規劃新建的區域，將推行TOD理念（以公共交通為導向的開發），使公共空間成為建筑導向和鄰里生活的焦點，以交通優勢吸引社會各界尤其是民間投資加入。

再次，是帶動大產業。未來社區所融合的人工智能、云計算等前沿技術將滲透于社區的公共服務、基礎設施建設之中，其衍生出的數字經濟價值將帶動相關產業形成一個巨大的智能產業鏈。憑借著社區龐大的用戶基數與對用戶需求的精準把握，依托智能數據技術，實現30分鐘配送入戶，未來社區勢必能通過成本和效率的優勢拉動社區新零售的發展。

第四，是促進大轉型。面對當前尚處粗放型的經濟發展與城市管理模式所引發的資源浪費、生態破壞等問題，未來社區將以其高集約化的資源利用和集群化的管理模式，以及尖端技術的運用，有效促進經濟發展由粗放型向集約型轉型，由單一的管理模式向多元化、集成化轉型。

可以說，浙江出招建設未來社區，不僅在民生領域解決了當前存在的諸多問題，更將成為產業領域中新市場轉型發展的一大助推力，帶來的是民生與市場、內外并存的多重紅利。

“夢會開出花來的，夢會開出嬌妍的花來的。”浙江省發改委固定資產投資處處長杜旭亮引用戴望舒的《尋夢者》中的一句詩，表達對未來社區建設的希冀。

Zhejiang’s New Models of Future Communities

By Jin Shaoce ?Xu Lulu ?Ma Keqiang ?Zhang Hanhan

How can we make cities and communities more intelligent and smarter？ With the arrival of a new round of technological revolution and 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 what will be the future of the community？

Perhaps the answer can be found in Zhejiang province’s development of “future communities”.

During the “two sessions”— annual meetings of provincial lawmakers and political advisors — of Zhejiang province in 2019， the concept of “future communities” was officially written into the Government Work Report. In March that year， Zhejiang Provincial Government officially launched the pilot program for future communities， and issued the Zhejiang Province Future Community Construction Pilot Work Plan （hereinafter referred to as the Plan）， articulating the significance and the intended goals of future communities.

So far， 150 pilot projects have been approved， with a total investment of 632.3 billion yuan， benefiting 638，000 residents directly. At present， work on the first three batches of pilot projects has already started. By the end of 2021， Zhejiang aims to nurture 100 provincial-level future communities， which will be promoted throughout the province starting in 2022， so as to lay a solid foundation for future urban development. Most importantly， Zhejiang will make sure that residents “move in smoothly and live here affordably and happily”， so that they will truly enjoy a sense of gain， happiness and security.

As the first province in China to propose the construction of future communities， what difference will the experimentation bring to the practice of community governance in Zhejiang？

When it comes to “future communities”， many readers might find it unfamiliar. However， examples and models of “future communities” abound outside of China， especially in developed countries， such as Quayside Future Community in Canada， created to build a smarter， green and inclusive city. Besides， the BLOCK model in Europe， the COMPLEX model in Singapore and shared housing in Japan are also variations of future communities.

In China， as residents’ income rises and urbanization forges on， the public demand for high-quality life is stronger by the day. Before the future community project was proposed， in December 2018， Zhejiang Provincial Development and Reform Commission conducted a survey on “future communities”.

The results showed a host of problems in residential communities， such as putting a premium on the economic value of real estate， weak neighbor relationships， a lack of cultural exchange platforms and inadequate community medical care. There were also issues arising from dense population， including street congestion， parking difficulties， inconvenient public transportation and poor delivery services.

Indeed， in Zhejiang’s rapid urbanization， some “urban diseases” gradually worsened. Statistics show that in 1978， Zhejiang’s urbanization rate was 14%， which nearly quadrupled in 2018， reaching 68%. However， as cities gradually expand and develop， social security， infrastructure and ecological environment are not catching up. The development of old and new communities is uneven， and since many old residential areas sit right in the core area of urban development， the phenomenon of “old， broken and cramped” （apartments） in the city center has emerged， adversely impacting on the living experience and the urban landscape. Thus， relying on years of experience in community construction， Zhejiang creatively put forward the project of building “future communities”， which will not only solve these problems， but also inject new vitality into the future of communities.

But why Zhejiang？ Why of all places in China， it is Zhejiang that has taken the lead in building future communities？ It boils down to Zhejiang’s robust urban development， social development as well as the popular demand. For one thing， the province’s urbanization has reached a high level; in 2019， its urbanization rate exceeded 70%. For another， Zhejiang’s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has enabled its pursuing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Taking the digital industry as an example， the foremost industry to promote Zhejiang’s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In 2019， its added value increased by 15%， accounting for 10% of the regional GDP.

The public demand for future communities is also urgent， particular those residents living in the old communities who need to improve the quality of life. As one of the landmark projects to promote Zhejiang’s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in urbanization， future communities are destined to attract various talents too.

When General Secretary Xi Jinping visited Zhejiang， he stated that Zhejiang should “strive to become an important window to fully display the superiority of the socialist syste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n the new era”. To that end， Zhejiang’s development of future communities will focus on working to satisfy people’s pursuit of happiness. These future communities should both reflect the “future” and remain “simple” in that mindlessly chasing after “futuristic” and “trendy” appearances for the communities should be avoided at all costs， for the real benefits should all be accrued to the people.

In fact， people-centeredness is one of the central tenets in developing future communities in Zhejiang， which is both spelt out in the Plan and shown in its implementation. ?For example， most of the community construction schemes in the past would only look at the effect of an aerial view， while the future community projects in Zhejiang center on people， and all possible scenarios have been designed to meet people’s needs within a 5 to 10 to 15 minutes of community life circle.

In the future， future communities will bring four major benefits to Zhejiang： improving people’s livelihoods， spurring significant investment， driving industrial integration and promoting 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 according to the Zhejiang Provincial Development and Reform Commission. Indeed， apart from tackling the various existing problems caused by old communities， Zhejiang’s initiative to build “future communities” is supposed to bring in large flows of investment thanks to the demand they are expected to generate， help drive the formation of a digital-industry-powered industrial chain， and considerably improve efficiency and cut down on the waste that traditional management models give rise 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