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與人生

●梁 偉

人生大致由童年之點、少年之點、中年之點與老年之點四個點組成，而這些人生節點猶如幾何體中的線段相交的點，構成了完整而回味醇美的人生歷程。

童年之點，宛如細雨霏霏中等待萌芽的草籽，純粹的淡綠色微亮。

孩童揚起清澈純真的眼睛，遙望著蔚藍的天空，矢車菊一般的藍色被濃密的睫毛分割成小小的、閃耀的碎片。窗下，姐姐正背著課本中的詩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那時，他還只會歪歪扭扭地寫自己的名字，一時間卻不知道，究竟這樣的詩句為了此情此景而生，還是此情此景分明是為了這樣的詩句所生。世界在他的眼中，猶如土地之上，那般華燈耀彩、桂影斑駁。

少年之點，仿佛夏夜天空中忽明忽暗的星辰，熠熠生光。

少年在花落知多少的夜里，在媽媽噙淚的目光里啟程，出發到他向往的世界。孤獨失落時，他吟唱著“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峰回路轉時，他感嘆著“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錦瑟年華誰與度的愿望有時變成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的結果。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的浪漫重新在咖啡館幽幽暗暗的燭光里上演。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愛情與事業在波濤中時起時沉，有時患得患失，如同狄俄尼索斯痛飲酩酊；有時破涕為笑，憂患宛若冰釋淡然。

中年之點，猶如秋夜里轉瞬即逝的流螢，時隱時現。

中年的時光如同指尖纏繞的熒光，那樣溫暖透亮，卻又那樣稍縱即逝。山已定的青年見水亦水、見山亦山，對生活他再也沒有不切實際的憧憬，他充分領略了夕陽無限好的絢爛，黃昏時候亦難留的珍貴。所以在浩渺的時光中，他把每個平淡卻又不平淡的記憶沉淀，讓心靈變得靜謐豐盈，心香一瓣，無語嫣然，在平靜的生活中找回寧靜的美麗。

老年之點，猶如碧瓦屋檐下橙黃的光亮，溫馨明朗。

人生的云淡風輕，他看過了；人生的驚濤駭浪，他經歷了。物是人非事事休的鏡像里往事如幻如電，如昨夢前塵。此時，他只愿帶著一顆靜如止水的心，且聽且行，與三毛一起追憶夢中的橄欖樹，與林清玄一起繪唱日月潭的深水微瀾，與席慕蓉一起聆聽故鄉的木笛深深……他安靜地坐在搖椅里，回首人生，一切都淡然如水……

人生始于天真的童年，經歷少年的青澀，走向成熟的中年，最終抵達心如止水的老年。這些人生的階段積累著人生中豐富的經驗與閱歷，最終由線段成長為立體的形狀。

童年之點、少年之點、中年之點與老年之點，這些點或單純簡單，或璀璨明亮，或忽明忽暗，或溫馨明朗……然而正是這些各不相同的點，隨著時間的推移成為幾何體中的相交線段，最終構成了立體而令人回味無窮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