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看遍世間美好

●安 寧

純粹想出門透一口氣，于是應阿爾姍娜的要求，去觀賞魚市場看魚。

整整一條街上賣的魚，都有著明艷的色彩，看上去漂亮喜慶。最多的當屬紅色錦鯉，還有腦門上戴一紅艷艷帽子的，叫鴻運當頭，是孔雀魚的一種。阿爾姍娜看著那一頂頂小紅帽在面前游來游去，哈哈大笑。又有一種叫紅綠燈的熱帶魚，個頭極小，但卻光彩奪目，倏然閃過，猶如水中一道明亮艷麗的彩虹，又似人間的精靈。盡管好多店里都有這種古靈精怪的紅綠燈，但每進一家，我和阿爾姍娜還是馬上被它們吸引，盯著看上許久，才心滿意足地離去。只有清道夫魚，樣子古怪，顏色喪氣，讓人看了不太喜歡。它們看上去也樂于享受孤獨，跟許多魚混雜在一起，卻并不合群，自顧自地吸附在玻璃魚缸上，或者成群地聚集在一個暗黑的角落，像是魚類中的抑郁癥患者。模樣類似蝙蝠的魚，穿著寬松的袍子，游動起來頗有貴婦登臺的優雅大氣；表情也頗溫和，不似長長的帶魚，總是噘著嘴，拉著長臉，一副被人欠錢不還的樣子。

逛到最后一家時，女老板看我和阿爾姍娜純粹是賞主而非買主，好一番白眼。臨出門時瞥了她一眼，像一條愁苦的帶魚。

回家時，天黑透了。似乎全城人都涌了出來，車堵成了一團亂麻。阿爾姍娜意猶未盡，一個勁兒說要住在外面，不回家了，完了又忽然問我：媽媽，你為什么每次都這么辛苦地帶我出來玩呢？

我心里一暖，回她：因為媽媽想陪你去看這個世界上更多美好的東西。

隔了幾日，又帶阿爾姍娜出去吃飯，特意選了一家看上去比較優雅的餐廳。看著剛剛五歲的女兒，乖巧地坐在我的對面，將筷子、盤子、杯子一一擺好，放到自己面前，忽然覺得感慨。似乎就在昨天，我還活在頻繁起夜給她哺乳的焦頭爛額之中，而今天，她已成為一個可以交流對話的小大人。我耐心地告訴她，桌邊上貼的紙條是菜單；旁邊站著的叔叔阿姨是服務生，因為他們禮貌地為我們服務，所以要記得上菜后，給他們說一聲謝謝。我們還去靠近廚房的菜品展示區游逛了一番，將那些正在生長中的碧綠可人的青菜，水中歡快地游來游去、不知死之將至的魚蝦，籃中大得驚人的鵝蛋，一一進行了欣賞和點評。

餐廳里人不太多，比較安靜，我們一邊慢慢欣賞著窗外的夜色，一邊從容地吃完了晚餐。起身離去的時候，我已經轉身了，女兒忽然又退回去，檢查一下自己的座位，說：我看看有沒有落下的東西。我笑起來，為她已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家庭成員，為此我用了五年的時間，將她變成現在這樣美好的樣子。

想想，再過上十幾年，她就可以獨自一個人出門，去看這個世界上不同的風景。而那時，我將微笑注視著她的背影，慢慢從我的視線中消失，猶如一滴水，融入它最終歸屬的汪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