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宗
做好事有兩種。
一種好事是有聲勢、有轟動,領導有明確部署、基層有落實方案、百姓有組織行動,干起來電視有影像、報刊有文章;大功告成總結表彰、百姓點贊、皆大歡喜。這樣的好事干起來也會有難度,但總體上說一路凱歌行進,可以較有把握地馬到成功。
干部群眾樂于和積極參與這樣的好事是很容易理解的。
還有一種好事,于國有利,于民有益,功在當下,利在將來,干起來勞神費力,一時難以見效。其實,這種默默無聞的好事,只要下真功,實功堅持干,領導班子一任接一任地干,也必定能干成。重要的是摒棄急功近利政績觀,根絕誤國誤民的官僚主義、形式主義,認定一事利黨、利國、利民,雖然干了半天、凝神聚力,領導可能未注意、百姓可能不理解,但決心不動搖,勁頭不松懈,功成不必在我,但功成肯定有我,此事庶幾可成。
一位新聞界朋友向我講過一個張家口地區貧窮落后農村組織勞務輸出,實現脫貧致富的故事。一位鄉書記深知本地鄉村貧窮落后現狀,這類農村有無優勢?有,那里有充裕的勞動力,可以勞務輸出,掙城里人的錢,不要總擠在幾畝薄田輩輩土里刨食。這位書記還了解到城里缺少大量為老人服務的家政人員,俗稱“保姆”。鄉書記找村民商議進城當“保姆”一事,村民們異口同聲拒絕了,說“窮死也不去干那種丟人事”。當保姆、搞家政咋就是“丟人事”呢?這完全是價值觀、文化觀范疇落后理念在作怪。在家里窮得家徒四壁丟人不丟人?他竟感覺不到丟人。人家菲律賓勞務輸出、在全世界搞家政,沒有誰說丟人呀。勞務輸出是菲律賓國民經濟的支柱產業,“菲傭”大軍在香港、新加坡、深圳、上海很受世人敬重,怎么一到咱們窮鄉僻壤卻變成“丟人事”了呢?鄉書記將此番道理挨家挨戶講就是說不動村民。鄉書記決定找自己一位親戚,同村一婦女先行“蹚路”“試水”。這位村婦務工的人家是都市中一個孤老女士。女士風燭殘年,雖然家財萬貫,但子女在美國打拼,根本不能回國盡孝。這位村婦在孤老女士家中里里外外,洗衣做飯、灑掃庭除,孤老女土臥床后又為其接屎接尿,女士將村婦認作“干閨女”,除每月六千元工資,還將一半家財贈予“干閨女”。三年之后,村婦重回故里,一襲都市女人衣裝,氣質高雅,言談全是都市話題,家中換上了萬元價格的新摩托,土屋早變成二層小樓,還為家庭建了個村莊超市。一支壩上勞務輸出大軍,經過帶動效應形成了。其間,鄉書記換了兩屆、一屆接一屆地抓,組織隊伍,簽訂協議、處理維權糾紛,都是鄉領導出面。這個鄉成為壩上人脫貧致富奔小康的樣板,追根溯源,是兩屆鄉領導默默無聞地干成了一件大好事,受到村民們稱贊。雖然很少人能感受到鄉領導付出的心血,但卻是功德無量。
還有許多在農村被認為“沒法抓,抓也白抓”的歷史性難題,就是靠默默無聞地實抓實干、以繡花之功辦成的。比如垃圾圍村問題。以往許多地方鄉村之所以長期存在垃圾圍村、人居環境臟亂差,是因為那些地方的環境整治,只是一般化的號召,沒有解決問題的實招;或抓抓停停,沒有持之以恒的韌性工作。總之沒有人肯于默默無聞地數年如一日地干實事真事。而保定曲陽縣許多鄉村人居環境整治效果顯著,垃圾圍村問題、農廁改造問題,從根本上得到解決。那里的鄉村干部抓這種老大難,不怕費事,不怕跑腿,不怕磨嘴皮子,幫助群眾建立有效的監管機制,組織督導小組,網格化管理,發現有敷衍塞責、不認真不徹底問題,按照賞罰分明原則問責整改。用“黑紅板”激發群眾參與、群眾監督的積極性。如今的曲陽鄉村也和都市一樣有自己維護環境的“紅馬甲”“紅帽子”、大喇叭、宣傳單等等。過去的臟亂差也算一種“文化”,是一種讓人習焉不察的落后文化;今天的潔凈美是一種真正的文化,一種人人參與書寫的進步文化。文化的嬗變離不開那里一批批黨員干部長期做的繡花真功。
百姓不喜歡那些整天魂不守舍、心猿意馬的干部。這種干部每到一地,第一年先作出驚世駭俗的規劃,第二年要干出吸引眼球的政績,第三年就開始活動升遷。三年不升遷便認為是仕途之憾。這樣的人不為百姓認可,應反思自己的政績觀和群眾觀,追溯初心,來一個自我轉變。讓這種心浮氣躁的干部少些、再少些,讓那些默默無聞干好事、干實事、干真事的干部多些、再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