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文新

資本野蠻生長的時代落幕了,資本規范發展的時代開始了。
2020年,螞蟻金服上市被叫停;2021年滴滴打車APP被下架……資本野蠻生長、無序擴張等突出問題引發了監管層的高度關注,并陸續出臺了一系列政策予以嚴格監管和依法查處。
毋庸置疑,中國不僅不會排斥資本,而且必須充分依靠資本的積極作用。從傳統產業的轉型升級、企業的科技創新和商業模式的轉換,再到中國經濟的高質量發展,資本,尤其是股權資本更是具有無可替代的作用。
2021年發生在中國的資本規范行為,僅僅是針對“市場原教旨主義”之下的資本野蠻生長,這絕非倒退,而是資本文明進步的體現。
過去這些年,一些平臺企業野蠻生長、無序擴張,其壟斷和不正當競爭行為,顯然是有違這些目標的。
以移動支付為例,行業發展迅猛,但有的公司卻以互聯網公司的名義從事著金融業務,通過合同把風險轉嫁給債券持有人與合作銀行,而且想方設法躲避銀行監管。不受監管的金融資本野蠻生長,帶來的風險和隱患顯而易見。
資本的野蠻生長和無序擴張必須得到糾偏。
毋庸置疑,中國需要最終實現共同富裕,而共同富裕需要資本的良性發展。但是,中國必須排斥資本的野蠻生長,因為它背離共同富裕的目標。尤其在全球實體產業資本、股權資本激烈爭奪的時代,不能正確領悟監管初衷,那勢必大大折損中國經濟的創新動力。
作為中國經濟理論與實踐的探索者和思考者,清華產業轉型顧問委員會主席黃奇帆很早就提出:必須把那些為壟斷而大把燒錢的互聯網公司置于《反壟斷法》的約束之下。
2021年7月13日,黃奇帆在第二十屆中國互聯網大會上更是明確提出“當前消費互聯網領域存在的四個問題”。第一,拼命燒錢擴大規模,打敗對手取得壟斷,此舉幾乎是零和效應,沒有資源優化配置的增值效應;第二,利用人性弱點設計產品,用打擦邊球的方式吸引眼球,擴大流量;第三,利用網絡平臺壟斷地位,采取不對等的措施,采集客戶、老百姓的信息,甚至侵犯隱私;第四,把人群分成三六九等,不同人群不同價格,而且殺熟,這實際是不公平、不公正的現象。
他提醒中國互聯網行業:“今后10年是產業互聯網時代,這種不講道理的盈利模式是行不通的。”實際上,黃奇帆指出的問題恰恰是互聯網資本野蠻生長的表象,但必須看到,野蠻生長是資本天性,古而有之。這樣的野蠻生長曾經帶給人類眾多經濟災難,遠的不說,2008年金融危機實際就是金融資本野蠻生長的極致性惡果。
監管不是限制市場競爭,不是排斥資本逐利,而是踐行中國的那句老話: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個道指的是,取財要講路徑,而這條路徑上要有道義、有節制、有情懷。
經濟發展從來伴隨技術進步,而技術進步從來離不開足夠的資本支持,這是人類經濟發展的歷史定律,同樣也是中國經濟發展不可違抗的基本定律。尤其是現在,世界經濟正在朝著“智能化”方向全力推進,這是一場歷史性的變革,而且各國經濟智能化的領先程度,也勢必決定著全球經濟格局未來如何重新劃定。
正因如此,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早已開始大規模攫取全球股權資本,甚至不惜改變貨幣政策方式,以海量注入長期基礎貨幣的方式,推動金融市場更多生成長期資本。難道他們不怕難以回避的經濟風險?不是不怕風險,而是爭得科技先機更加重要,因為這將決定美國未來可否繼續保持世界優勢地位。歷史證明:科技創新的過程必定是耗費海量資本的過程。因為,創新是個不斷試錯的過程,否則根本找不出新經濟的最佳實現路徑。要嘗試就要有資本,尤其是極具高風險偏好的股權資本,如不能贏得這類資本的積累與消耗,經濟就可能落后,就可能被后發國家超越,甚至失去一個百年的時代。
中國應當怎么辦?必須積極參與到國際股權資本的競爭中去。事實上,在國際經濟、政治環境不斷惡化的背景下,中國從未停止反而大大加快了資本開放的步伐。
因此,中國沒有理由否定資本的存在,更沒有理由去壓抑資本的合法訴求,但這絕不意味著中國就放任各類資本無序擴張、胡作非為。試想,在科技資本激烈競爭的時代,資本如果不是在助推中國的科技進步,而是大量堆積在“不惜危害社會、損人利己”的賺快錢方向,那就很難贏得科技產業的先機。
2021年12月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要正確認識和把握資本的特性和行為規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是一個偉大創造,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必然會有各種形態的資本,要發揮資本作為生產要素的積極作用,同時有效控制其消極作用。要為資本設置‘紅綠燈’,依法加強對資本的有效監管,防止資本野蠻生長。要支持和引導資本規范健康發展,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毫不動搖鞏固和發展公有制經濟,毫不動搖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
這為規范資本發展再次明確了方向:中國不僅不會排斥資本和資本市場,同時還要塑造一種前無古人、中國特色的資本和資本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