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紅茹

分配問題是大家對共同富裕話題的關注焦點。2021年12月8日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實現共同富裕目標,首先要通過全國人民共同奮斗把“蛋糕”做大做好,然后通過合理的制度安排把“蛋糕”切好分好。
2021年8月17日召開的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強調,正確處理效率和公平的關系,構建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協調配套的基礎性制度安排。
初次分配、再分配和三次分配的制度體系,成為中國實現共同富裕不可或缺的三個路徑。
所謂初次分配,是指市場經濟體系中按照各種要素在生產中的作用進行分配,比如居民收入、資本的投資收益等。初次分配主要體現效率優先原則,即以生產中要素的效率功能來進行分配。
中國社會科學院工業經濟研究所研究員張世賢向《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分析,初次分配只要真正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決定性作用,生產要素的價值都可以公平體現。當勞動供給不足,特別是專業技術人才稀缺時,薪酬一定會大幅度提高。而資本作為重要的生產要素,存量越來越多,稀缺程度就下降,貢獻度就降低,利得就減少。
但是,僅僅依靠初次分配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公平問題。對此,張世賢表示:“財富積累存在馬太效應(強者愈強、弱者愈弱的現象,即兩極分化現象),還需要制度安排,促進效率提升的同時,更加注重體現公平。讓勞動收入的份額在分配體系中占比進一步增加,這樣才能盡可能減少低收入家庭的比例,不斷擴大中產階層隊伍。”
初次分配的作用是有極限的。中國社會科學院原副院長、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委員蔡昉認為,從OECD(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國家的經驗來看,初次分配后的基尼系數多在0.4以上,有些甚至超過0.5。之所以最終的分配結果都在0.4以下,有的甚至能達到0.3,是因為通過稅收和轉移支付實現了再分配。
所謂再分配,是指生產之后政府利用稅收與財政支出,在不同收入主體之間進行再分配。
人社部原勞動工資研究所所長、中國勞動學會特約研究員蘇海南向《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表示,再分配主要是稅收調節和社會保障。稅收調節包括個稅調節、財產稅調節以及房地產稅、遺產稅等調節,再加上財政轉移支付調節;社會保障則主要強化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逐步消除社保待遇雙軌制。
2021年12月舉行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加大稅收、社保、轉移支付等的調節力度。
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亦指出,要加大稅收、社保、轉移支付等調節力度并提高精準性。
蘇海南對《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說,調節高收入群體,首先就是稅收。“對高收入者,個人所得稅一定是應征盡征,要征收到位;財產所得稅和資本利得稅,應該進一步優化調整,不能只按固定的20%稅率征收;還要適時開征房地產稅、遺產稅、贈與稅等。”
關于房地產稅,目前已在上海、重慶等地進行試點。而遺產稅和贈與稅的開征條件是否成熟,成為眾所關注的焦點。
北京師范大學社會學院教授傅昌波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開征遺產稅,是我國完善制度時可以考慮的選項,無論是對于高收入人群家庭,還是對于整個社會,都是有益的。“因為財富中蘊含著的是勞動和社會關系,簡單地把財富給予后代,其實是對后代奮斗機會的一種剝奪。”
而贈與稅是與遺產稅相近的稅種。傅昌波表示:“親人、朋友之間,財產贈與超過一定的額度也要交稅。贈與稅的調整和推出往往會跟遺產稅同步安排。如果用于公共目的,可以有比較高的免稅優惠安排。”
在傅昌波看來,目前開征遺產稅、贈與稅的條件已經成熟,“現在個稅大家都可以在手機APP上申報,個人信息采集已經完成,遺產稅開征可以采取先試點,然后再推出。”
三次分配主要是由高收入人群在自愿基礎上,以募集、捐贈和資助等慈善公益方式對社會資源和社會財富進行分配。
“三次分配在制度安排上是對初次分配和再分配的有效補充。”張世賢向《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表示,慈善捐贈是很好的社會潤滑劑,不僅有利于縮小社會差距,實現更合理的收入分配,還可以更好地彰顯先富群體的社會責任和美好品德。
在三次分配中,企業該如何作為?中央財經委員會辦公室副主任韓文秀在2021年11月12日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表示,國家鼓勵支持企業和企業家在有意愿、有能力的情況下積極參與公益慈善事業,這在客觀上也會起到第三次分配的作用。
他同時強調:“慈善捐贈是自愿行為,絕不能‘殺富濟貧’‘殺富致貧’,不能搞‘逼捐’,因為那不符合共同富裕的本意,也不可能達到共同富裕的目的。”
應該看到,作為三次分配的公益慈善依然需要完善。傅昌波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目前民間慈善的愿望和能力并沒有得到充分釋放,慈善領域受到一些限制。建議在慈善事業的準入和鼓勵的政策、監管和自律等制度層面,進行優化和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