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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經濟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武漢 430200)
清代是新疆地區土地大力開墾的一個時期,也是人口劇烈流動的一個時期,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清代新疆出現了非常繁雜的產權糾紛,產權的類型比較多,有土地、水資源、房屋、坎井、水渠、墳地等。由于人口的遷移、政治局勢的變化等,原有的物產格局受到嚴重的沖擊,多種產權觀念在西北各民族交匯地帶產生沖突與融合,這些促使清代吐魯番成為產權糾紛頻發而契約觀念逐步成熟的一個地區。在《清代新疆檔案選輯》一書中刊錄了光緒三年至宣統三年(1877-1911年)間大量清代吐魯番廳的檔案,這些檔案涉及了各種形式的侵犯產權的糾紛,如冒認產權、霸業不還、抗債等。關于清代吐魯番地區土地糾紛處理的研究,學術界已進行得比較深入,取得了不菲的成果,包括細致地梳理糾紛產生的原因、過程與糾紛處理流程等,但是,從契約的角度分析清代吐魯番地區糾紛的研究仍屬少見。因此,本文以《清代新疆檔案選輯》為中心,對晚清吐魯番地區產權糾紛尤其是土地糾紛問題進行梳理,探討新疆吐魯番產權糾紛產生的原因,理清契約制度不斷完善的過程、契約文化融合共通的路徑,為當下的邊疆治理提供歷史借鑒。
《清代新疆檔案選輯》中寧高德一案非常具有典型性,檔案文書對這一案件的記錄比較全面。現將光緒十七年二月二十五日《葡萄溝戶民寧高德控索皮偷買偷賣霸園不交一案呈吐魯番廳文》抄錄如下:
告狀人小的寧高德,年三十歲,系吐魯番民戶,位葡萄溝老城百二十里。
偷買偷賣霸園不交懇恩做主,覆訊以追葡園事錄。小的祖居吐番,在葡萄溝務園為業,因買索皮葡園一塊。房院自修后,值安逆叛亂,小的俱家隕難,只留小的母子二人。沖散后,大兵克復新疆,于光緒五年,小的母親回土認業,向索皮認園,除原日種過共九年,年限三十二年。索皮不給后,小的母親呈控,未蒙堂訊,經沙的爾百什戶、趙掌案等說合,與小的母親葡萄園年限十年,五年即管園業。秋后小的母親改醮前行,將園原退交地主索皮,下欠年限待小的回吐之日再為管業。于光緒八年,小的抵吐認園,而索皮、哎里牙子均不在吐,小的近年與人傭工候伊。去歲,索皮等均回,小的向伊要園,伊言轉當于哎里牙子等,屢屢推哄,延至今正月。小的向索皮、哎里牙子要園,因此口角呈控,小的在案,蒙堂訊責斥以儆,斷令哎里牙子退小的葡園年限九年,令交銀兩,恩至渥矣。再哎里牙子買年限十年,共園價銀三十兩。伊轉賣過園子三年,共合價銀九十兩。小的十年種過一年,下剩九年,小的□(按:寧高德)若不管種,將來葡萄溝焉能駐家?外帳何以討收?園業矣,能讓人?今值開園,小的未敢阻擋,恐再茲事,為此叩乞青天大老爺案下,俯準覆訊,以追園業而儆霸園,則小的永感鴻恩于無暨矣。
原告 寧高德
被告 索皮 哎里牙子
□(按:原文缺)佑
證佐 沙五爾百什戶
光緒十七年二月二十五日告[1]
從上述文書中可知,此糾紛歷經十余年,中間經歷了晚清新疆的社會變遷。從這樣一起糾紛案件的處理過程可以管中窺豹,分析新疆吐魯番產權糾紛產生的原因。
晚清是中國人口遷徙頻繁的一個時期,周源和先生提出“我國近代史上的人口問題,基本上是人口過剩問題”[2],清代人口的急劇膨脹,使得其不斷由中原遷往邊疆,特別是廣闊的新疆地區。雖然人口流動的總趨勢是由中原流向邊疆,但是也有一個反復的過程,如《鄯善縣鄉土志·地理》載:“光緒初年,回亂既平,余黨就撫。俾造余種子茲鄯善者蓋四世三十年矣。其戶口視纏回十之一,視漢人十之九,散處城鄉,而眾族于附郭……”[3]鄯善縣能夠形成漢民占據百分之九十的人口結構,緣于戰爭影響下新疆地區人口大量外逃留下充足的生存空間,政府有意識地鼓勵外地人口遷居新疆。咸豐以降,新疆、甘肅、陜西等地的人口因時局而常常往來于西北走廊,伴隨人口遷徙而來的是經濟、文化的沖突,原有固定的社會格局被打破以后,外來移民所帶來的社會規則與意識自然容易形成各種沖突。寧高德一案正因為寧高德母子遷徙才使得原有契約中斷執行,為后續產生糾紛埋下隱患。除此以外,伴隨人口遷徙而來的還有外來資本,這些外來資本涌入新疆后,用于購地、經商、放貸等各種生產經營活動,在這些生產經營活動中,常出現外來人口與本地人口間的糾紛問題。在《回民郝海控黑娃子父子恃強抗債一案呈吐魯番廳文》中就記錄了由陜西渭南遷居吐魯番的赫海與當地鄉約的經濟糾紛,原文抄錄如下:
具告呈回民小的赫海年六十四歲,系陜西渭南縣人,為恃強控債,析恩作主,究追事緣。有鄉約黑娃子父子等,光緒七年,租種小的坎地,尾欠租糧小麥一石,高粱一石五斗,棉花五十四斛,小的催要,推至昨秋,到昨秋討要,又推至今秋,從此節推一節,屢次催討,不肯歸給。又傖使小的銀二兩,亦推抗不給。又光緒五年三月間,借小的銀十兩,言明每月每兩加利銀一錢,到六年十月間給利銀十兩后,又給小麥一石,再屢年討要本利,推抗分文不給。今小的討要,伊父子不惟不給,反由口糊狡,恃強抗勒,不肯付給,似此依勢抗債,昧良不給,無天無法,情難甘心,無奈只得懇訴仁明大老爺作主,提訊以儆狡詐,俾得如數追給,則小的沾感鴻慈于靡既矣。
原告 赫海 住南關
被告 黑娃子 住四十大墩
詞內
干證 馬老四 馬德
光緒九年十月十三日[4]230
在這一文書中糾紛產生的原因,不僅因鄉約黑娃子父子欠赫海地租不給,更因借貸赫海十兩白銀及年利率高達120%的利息不還。清政府在《回疆則例》中明確規定:“禁止商民重利盤剝窮回。”[5]704“商民借給回子銀錢只準三分行息,不準轉票;不準利上加利;亦不得將房地賤價折償負欠商民。”[5]727“開當鋪、放債和賒賬出售貨物是新疆許多北套客以及那些在維吾爾和西蒙古居住地進行貿易的商人所從事的行業。”[6]清政府在內地也規定利率不得超過三分,“凡私放錢債及典當財物,每月取利并不得過三分”(1)姚潤、陸枚《大清律例增修統纂集成》,卷14,《戶律錢債違禁取利》,浙江五三社堂1831年版。。在福建等地的契約中常規定利率須符合政府規定,閩西地區“貨幣借貸方面,年利率在30%左右”[7],“月利多在三分左右”[8]。但是在湖北天門一帶“月利率在10%以下的約占33%,月利率在10%-20%的約占41%”[9]。不同地區、不同背景下內地的借貸利率雖有所不同,但多數借貸是有利率的,無息借貸非常少,只有關系親密或者家族內部的借貸才會無息。
而《古蘭經》中規定“吃利息的人,要像中了魔的人一樣,瘋瘋癲癲地站起來”,“如果你們真是信士,那么,你們當……放棄余欠的重利”[10],因此一些穆斯林民間借貸不以利率來保障貸方的利益,而且許多察合臺文契約中也不寫利率條款,如《哈太木毛拉向瑪木提如素勒借八兩白銀一事立約》一契中,哈太木毛拉向瑪木提如素勒借款八兩白銀,只規定償還,不要利息[11]。因此回民赫海借給黑娃子父子十兩白銀,但是黑娃子償還白銀十兩及小麥一石后,不再支付,不僅僅是黑娃子父子不守約定,某種程度上還與黑娃子父子的文化習慣有一定關系。
此外,人口遷徙還改變了原有的經濟結構和資源分配,特別是大量陜西、湖北、四川等人口密集、資源緊張之地的人口遷往吐魯番,使得吐魯番的資源競爭關系日益緊張。
1759年清統一新疆后,其軍府制、伯克制、扎薩克制等并行,這樣一種管理模式使得吐魯番主要的土地屬于魯克沁郡王,實行的是一種農奴制經濟模式。但在這樣的制度下,移居吐魯番的人口實際難以獲得土地的所有權,多數除了租佃官地以外,一個重要的獲取土地的方式就是轉租當地維吾爾族農民的土地。如甘肅靈臺縣人王貴安只身出口,來吐魯番種地,寄錢回家養母,嘉慶十七年八月憑中人說合轉租薛昌盛所種回子地畝(2)朱批奏折04-01-26-0029-011,烏魯木齊都統興奎“奏為審明吐魯番客民王貴安因口角推跌薛昌盛身死一案按律定擬事”,嘉慶十八年七月二十四日。。正是由于土地制度的因素,維吾爾族農民實際無權出售土地給移民,因此,當地非常盛行“租賣”的交易形式,這樣一種交易形式雖然適應了當地實際,但是仍然存在許多不足之處。
在寧高德控訴中提到的“除原日種過共九年,年限三十二年”和“經沙的爾百什戶、趙掌案等說合,與小的母親葡萄園年限十年”,這種賣地形式即為新疆地區土地制度中的租賣。晚清吐魯番一帶盛行土地的租賣,絕賣非常少見,學者田歡對此進行了深入的研究[12]。應該看到:首先,這樣一種維護買賣雙方權利的契約關系并不對等,業主在售地時已鎖定收益,而所有的風險全部轉嫁給購地者,因此長期租約實則并不可靠;其次,租約一旦中斷,常面臨三方爭端,一田二賣甚至多賣的現象非常普遍。如《吐魯番漢民武中舉就控告艾立八亥霸業不交事呈吐魯番廳文》中就記載了山西人武中舉因其他糾紛中斷租約,后試圖恢復權利,卻面臨銀業兩空的前景[13]。此外在租賣過程中,因承租人多為移民,大多生活漂泊不定,也并不富裕,常常會出現轉租一事,《吐魯番頭蘇目艾子拉就查辦何元呈控張寡婦謀騙園業案稟吐魯番廳文》中就記載了多層轉租的情況。
正因為此,后期的許多土地的租賣期限不斷縮短,逐漸縮短到十年以內。從長期租賣到短期租約,既是對購地者權利的保護,也是產權規范日漸成熟的結果。新疆建省之后,原有的扎薩克制被廢除,土地制度逐漸向內地靠攏,土地買賣中絕賣的情況日益普遍。以《清光緒二十三年(1897)二月里鐵普買哈特爾、伯克里二人玖墩葡萄地契》為例,原契抄錄如下:
立寫文約人吐峪溝哈特爾、伯克里二人等,因為手中不便,今將自己葡萄樹玖墩出賣于里鐵普名下,永遠為業,仝中言明,作價銀壹拾兩,麥子壹斗,其銀當日交清,并不短少,園東抵□□(按,原文缺),南抵小路,西抵墻,北抵共拜,四址分明,恐后無憑,立約為證。
托合提
中見人 色的八亥
立約人 古里 哈特爾
光緒二十三年二月二十七日[14](3)2005年陳國燦教授在吐峪溝考察時,從尼牙子后代購得這批文書,后贈予鄯善縣文管所,現為鄯善縣文管所藏品。
由以上可見,吐魯番地區的土地買賣制度的變遷受當地土地制度的影響很大,其土地制度在逐漸與內地趨向一致,土地租賃、買賣、典當的形式也日漸融入中華契約文化之中。
在內地,契約的執行除了依靠契約意識與法律之外,宗族與親鄰常常是確保契約履行的監督組織,宗族組織可以解決大部分的民事糾紛。如果是異姓之間的交易糾紛,宗族無法介入,糾紛就會被提交官方解決[15]。因此,內地契約的執行靠宗族、鄉村親鄰、村規鄉約等約束,多數并不上報,而新疆地區的穆斯林居民在面臨糾紛時,常常尋求宗教法庭的介入,宗教在社會生活中具有特別重要的作用。新疆建省以前,“在天山北路鎮迪道所轄地區以及吐魯番直隸廳,實行郡縣制,按清朝法律進行統治,伊斯蘭教法只是在維吾爾族等穆斯林日常生活中保持一定作用”[16],南疆地區仍然借助伊斯蘭教法進行民事糾紛處理。建省之后,有關“命盜、錢債、田土、戶婚事故各案件,概由局員察律辦理”,將司法權收歸政府,即便如此,民間買賣田宅,宗教法庭仍然蓋章,但是當地政府也頒發契尾,業戶需呈契粘尾,向政府納稅,在此之前,并未如此,因此白契非常多。對于吐魯番地區契約秩序的維護,移民缺乏親族與鄉村集體的介入,當地穆斯林居民亦無法尋求宗教法庭的支持,因此,戰爭時期像吐魯番這樣的移民眾多之地,就面臨著宗教法庭與國家律法皆不暢行的問題,特別是外來移民大量逃亡后,戰爭又延續多年,移民長期未歸,使得相當一部分的本地居民將原有土地轉租或者占據。
晚清吐魯番產權糾紛的產生也與戰爭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寧高德本已長期居住于吐魯番,可惜安逆叛亂,家業被毀,家人僅剩下母親與自己,二人還被沖散,正是在這樣的情境下,寧高德一家在客觀上中斷了租賣契約的執行。許多契約關系都因戰爭中斷,原有的土地關系受到很大的影響,左宗棠擊敗阿古柏后,新疆仍然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夠恢復原有的生產秩序,因此,戰爭結束后,出現大量冒認土地等各類糾紛事件,實際僅憑契約已很難維持原有的土地關系。但是,也應該看到,即便沒有戰爭,吐魯番地區原有的土地糾紛并不罕見,只是同治三年的回亂,使得原有的矛盾集中爆發,對以往的土地關系進行了深度的重構。
清代是新疆地區在文化、心理、政治上與內地融合的關鍵時期,這一時期清政府前所未有地加強了對新疆地區的管控,在完善契約規則的同時,內地制度也在傳入該地區,與當地已有的契約制度互動融合。
清朝代明而立,繼行明之法規。其買賣契約法,亦散見于各類事務的律令中。對于田宅買賣,清順治四年重申明朝契約法令:
凡買田地房屋。必用契尾。每兩輸銀三分。(4)《大清會典事例》卷245《戶部》“田房稅契”條。
“每兩輸銀三分”,只是明代“征其直百之三”的具體體現,這里突出明確了“必用契尾”的規定。此后歷康熙、雍正、乾隆諸朝,一再重申須用布政司頒發的“契尾”,如雍正四年議準:
凡置買田宅不稅契者,笞五十,仍追契價一半入官。(5)《大清會典事例》卷247《戶部》“雜賦”條。
然而,到雍正十三年(1735年),一度停止了契紙契根制度,并停征收稅課,原因是官吏中飽貪索太厲害,雍正皇帝諭旨稱:
民間買賣田房,例應買主輸稅交官,官用印信鈐蓋契紙,所以杜奸民捏造文券之弊,原非為增課也。后經田文鏡創為契紙契根之法,預用布政司印信發給州縣,行之既久,書吏夤緣為奸,需索之費數十倍于從前,徒飽吏役之壑,甚為閭閻之累,不可不嚴行禁止。嗣后民間買賣田房,仍照舊例自行立契,按則納稅,地方官不得額外多取絲毫,將契紙契根之法永行禁止。至于活契典業者乃民間一時借貸銀錢,原不在買賣納稅之例,嗣后聽其自便,不必投契用印收取稅銀,其地方官徵收稅銀多者,停其議敘。(6)《皇朝文獻通考》卷31。
這道“將契紙契根之法永行禁止”的圣旨下發不久,即遭到抵制,至乾隆元年(1736年),廣東巡撫楊永斌奏請仍復契尾舊例,并被采納,恢復契尾即契紙契根之法。乾隆十四年(1749年)還規定了契尾的格式及其具體施行辦法:
嗣后布政使司發給民間契尾格式,編列號數。前半幅照常細書業戶等姓名,買賣田房數目,價銀稅銀若干。后半幅于空白處豫鈐司印,將契價契銀數目,大字填寫鈐印之處,令業戶看明,當面騎字截開。前幅給業戶收執;后幅同季冊匯送藩司查核。其從前州縣布政使司備查契尾。應行停止。(7)《大清會典事例》卷245《戶部》“田房稅契”條。
布政使司頒發的契尾,統一編列號數,分為前、后兩幅,在印制好的欄目下,填寫好契價、契銀及稅銀數目各項內容,中間寫明編號、鈐印,并當業主的面騎字截開。前半幅給業戶收執,并粘連于契后;后半幅留存官府,與每季所造冊一起送藩司查核。原來的契尾存根是留在州縣布政使司備查,而從此時起,改送藩司查核。這是避免州縣地方官從契尾錢中舞弊漁利的舉措。
清朝初期,在田宅買賣契約法上,對于滿族旗人與漢人的規定有所區別,如對滿洲地區的田宅買賣是禁止的,據《清朝文獻通考》卷5載:
康熙十五年申滿洲置買民地之禁:戶部言民間地土房屋禁止滿洲置買,止已于順治七年定例遵行,后于十三年奉有未禁以前所買房地入官,戶部給發原價之旨。臣等議未禁之前所置房地請從寬,免其入官。七年禁止以后所買房地發覺仍照定議入官,買賣一并治罪。從之。
這一規定用于滿洲,而且兼及旗人的房宅土地。然而,到了后期,這種區別也逐漸趨于消失。這在咸豐年間對土地買賣的若干規定上就體現出這種區別的消失,如咸豐二年遵旨議定項下有:
民人呈報升科,統以咸豐三年(公元1853年)正月起限三個月,令買過旗地之人。將所買地畝字據呈繳州縣衙門補納稅課。如無買地字據,其地即照例載黑地科則辦理,免納稅銀。
借名私買旗地,準民人于三個月限內,在縣繳出字據,加具甘結,改歸本人名下另行補稅民契,永為己產。所繳字據甘結,由縣詳司,由司達部,由部咨旗,諭知頂名之旗人家屬取結、具稿存案。
屯居各項旗人,契買旗產地畝,自咸豐三年起,均照民人承買之例。在縣納稅升科。其從前本有之地,不在此例。(8)《大清會典事例》卷160《戶部》“田賦”條。
這是將旗地逐步改為民地的轉換措施,即使旗人契買旗產地畝,也均按照一般民人承買田畝之例辦理,在契約法上再也不存在對旗人的優待規定了。
由上看到,在民間的田宅典賣交易中,從由向官府交印契錢,發展到由官府印賣田契紙,以及到編號印賣契紙,再到經官給據,禁止“私下違而成交者”,最后到契尾的出現,這一演化過程意味著契稅制度的逐步完善,表明田宅買賣契約由原來向官府申牒、以私契為主的階段,變化為以官契為主的階段。
在新疆建省之前,清政府對新疆地區的管控相對有限,契約制度并不完善,白契是吐魯番等地的主要契約形式,因此契約的履行很容易受到沖擊,這也是清末吐魯番地區糾紛頻發的重要原因。在新疆建省之后,逐步推行紅契制,雖然民間仍然使用自己的語言書寫契文,但是需要報送官方,填寫相應的契格,領取相應的編號,并繳納契稅,將契尾粘貼在契文之后。
如《清宣統三年(1911年)疏附縣哎沙買房契》,此契由本契文、漢文紅契、契尾三紙粘貼在一起,粘貼處蓋有“疏附縣印”。現將契文譯文轉錄如下:
伊斯蘭歷1329年10月12日(公元1911年10月7日),夏巴茲阿洪之子他石阿洪,作為夏巴茲親弟毛拉阿洪一方的代言人,在此陳述:布拉克貝西街區有三扇門之房屋,附帶道路設施等一次性折合成麥草稅,向伊薩阿洪之子穆薩哈吉以880天罡(銀幣)出售,領取錢款。(此屋)東北為買主,西南為道路。見證代表有:圖爾地阿吉之子謝里夫阿吉,熱西德伯克之子庫爾班阿洪毛拉(和)伊瑪目阿里阿洪,喀斯穆阿洪,阿里阿洪,庫爾班阿吉,哈桑阿洪,阿布都拉阿洪等。[17]107
在此察合臺契文的前面粘貼有一紙印板的漢文契,原為直排,此處橫排轉錄如下:
立賣契人他石二人,今愿將本城莊屬北街村地房三間,系本莊渠水注蔭,東抵買主,西抵路,南抵路,北抵買主,憑中人依麻木鄉約于孜巴什說合,賣與哎沙承受為業,當面擬定時值價銀伍拾伍兩,如數領訖,此地實系己業,與別房伯叔兄弟無干。自賣之后,任買主管業,所有應納錢糧草米,均歸管業人承繳,不與出賣人相干。恐口無憑,立此為據。
本管四同
在場鄉約(9)此處有三行察合臺文寫有“三間房由伊薩阿洪用五十四兩收購”。
代筆毛拉
宣統三年八月日立[17]302
以上粗黑體字表示填寫字,余為印版文。漢文契中所填內容與察合臺文原契微有出入,原契言所賣為“三扇門之房屋”,漢文契作“房三間”;買主原譯作“穆薩哈吉”,漢文契作“哎沙”;原契價作“880天罡(銀幣)”,漢文契作“銀伍拾伍兩”。這應該是880個地方銀幣折算為54-55兩銀,故在漢文契中漢字填寫“伍拾伍兩”,其下察合臺文又寫作“三間房由伊薩阿洪用五十四兩收購”。
此漢文印制件純為漢文契據,其上蓋有“疏附縣印”朱印,變為紅契,在漢文紅契之后,粘貼有“甘肅新疆等處承宣布政使司”印制的契尾。這一整套契約從其功能看,實際起著執照的作用,表明政府認可其契約的訂立,保障其履行。
契約制度的進步為新疆地區進行土地交易提供了制度保證,建省之后,新疆的土地糾紛逐步得到緩和,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契約制度的日益完善。從契約制度發展變化的過程可以看到,中國買賣契約法實際反映的是封建國家制度與民間買賣契約之間的關系問題,這樣的關系到清代逐漸完備,在邊疆地區也越來越得到認同與接受。契稅的出現及其定型化,一方面增加了國庫收入,另一方面使買賣契券的演變進入到一個新的歷史發展階段,它反映出國家用經濟手段對民間買賣契約的全面控制,也表明國家權力對民間契約領域的全面占領。由此,作為原來民法系統的民間契約,也正式被迫走進了國家法令的系統。國家靠契約來維持民間正常的買賣交易秩序,同時也把契約作為貫徹國家政策的手段。
契約作為財產權利轉讓的一種重要憑證,是經濟運轉的重要工具,中國早期的契約在商周時代就已經出現。現存最早的契約是距今近三千年的《周恭王三年(公元前919年)裘衛典田契》[18],為1975年在陜西省岐山縣董家村西周銅器窖穴中出土的“衛盉”銘文[19]。對青銅器上的這些銘文,考古學家唐蘭先生有過譯文釋讀,其核心內容是:
三年三月既生魄壬寅,王在豐邑舉行建旗的禮。矩伯庶人在裘衛那里取了朝覲用的玉璋,作價貝八十串。這租田,可以給田一千畝。矩又取了兩個赤玉的琥、兩件鹿皮披肩、一件雜色的橢圓圍裙,作價貝二十串,可以給田三百畝。裘衛詳細地告知伯邑父、崇伯……等執政大臣,大臣們就命令三個職官……到場付給田。[20](10)衛鼎銘文為篆文書寫,艱澀難釋,此處引用唐蘭釋譯文字。張傳璽主編的《中國歷代契約會編考釋》(上)第4頁對本譯文有轉引,另“魄”字為“霸”字。
上述《周恭王三年(公元前919年)裘衛典田契》即為一件非常典型的契約,雖然當時土地的所有權仍歸屬周天子,但是土地的使用權已開始交易,交易完成后,使用權則歸裘衛長期擁有,因此,刻契約在銅盤上以保障其權利。
契約自誕生之日起即成為約束交易雙方的重要工具,在中國古代非常重視訂立契約時的平等、公平、自愿、自由等,中國的契約道德成為保障契約順利履行、保障交易雙方權利的重要支撐。中原契約文化在傳入邊疆地區之后,自然在契約道德上與邊疆契約文化共通互融,共同成為中華契約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清代察合臺文與漢文契約中,都特別重視契約訂立的合規性,不僅要符合國家律法,還要遵守社會道德與宗教規則,以降低交易成本,維護社會和諧。雖然古代漢文契約中,常將契約的履行置于國家律法之上,“民契具有高度的獨立性與自治性,并設法規避或抵御官法”[21],敦煌契約文書中,許多契約都有“官有政法、人從私契”等慣語,強調契約履行的權威性,確保交易不受國家公權力的干預。但是進入清代以后,契約的內容中不可避免地受到國家律法越來越大的制約與影響,特別是隨著政府對社會管控力的增強,民間規則日趨屈從于國家律法。清代新疆地區無論是漢文還是察合臺文契約都需要注明物品性質,標明物品來源,如《清光緒十七年(1891年)十月阿木牙思、哎里木牙思兄弟二人將葡萄園一塊計七墩賣與同新合寶號契》中,即說明了葡萄地的產權,此外在納稅義務上也常作相應的說明。察合臺文契約中,也常對土地性質及納稅義務作相應的規定,如“我做符合教規的坦白:伊勒巴(yilba地名)支流那兒所屬的伊勒巴(yilba,地名)支渠澆灌的遺產——大約2噶爾布爾土地,加上所有財物,以8天罡賣給了同村人肉孜阿訇,現金收訖。這塊出售掉的土地,不是抵押的土地,不是合伙人土地,不是瓦哈甫(捐贈給清真寺的土地),也不是獻給別人的土地”[22],即在契約中說明交易土地的性質,以保證合規。
在訂立契約的過程中注重平等與公平。在契約的形式上,維吾爾人之間的契約主要以察合臺文書寫,而漢人與維吾爾人之間的契約則以漢文與察合臺文合璧契約的形式訂立,“立寫分單,用阿洪戳記,為憑各執一張”[4]238,這樣一種形式實則是保障交易雙方的權利,至于用阿洪戳記則只是習慣,并無法律效力。新疆建省之后,“(政府)想禁革阿洪戳蓋民間典賣田產的稅契,但由于相沿已久,只得順其習慣”[23]。民族間通過合璧契約的形式,平等地保證了雙方的權利。漢人與維吾爾人之間,除了在契約形式上保障平等外,還在交易內容上保障雙方的利益公平,以《吐魯番戶民沙吾提等人為賣其葡萄園給楊樹積所立之文約》為例,其全文抄錄如下:
立寫續賣葡萄園子文契人沙吾提、買士鐵令、哎利兒海等,因為不便,今將自己沙河子河東葡萄園老業一段,計數四百三十余墩,情愿續賣于楊樹積名下,耕種為業八年為滿,同中言明,作價銀陸拾兩整,其價銀當日交清,并不欠少,年限至光緒四十六年春季起至光緒五十三年秋為滿,其園東至沙吾提園界,西至大河,南至小路,北至滿和素提園墻,四至分明,糧隨地行,差事不與買主相干,恐口無憑,立契為據。
沙的浪 他意米蠟
中見人 孫清連 趙萬德 何甲買提
代筆人 李桂林
光緒十五年拾月二拾二日,前名沙吾提、買士鐵令、哎利兒海立契[1]43
沙吾提、買士鐵令、哎利兒海將其葡萄地租賣給楊樹積實際有多次,在此契之前就曾有過續賣,在此契之后,沙吾提等人于光緒二十年又一次續賣園業給楊樹積,期限從光緒五十四年起承種,五十九年秋季為滿,時長六年,作價三十兩銀。雖然對于此類買賣合同金玉萍先生認為賣價不斷下降,體現了大土地所有者對農民的剝削之苛刻與殘酷[24],但是通過田歡等學者的分析來看,賣地價格低廉,是因為二三十年的租賣“總租價就已經接近賣斷價,因此后來續租后租價的上浮空間就很有限了”[12]。雖沙吾提等人租期未到,多次超期賣地,風險都由楊樹積承擔了,但是這份低價租賣的契約符合雙方利益,并不存在一方對另外一方的剝削與掠奪。因此漢人與維吾爾人之間訂立契約基本保持了公平的原則。
漢族與維吾爾族都重視簽約的履行,維吾爾族基本是借助于宗教法庭保證契約的履行,在察合臺文契約文書中也常常見到宗教法庭處理各類契約糾紛的案例,漢文契約則逐步由習慣法過渡到了依靠國家律法保證契約履行的階段。無論是借助何種機制,兩族在文化上都高度重視契約的履行,維吾爾族居民受到宗教的影響,當地漢族移民受到儒家倫理思想的熏陶,雖然淵源不同,但是仍有許多相通之處,這正是新疆維漢兩族契約交易頻繁且穩定的基礎。無論是漢族還是維吾爾族,都有著非常堅定的契約精神,契約成為調節個人、族群、政府之間關系的重要工具,兩族人民以平等、誠信的態度面對契約的訂立,即便在近代社會動蕩的環境下,多數民間訂立的契約仍然得到了有效的履行,可見兩族人民的契約精神維護了契約文化在新疆地區的茁壯成長。
新疆吐魯番地區自古就是多民族聚居地區,在長期的共同生產生活中,民族間交往日漸密切,呈現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不可分割的態勢,這樣一種態勢在經濟生活上的表現即為族際間的經濟互助,形成了一種經濟上相互依存關系。這種經濟關系有其內在相通的文化根基,此文化根基成為新疆族際間經濟互助源遠流長且又生生不息的重要基石。
吐魯番地區作為漢文化傳入新疆地區的重要地區,在漢族與維吾爾族契約文化融合上,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漢文化在向邊陲地區傳播的過程中,不斷吸收少數民族文化并豐富自身,逐漸適應新疆吐魯番地區當地特殊的環境,并與當地文化共存共榮;維吾爾族的契約文化在與漢文化的交流融合之中,汲取了大量營養,逐漸適應中國社會的轉型與發展,并匯入中華民族發展的軌道。在吐魯番等地所發現的契約文書,反映了我國新疆各民族之間經濟和日常社會生活的交往和交流活動,表明了各民族之間互相信賴、彼此依托的友好和諧關系。在民族融合的大背景之下,契約中也深刻地體現了民族文化的融合,契約的語言、形式、內涵、法理,以及契約所體現的各族人民的契約意識、國家認同等都趨于一致,這清晰地表明了在中國大一統政治格局下新疆各族人民友好相處、逐漸融合的歷史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