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吉多

阿杜

聽媽媽講，吉多小姨并不是外婆生的，而是在醫院門口撿來的棄嬰。 “吉多”這名字是外婆起的，外婆說吉多太可憐，希望她吉祥如意、幸福多多。

舅舅意外去世，算命先生說吉多小姨是個掃把星，叫外婆趕緊把她送走。那時小姨才5歲，雖然外婆有些迷信，但要她把一個自己親手養大的女兒送走，無論如何她都做不到。

幾年后，外公去世時，關于小姨是“克星”的說法又被人提起，外婆半信半疑，她接連經歷了兩次至愛親人的離開，心力交瘁，對小姨漸漸冷淡起來。還好那時我媽已經工作了，她安撫好外婆后，就把小姨帶在身邊讀書。已經10歲的小姨明白外婆對她的疏離，她對我媽說：“姐，我不恨媽。當年如果不是媽抱我回來，我早就餓死、凍死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掃把星’，但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們是我的親人了。”老媽也心疼妹妹，聽她這樣說，抱著小姨淚水漣漣。

吉多小姨聰明，學習刻苦，成績特別好。10歲的小姨比同齡人懂事很多，不僅會幫忙煮飯，還會做家務活。媽媽心疼她年紀小，小姨卻對我媽說：“姐，能幫忙做點事，我心里踏實。”

媽媽28歲出嫁后，小姨回到了外婆身邊，已經14歲的她長成了大姑娘。外婆很內疚自己曾對她的疏遠，但小姨一點兒也不記恨她。我的出生是個尷尬的存在，那個我未曾見過面的男人騙媽媽說，他要先去國外闖蕩，等他站穩腳跟后再回來接我們過去。但他一走，再無音信。媽媽的精神因受到嚴重打擊，時好時壞。小姨帶著外婆來把我和媽媽接回老家。那時候，如果不是小姨和外婆的幫助、開導和撫慰，媽媽可能就堅持不下去。后來媽媽說，那時小姨每天上學前都會早早起來煮好飯，放學一回家就幫忙帶我，她是最疼愛我的人。

外婆和媽媽對我的感情比較復雜，她們說我和那個男人長得太像了，一看見我，就會勾起傷心事。還好，小姨對我沒有偏見，或許她的經歷讓她對我多了一份同病相憐。從我記事起，小姨和我在一塊兒的時間遠比我和媽媽相處的時間長。在我的記憶中，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是小姨給我講故事。她的聲音很好聽，講故事時抑揚頓挫。我喜歡小姨把我摟在懷里，唱著兒歌，這樣我才能安然入睡;上學后，我喜歡小姨陪我寫作業，她總是柔聲細氣地說話，一點不像老媽，動不動就發怒。

小姨沒有讀大學，我想，她一定很難過吧。那時外婆生病了，家里只有媽媽一個人掙錢，生活很拮據。聽媽媽說，是小姨自己提出不讀大學的，她要照顧外婆和我。這些年，媽媽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差，整個家都靠小姨在撐著。

最讓外婆高興的是，有個男子來向小姨求婚時，她對那男子說：“你想娶我？那你能否跟我一起照顧我的家人？”這是小姨唯一的條件。漂亮的小姨有好多追求者，但只有一個戴眼鏡的叔叔入選了。我問小姨為什么一直還不結婚時，她摸摸我的頭笑著說：“我想多陪你兩年。”其實我知道，她是希望看到我們都生活安定后再嫁人。

現在，在我們家里，小姨是主心骨。外婆住院時，都是她照顧;媽媽情緒波動時，她整日里陪著，開導、鼓勵;我煩惱、迷茫時，她會找我談心，給我指點迷津。吉多小姨平時笑容可掬，對誰都親切友善，但如果有誰敢欺負我們時，她會突然變成一個“兇悍”的女人。小姨說，家里沒個男人，她不兇也得兇。我理解小姨的話，小姨吉多，她只是想保護好家人。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