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玲
(南充職業技術學院,四川 南充 637131)
家國情懷淵源于家國治理模式——“家國一體”思想,后被重建為社會道德規范,其基本內涵為:家國同構、共同體意識和仁愛之情。其中,“家國同構”是指把個人、家庭和國家看成一個有機整體;“共同體意識”是指個人意識必須服從社會意識的意識;“仁愛之情”是指關心他人、幫助他人的思想情感。影視作品是傳達國家意識形態話語的重要途徑,因此,在1987年召開的全國故事片創作會議上首次提出了“弘揚主旋律”的口號,在1994年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中將“主旋律”確立為文藝工作指導方針,以國家的名義,強調主旋律電影應承擔主流意識形態的宣傳、教育、政治功能。影片《我的喜馬拉雅》以習近平總書記給卓嘎、央宗姐妹回信為創作背景,以玉麥三人(桑杰曲巴、卓嘎、央宗)鄉的故事為原型,在2019年10月6日作為新中國成立70周年獻禮片與觀眾見面。
影片是由真實故事改編,主要通過還原人物現實,復刻主人公的家國情懷。本影片塑造人物形象現實性方法,包括:第一,藏族演員飾演人物角色。在影片商業化包裝過程中,最慣用的技巧是邀請有流量的明星參演,本影片反其道而行之,邀請藏族演員飾演主要人物角色,極大地增加了影片的真實性。第二,人物造型的現實性。影片中氈禮帽、綠松石質地的耳飾、牛羊皮革制品的冬衣、白色哈達等服飾突出了地域性,粗布、素色、老舊的服飾體現了生活條件之艱苦,都增強了人物形象的現實性。第三,人物語言的現實性。雖然此影片是在宣傳“時代楷模”的優秀事跡,但并沒有為了突出意識形態而使用說教語言,而是使用口語化的語言作為臺詞。此外,影片中父女三人的日常對話都使用藏語,在與老劉交流時用漢語,也還原了人物的現實性,增強觀眾對劇情的信賴感,更易激發觀眾與影片之間的共鳴。
在主旋律電影商業化嘗試的過程中,電影人物性格塑造正逐漸由采用二元對立的模式過渡為采用中和的敘事模式,即由概念化、缺少感性、非黑即白的人物形象,向只有正面或負面傾向較為突出的、鮮活的人物形象過渡。影片中仁青不畏嚴寒艱苦、不畏外敵入侵,矢志不渝地放牧守邊,是時代的楷模。但是,數十年間并未來戍守邊疆的士兵和搬遷來的住戶,也會讓他不自覺地萌生對黨不抱希望的情緒。此外,他拒絕搬到縣城并且封鎖外界對三人鄉的溢美之詞,希望格桑、卓瑪同樣矢志不渝地放牧守邊,又有專制獨裁的一面。影片中卓瑪不但自己守候玉麥鄉,而且還讓兒子頓珠繼承守候玉麥鄉的責任;似乎格桑對守候玉麥鄉從來沒有過非議,從不主動提出離開玉麥鄉,但是她也曾借助母親、妹妹之口試探性地問過爸爸,最終因擔心父親的安危和守護玉麥的責任毅然決然地選擇留下來放牧守邊。影片對人物性格做立體化處理,未將人物塑造成不食人間煙火的“圣人”,而是心中曾泛起過漣漪,最終個人意識服從了社會意識的“平民英雄”,讓觀眾深切體會到世界上沒有什么蓋世英雄,有的只是平凡人的挺身而出,也讓觀眾意識到“保家衛國,人人有責”。
此影片未定位為“人名電影”,未將鏡頭聚焦在某個人物身上,塑造孤膽英雄;而是命名為《我的喜馬拉雅》,塑造了英雄主義的群像。影片不僅是在講述仁青的故事,也是在講述玉麥三人鄉——仁青一家的故事,更是在講述千千萬萬守邊人的故事。影片中既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仁青;也有在愛情、親情與愛國情懷間相平衡的格桑,在個人實現與保家衛國做利益取舍的卓瑪;還有拉珍所代表的支持先進模范人物工作的家屬,老劉、郵局工作人員(漢族)所代表的支援西藏的人民好干部,扎西所代表的為西藏修路而犧牲的筑路人,“解放軍”所代表的保衛祖國、守護家園的無名英雄。影片中塑造了英雄人物的群像,不分民族,不分年齡,大家都是愛我中華的中國人;此外,影片中的每一個人物,都把個人、家庭和國家看成一個有機整體,為了保家衛國讓個人意識服從了社會意識,在建設國家的過程中互幫互助、攜手與共。
為了弱化主旋律電影的說教意味,提升影片的觀賞性,影片采用非線性敘事結構,未赤裸裸地直奔主題,而是以描述仁青一家放牧守邊、保家衛國為主線,在日常交流中滲透著為什么要矢志不渝地放牧守邊。通過整理仁青與拉珍、老劉、格桑的對話,發現在仁青11歲時,玉堆施行普通民眾需要給官老爺做奴役的制度,他和叔叔就曾一起給官老爺放羊,遇到狼群導致兩匹馬被咬死,官老爺用站籠吊死了叔叔,用釘子鑿進仁青的鎖骨釘在木樁上,幸運的是他死里逃生。后來共產黨來了,廢除了差役制度,讓大家當家做主人,這才有了他們自己的家。到了20世紀60年代初,印度對中國邊境騷擾蠶食,公然入侵,犧牲了很多解放軍才保衛住玉堆,所以仁青從骨子里面堅定要留在玉堆放牧守邊。
由于本影片人物性格塑造采用中和的敘事模式,因此“性格決定命運”,家國情懷的信念也是在“曲折中前進的”。影片中仁青一家十幾年如一日放牧守邊、畫國旗,格桑和卓瑪難免會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當有一天卓瑪砸開了箱子,發現了社會對三人鄉報道的溢美之詞、格桑愛慕者的來信、向她拋向橄欖枝的工作單位等,影片開始采用分敘的方式,呈現格桑和卓瑪的不同抉擇,詳情見圖1。

圖1 格桑和卓瑪的選擇
如上圖所示,當砸開箱子揭曉秘密那一刻,卓瑪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歌唱事業,格桑為放棄愛情而痛哭一場;但是,得知扎西為玉堆修路而陣亡時,卓瑪意識到對玉堆付出的不止他們一家,意識到玉堆是她最終要回去的地方,為此她放棄了馬上要入編的歌唱隊的工作。其實,卓瑪去歌唱隊那段劇情是導演在真實故事基礎上做的藝術化處理,并且采用分敘的敘事方式,將劇情引入到她們有權利和機會選擇是否留在玉堆守衛家園,面對外界的“誘惑”,就會有人堅守有人離開,但是因為保家衛國的那份責任,最終還是犧牲小我,個人意識服從了社會意識。
影片外顯的“仁愛之心”,主要體現在重視親情、人人和睦。如雖然卓瑪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歌唱事業,但是她對此事充滿了歉意,最終還是放棄歌唱對編制,回到玉堆。雖然仁青想要用封鎖外界消息的方式,將格桑和卓瑪留在玉堆放牧守邊,但是面對女兒想要離開玉堆,他還是會尊重孩子們選擇,并默默地關心她們的動態以及為防止新搬遷來住戶的生活受到偷渡者騷擾、威脅,仁青一家搬到邊境線附近保衛國家等。內隱的仁愛之心,體現在為了建設幸福美好的喜馬拉雅而默默付出的解放軍、筑路人、修電工等。
第一,用聽覺語言闡述堅守“家國同構”信念的原因。影片開始,仁青與印度偷獵者展開了激烈的抗爭后回到家中,拉珍帶著卓瑪正在歌唱“美好的時光呀,我們一起……”,此時,鏡頭中出現了毛澤東畫像的特寫,是在暗指毛主席帶給人們美好生活,讓他們當家做主人過上了美好生活。這個片段充分解釋了,為什么開篇非常密集的困難試圖逼迫仁青一家離開玉堆,但是仁青始終堅定不移地要將個人、家庭和國家看成一個有機整體,要堅持放牧守邊、保家衛國。
第二,用聽覺語言建構“共同體意識”。當仁青放牧守邊時,幼年的格桑和卓瑪在家里看家,帳篷外傳來的狼嚎聲,暗示著他們隨時都會受到野獸攻擊。此外,當格桑看到扎西的信,心中嘗到了甜甜的愛情味道,但因要繼續肩負保家衛國的責任,不得不選擇留在玉堆,整個人泣不成聲,哭聲暗示著格桑的不舍。但是,仁青一家仍然選擇犧牲小我、保衛國家。
第三,用聽覺語言建構“仁愛之情”。卓瑪在宣傳隊給牧民們演出,被當地牧民稱為“送溫暖”,暗指卓瑪即使不在家放牧守邊,但依舊在以另外一種形式幫助她人;卓瑪去醫院看望因巡邊摔傷腿的格桑,向姐姐展示她新學的歌曲“輕輕地捧著你的臉,為你把眼淚擦干……”。這首名為《讓世界充滿愛》的歌具有較強的隱喻意義;老劉去醫院找仁青告知扎西在筑路中犧牲的噩耗,此時一個呱呱墜地的嬰兒的出生,暗指生命不息,守護喜馬拉雅的腳步不止,一批批人守護著喜馬拉雅。
影片中多處俯拍的全景鏡頭,呈現了玉堆遼闊蒼涼、冰天雪地、荒無人煙、無農作物的自然景象;影片中近景鏡頭,呈現了鉆木取火、少得可憐的口糧、燒雪水喝、破舊的四邊漏風的木屋等社會生活條件;印度人在房子上刷的“殺”字、與仁青隨身攜帶砍刀呈現了他們的社會人文環境;當拉珍去世時,鏡頭由拉珍臉部特寫拉遠為全景鏡頭,仁青的形象在偉岸的大山前是那么渺小,透著不可違抗自然的無力感等眾多畫面,都讓觀眾感受到了玉堆生活條件的惡劣與艱苦。但即使這樣,當拉珍提出離開玉堆時,影片通過仁青位置移動,將毛主席畫像納入構圖中,暗示了仁青絕不會辜負共產黨給予的美好生活,一定會堅定不移地守護玉堆。
2019年獻禮片《我的喜馬拉雅》在豆瓣評分中取得了7.9分的好成績。但是,影片中有幾處劇情設置,還可以繼續做優化處理。比如,第一,影片開篇仁青妻子因就醫不及時突然離世、孩子在家又受到偷渡者的恐嚇,老劉一句“政府要是在這里,他們肯定不會來搗亂”,仁青就開始建政府升國旗,這樣的劇情設置似乎有些生硬,與觀眾的觀影感受不相符。是否可以呈現仁青為了改變心理不平衡的狀態而努力克服心魔、重整旗鼓的鏡頭,用于展現心理深層次的沖突。第二,格桑阻止眾多男性停止偷獵那場戲,一句“這是中國的地方,你不能在這兒打獵”的臺詞就讓對方悻悻而歸的劇情缺乏說服力。這段戲的原型是桑杰曲巴追著偷渡者,讓他們放下羊,由于對方忌憚中國對此事情的制裁以及桑杰曲巴男性偉岸的體魄,才悻悻而歸了。因此,是否可以在臺詞中設計一句與政府有關的臺詞,增強威懾力呢!此外,影片結尾時的反轉不夠讓人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