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樊春華

供圖/視覺中國
大嫂從農村老家乘長途大巴來我家。一家人歡迎之后,她打開一個拉鏈大提包,里面裝滿紅薯干。她說農村沒啥稀罕東西,就帶點紅薯干,煮稀飯可好吃了。
看到白花花的紅薯干,勾起了我童年時的一段美好回憶。我老家地處鄂西北兩省三縣交界的偏僻農村。交通閉塞,經濟落后,生活單調,土地瘠薄面積大,是出了名的旱包子崗地。種什么產量都低,就紅薯產量高,只要稍微用點農家肥一畝地就能產萬斤以上紅薯。那時,老家一年紅薯半年糧,家家戶戶都有紅薯窖,秋冬時節把大面積的紅薯從地里刨起來。只要晴天就用擦子把紅薯擦成紅薯干,挑到地里撒開,一兩天就曬干了,每家每戶都存有幾百上千斤紅薯干。還把大量紅薯存在紅薯窖里,拿出來就可以蒸著吃,一直能吃到次年割麥子時節。
做稀飯、做干飯、蒸紅薯、窩窩頭,一日三餐伴我長大。現在城里紅薯賣得比大米貴,可我看到它就頭疼,可能是兒時吃多了吃怕了。
那時候,我最怕的就是撿紅薯干。上小學時,每天下午放學都要去麥苗地撿紅薯干,成片的紅薯干一撿就是幾小時。腿彎久了痛得實在受不了就跪在地上撿,把褲子跪破了,膝蓋磨得流了血,一直撿到天上掛滿星星,水中映出月亮。一旦遇到陰雨就倒霉了,地里成片的紅薯干一兩天就變質長滿了黑毛。那時農村人缺乏科學知識,不知道霉變的紅薯干有黃曲霉毒素。人們把嚴重霉變后曬干的紅薯干撿回家當柴燒,把輕微霉變的紅薯干撿回家碾成紅薯面蒸窩窩頭,吃起來那個苦味難以下肚。
現在,農村種紅薯少了,紅薯干成了城里的俏貨。早上,老伴起來抓了兩把米,又兌了幾片紅薯干,放在高壓鍋里煮稀飯,大約十幾分鐘后從高壓鍋的放氣閥中就冒出紅薯干的香氣。老伴炒了兩個小菜,端上一盤油炸花生米,給每人盛上一碗紅薯干飯。小孫子第一個用筷子夾起一片紅薯干咬了一口說:“奶奶,這是什么呀?甜甜的,綿綿的,比海參還好吃。”兒子、兒媳說這東西城里買不到,大娘下次再來什么東西都不要帶就帶紅薯干來,哈哈。
小時候我吃怕了紅薯干,現在重新吃起這東西感到特別好吃。那甜中帶酸、韌中帶柔、香而不膩、食之有味的感覺,瞬間把我帶進了思鄉與溫暖的夢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