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毛病

劉興雨

一個患者到小醫院打針，叮囑護士慢點打。可護士也許是打快針習慣了，照樣速戰速決。

或者是她以為這就是慢了，弄得患者疼得直叫。護士到醫生房間說了這個情況，醫生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別慣他那毛病。”

一句似乎脫口而出的話，泄露了說話人內心的傲慢與冷漠。也許，他們整天面對痛苦的面孔已經習以為常，引不起內心些微的反應;也許他們日復一日地機械操作，病人在他們眼里只是流水線上的一個物件，沒有恐懼也沒有痛感;更有可能的是他們心里在想，我這只此一家別無分店，就這玩意兒，你愛吃不“歹”。

這種心態似乎病菌一樣潛伏在許多人的心底。他們把別人正當的要求看做毛病，把本來應該做好的工作視為慣別人毛病。于是，許多事情就由小變大，由癬疥之疾變成肘腋之患。

這些年上訪的事情接連不斷，有的甚至集體上訪，堵塞交通，發生沖突，把許多地方政府弄得焦頭爛額。

細究起一些上訪者的初衷，多數是一點小問題沒給解決，一些小冤屈沒給答復。本來就像碰破了一塊皮，抹上一點紅藥水或貼上一個創可貼就好了。可有些人面對這小傷口覺得沒什么了不起，連最簡單的辦法都不采取，結果傷口潰爛，變得更不好處理，也就更不愿處理。

其實，多數老百姓是通情達理的，得寸進尺者總是極少數，只要相關部門別抱著傲慢和冷漠的態度，事情絕不會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惜，許多人在事情剛出現時就抱著“別慣他那毛病”的心理，結果事情越鬧越大。就像一些地方的老板，人家在你那干活，就應該按時給人開工資。可他們就像那錢能下崽兒似的，舍不得拿出來。到了寒冬臘月，人家急于回家過年，連個路費都沒有，跟他要錢，他擺出一副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的無賴架勢。逼得人家要跳樓。這時候，有些人還是那副傲慢的德行，甩出一句“別慣他那毛病！”就該吃吃該喝喝。不知他們長著怎樣的心肝。有些老板不按要求給人補償，人家不答應，就來硬的，找人拆人家房，理由也是不能慣他那毛病。

誠然，有些毛病是不該慣，比如小孩子不正常吃飯，家里人要端著碗追著喂;比如小學生不認真聽課，在課桌里一個勁兒玩手機;或者是有的小孩看到別人的好東西就想據為己有。

這些都屬于不當行為，都是毛病，家長老師對這些毛病當然不宜慣。

可有些人嘴里的毛病，往往是別人正當的要求，是他職責范圍內應該解決的事情。他由于所處的位置，別人有求于他，他就端起了架勢。好像不這樣就顯得他不重要，不這樣就顯得他不值錢。于是冷冰冰、牛哄哄，門難進、臉難看，怎能不讓人心生怨氣，怎能不激化矛盾。

其實，對百姓的痛苦冷若冰霜，對存在的問題一拖再拖，才是真毛病，這樣的毛病才是真不能慣。

【原載《諷刺與幽默》】

插圖 / 如此冷漠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