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步善良

朱成玉

生活中，你有沒有過這種體驗，比如你在距離垃圾箱半步之內，看到垃圾，你會順手撿起來扔進去。但是，假如十米之外有垃圾，你還會撿起來，然后走回來扔進垃圾箱嗎？大多數人不會那樣做，因為已經不順手了，僅僅十米遠，就增加了一點點“善良的難度”。

我愿意稱這種行為是“半步善良”。

很多人的善良都局限于舉手之勞，這舉手之勞對自己幾乎沒有任何損失，但如果動了自己的奶酪，很多人就不會如此淡定地去做了。比如讓你給災區捐衣物，你一般很大概率都是把自己不穿的，或者孩子穿小的衣服捐出去，而自己很喜歡的新衣服是舍不得捐出去的。

你的善意停留在自己的私心范圍之內。但是，即便是“半步善良”，也是令人感佩的。早晨乘公交車去單位，或許是天氣好的緣故，人特別多，擠得人都快沒有站的地方了。前門上不來人了，司機就讓他們從后門上來。后門上的人要把零錢通過很多人傳遞到前面的投幣口。一個老人拿著一枚硬幣，遞給他前面的年輕女子，讓她幫忙傳一下，女子接過來，想了想，把硬幣放進自己的包里，而后取出一張紙幣遞給前面的人，她說，人太多了，她擔心硬幣不容易傳，萬一掉到地上，都沒辦法撿起來。

一對小夫妻鬧離婚，他們出門叫了一輛出租車，去民政局。在車上，兩個人還在氣頭上，誰也沒有消氣兒的意思。司機有意勸一下，可是實在插不上嘴，他就播放了一首歌。

從兩個人吵架的內容看，不外乎就是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根本不至于鬧到離婚的地步。司機搖搖頭，把音量稍稍調大了一點兒。

他循環播放著一首歌，這首歌是他精心選好的，寫的是一個男人在妻子離開后，一個人帶孩子的辛酸心事，聲調悲戚，令人動容，不知道兩位小夫妻是被歌曲感動了，還是吵累了，漸漸沉默下來。

司機的車子似乎開得很慢，本來十分鐘就能到的地方，他開了足足二十分鐘還沒到。

忽然，后面那位男士開始道歉起來了，他說他知道錯了，說他說的都是氣話，他根本就不想離婚。不一會兒，那女子也松了口：“那就回家吧。”

“得咧！”司機的良苦用心總算沒有白費，他調轉車頭，原路返回，送他們回家。下車的時候，男子非常感激司機放的這首歌，他說這首歌拯救了他們的婚姻。他按照計價器上的錢付車費，司機卻找回他一半，司機說他故意繞了遠路，就是想給他的“道歉”騰出一點兒時間。

某天晚上逛超市，見到收銀臺邊上有一袋打了價簽的米，是我家經常吃的米的品牌，問一旁的理貨員，有人要嗎。沒有，她嘆息道，打好了價簽，又不要了。我說，那我帶著吧。她感激地說謝謝。我本來沒有打算買米，但家里的米也不多了，散稱的大米有現成裝好袋，提著就走，正好。無意中的一件事，竟獲得一個人的謝謝。

我們不能奢求每個人都有圣人那樣的悲憫情懷和胸襟，凡人的善良，雖然有些微不足道，但一樣值得我們珍視。很小很小的善良，在人世緩緩走動，也將是很美的一番景象。

【原載《遼寧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