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劇電影《白蛇傳·情》的傳承與革新

楊鈞斐 山東師范大學

中國傳統戲曲藝術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以賦予魅力的表演形式，為歷代人民群眾所喜聞樂見，始終被看作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重要組成，并且在戲曲現代化發展過程中，承擔著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不斷發展的重要藝術載體。中國戲曲電影傳統深厚，《定軍山》作為中國首部戲曲電影，將戲劇與電影聯結起來，打開了戲劇傳播和革新的窗口，為戲曲電影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自此，傳統戲曲經過不斷的改編創新，迅速發展起來，僅粵劇電影就有《傳奇狀元倫文敘》《柳毅奇緣》《刑場上的婚禮》等許多佳作。這些作品對戲曲電影藝術各有探索，而《白蛇傳·情》以明確的電影理念打造極致化視覺奇觀、以極致的國風美感表達極致的情感，并引入現代化音樂加強表現，將戲曲電影提升為戲曲大片，為觀眾帶來極致的藝術享受。

粵劇作為古老的傳統藝術，起源于南戲，常被大眾稱為廣東大戲或是大戲，以表演形式存在，粵劇出現在廣西、廣東等地區，內部包含著非常多的文化元素。粵劇包含的表演內容眾多，集抽象形體、創作、配樂、戲臺服飾于一身，是我國傳統劇種之一，粵劇于早年間其表演相對成熟呈現出良好的發展趨勢，但是隨著時代的更迭，粵劇的表現形式難以被當下大眾所接受，因此粵劇必須隨著時代的發展，不斷改良自身表演內容，由此才能以更好的姿態展現于當前的舞臺上，吸引大眾對粵劇表演的關注，讓粵劇可以吸引更多人群，使此種民間藝術可以一直傳承下去。《白蛇傳·情》作為一部粵劇電影，將現代藝術與粵劇傳統完美結合，粵劇不再拘泥于傳統的表現形式，利用電影藝術的魅力，并不斷了解大眾的藝術審美需求，通過鏡頭剪切體現出粵劇的美感，經過改編，吸引了一大批年輕的人欣賞這部粵劇電影，為粵劇注入了新鮮的活力，使得粵劇可以隨著時代的發展迸發出頑強的生命力與活力，實現文化的傳承與發展。影片運用觀眾耳熟能詳的白蛇故事，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粵劇巧妙融合，既保留了傳統戲曲精髓，也注入了東方美學意境，國風戲劇與炸裂特效結合，楨楨美如畫，用奇幻化的效果呈現“盜仙草”，“水漫金山“等經典橋段，這是中國戲曲電影類型一次敢為人先的嘗試，突破了大眾對傳統戲曲的刻板印象。

一、戲曲電影的創造性轉化

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對于文藝作品的感知在不斷變化，電影藝術與戲曲藝術畢竟存在著高度寫實與高度寫意的差異，在實現創造性轉化的過程中，如何在兩者之間取與舍，達到最大限度的兼容，尤為關鍵。影片最大看點，除了從舞臺轉化而來的戲曲表演，還有唯美的文戲畫面和爆裂的武戲場面。不論人物造型還是環境空間、自然氣象，都完全顛覆了過去戲曲電影美術的概念，實現了從戲曲舞臺到電影熒幕的完美轉化。一場“水漫金山”的戲，特效設計一環接一環。剛開始，法海和白青雙蛇隔江相望，準備斗法，白蛇先出手，她揮出水袖，小浪呼出，隨著力的積聚，潮水層層疊加，最后匯成滔天巨浪，法海也為她的發力驚愕，但畢竟是高僧，之間法海一揮袈裟，布起袈裟結界，眾僧齊心協力，擋住了巨浪；白蛇第二次揮袖，掀起第二輪浪潮，這一次，小青也舞起雙劍，在空中留下數十劍影，化為飛劍，刺向金山寺，法海揮手，讓徒弟們躲避，自己一人留下，袈裟結界被飛劍刺穿，法海取出缽盂，將飛劍盡數收進，然后以一人之力阻擋巨浪，巨浪席卷了他，往后沖垮了金山寺門，危急時刻，法海在閬中弄卷起金剛伏魔杖，迅速擴大浪卷之勢，由內攻破了巨浪；第三次攻擊，白蛇轉動身姿，開始蓄力，旋轉數十圈之后，更強烈的浪潮隨著她的轉勢襲出，這一回，巨浪如龍，好像有了怪物的面容，浪聲也如同惡龍吼叫，法海無力阻擋，幾乎在一瞬間就被巨浪吞沒，不久之后，法海已經沉進水里，但他哪有這么容易倒下，他在水里睜開怒目，一團黑云立刻將他推出水面，黑色云煙在法海身后匯集，如同一雙烏黑翅膀，每一次撲扇都有烈焰之息，他也推出巨浪，以其之道還治其身，雙蛇這下危險了，面前大浪那叫一個排山倒海，法海再次推出缽盂，里頭的飛劍也朝著白青雙蛇刺出，這一招鋪天蓋地，終于將兩蛇打落水中，法海勝了。

萬萬沒有想到，這樣有質感的“水漫金山”戲，會出現在一部粵劇電影里，在戲曲舞臺上，“水漫金山”一段就是一群女角，以藍白色的衣袖抖動，象征浪花，可是既然把這部粵劇拍成了電影，“水漫金山”這樣出名的故事，就不可以敷衍了之，而是要借電影的魅力，不惜工本的制造震撼，電影利用特效寫意，“撐舟泛湖去”、“煙雨正溟濛”、“花好月圓時”、“昆侖仙境仙氣飄飄”、“金山寺外莊嚴肅穆”、“斷橋殘雪沉靜凄美”……說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驚艷到我的鏡頭，開始是荷葉水塘，幾條魚兒在游走，忽然一道茶水沖入，鏡頭拉遠，它成了一杯龍井，前面是新婚熱戀時，白蛇許仙見到的湖水，后面是結婚一年后白蛇為許仙煮成的綠茶，由水到茶，象征著時間跨越，也象征著愛的沉淀，一個簡簡單單的轉場特效，也顯露著深厚的藝術電影造詣，《白蛇傳·情》技術的震撼，藝術的渾厚，親臨才知。

二、形式革新重構戲劇魅力

《白蛇傳·情》之所以出圈，全靠這幾個關鍵詞。第一個關鍵詞“美”，每一幀都是畫，草木之花，小船流水，霧中石橋，為了這些景，美術組畫了600 多幅分鏡，根據宋代畫風，打造契合時代的古色古香。第二個關鍵詞“特效”，看這一場水漫金山，白素貞揮起水袖，頓時卷起驚濤駭浪，法海一個眼神，一聲輕呵，就算是特效，也是水墨畫風的特效，就算結合了新時代技術，也沒有失去中國的美學之根。第三個關鍵詞“氣勢”，特效的氣勢顯而易見，可真正不易察覺的是演員的氣勢，法海的氣勢在眼神、在聲調、在站立的儀態，演出了“怒目金剛”的威嚴。白蛇白素貞是由廣東粵劇院院長曾小敏演繹，剛柔并濟，和金山寺眾僧相斗，眼神堅韌但克制著怒氣；被迫和許仙分離，光是看她滿含淚水的眼神就能看哭，所謂氣勢就是只靠表演就能傳遞磅礴的情感張力！

同時，影片的視覺呈現緊緊扣住“虛”和“實”做文章。一個“虛”字，打通了傳統美術形式與電影鏡頭藝術的表達阻隔；一個“實”字，拓展了戲曲舞臺的空間。在文戲“游湖”“斷橋”等段落中，呈現出一種新東方美學的追求，通過中國畫的暈染技法與電影鏡頭大光圈的完美結合，將鏡頭中的江南、仙俠做得唯美、飄逸，仿佛“舟行碧波上，人在畫中游”。而武戲中的“盜草”“水斗”等段落，則以3D 動畫的形式還原了巨浪滔天、白雪昆侖的奇觀，尤其在白素貞與法海的斗法中，水景場面磅礴的氣勢配合水袖表演，讓粵劇的水袖功得到集中展示，也使整個戲劇場面更加飽滿、更為生動。這一次歷經千年流傳下來的瑰寶，用電影的形式，被更多人聽見、看見，這是一場顛覆時代藝術的“文藝復興”，值得我們去細細品味。

三、音樂風格的現代化革新

（一）音樂唱腔的革新

音樂在電影藝術中起到諸多作用，如突出主題，加強人物形象，烘托語言，加強情緒等等，都對電影情節的發展起到一定的渲染作用。歌曲中既有具體的歌詞文學形象，又有曲調音樂形象，兩者結合，既能表達具體思想，又能表現深刻情感，集中概括了電影主題的思想情感。隨著時代的發展，傳統粵劇的唱腔形式已經不能滿足當代人們的音樂審美，必須做到更貼合大眾審美文化的音樂。因此，

《白蛇傳·情》在音樂唱腔上也注意到了當代普通觀眾的欣賞趣味，在保留傳統粵劇唱腔的基礎上使用了許多粵歌小調、流行粵語歌改編的新曲。影片主題曲《圓我的愿》便是一首粵歌新曲：“圓我的愿，心事千年，只等你遇見。……為了他，求仙草，為了他，漫金山，為了他，舍生死，為了他，我愿塔里再困千年。”詞曲優美通俗、概括出整個故事，表達了以“情”為重的心聲，白蛇的表演者曾小敏表現的淋漓盡致、天衣無縫、至臻至善。

（二）配樂的革新

相比粵劇《白蛇傳》以鑼鼓、嗩吶等樂器為主的單調配曲，電影版在配樂上的用心成效顯著，《白蛇傳·情》在音樂配器上沒有固守粵劇傳統的二弦、月琴等“五架頭”，而是融入了許多西洋樂器和中國古代樂器，大大豐富了音樂的表現層次，加強了情緒和氛圍的表現力度。原劇的重要唱段基本得以保留，僅為了貼合配樂變化略作調整，而流行音樂的底子則讓更多年輕人在觀影過程中產生共鳴，感受到不拘一格的音樂風格帶來的多元體驗。大量運用交響樂伴奏，宏大的交響樂伴以絕美浪漫的藝術場景，以及演員們的精準表演，無疑讓這部豫劇電影出圈。

四、從革新談發展

在今天的戲曲發展道路上，創作始終是至為重要的因素。當前存在的很多觀念需要更加理性地去面對。例如大家都在稱贊傳統戲曲的美學標準，而傳統劇目仍然需要進行整理改編、加工提升，這項工作決定著戲曲傳統是否能夠更好地與時代相偕。而近年來傳統劇目的演出質量和藝術品質，實際面臨著在技術、藝術指標的衰減，特別是傳統優秀經典的傳承可能更需要提上日程，如何讓青年傳承人在優秀經典的傳承中持續地進行藝術拓展，這決定著積累型的戲曲藝術能否獲得當代再提升。

因此，我們在面對戲曲藝術的傳承發展時，仍然需要有針對性的推進工作。首先，要提高對于戲曲傳承的高度重視，講戲曲劇目更多的進行創造性傳承；其次，培養更多戲曲專業領域的青年才俊，培養新一代優秀的領軍藝術家；最后，在戲曲的文化空間上，需要更加貼合大眾審美需求，采用多元的扶持機制，以此來貼近時代，貼近觀眾，讓戲曲的傳承更好的發展下去。

五、結語

戲曲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隨著戲曲藝術的不斷發展，其創作內容乃至題材的選擇和創作手法的運用已經產生了很多變化，也有很多具有時代價值的優秀作品被創作出來。粵劇電影《白蛇傳·情》作為近年來優秀戲劇電影的代表，將粵劇通過電影形式推廣至國際舞臺上，在保留其自身藝術特征的同時，不斷拓寬粵劇傳播路徑，為粵劇注入新鮮活力，讓更多人發現粵劇，為確保我國戲曲文化得以良好地傳承和延續，彰顯深厚的文化底蘊和獨特的藝術價值，實現戲劇跨文化傳播、助力中國構建文化自信提供了切實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