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藥聯合抗VEGF 藥治療濕性年齡相關性黃斑變性療效的Meta 分析

李佳賢，張津京，張紅，趙芳，魏婕，王姝彥

濕性年齡相關性黃斑變性(wet age-related macular degeneration，w-AMD)是一種多發于老年人的致盲性眼病，發病率占年齡相關性黃斑變性患者的10%，其中高達90%的患者會發生嚴重的視力喪失[1]。目前認為其發病與眼底視網膜色素上皮、Bruch 膜以及脈絡膜的功能退化有關。w-AMD 的典型特征之一是伴有絡膜新生血管 (choroidal neovascularization，CNV)，未成熟的CNV 極易發生滲漏出血，形成瘢痕從而導致不可逆的視力損害，且尚無有效的預防藥物。抗血管內皮生長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VEGF）藥物被認為是現階段的較優選擇，但抗VEGF 藥存在作用時間短，分解快，需要反復注射，易復發等弊端[2-5]。因此，優化本病的治療方案是臨床亟需解決的問題。w-AMD 在中醫學屬于“視瞻昏渺”范疇，因肝腎虧虛，氣化失常，氣血津液失調而發病[6]。中醫藥干預治療AMD 臨床療效肯定，尤其在阻止CNV 及瘢痕的形成、延緩疾病發生發展等方面具有一定優勢。有臨床報道中藥聯合抗VEGF 藥治療w-AMD 可有效控制CNV 滲漏情況，減輕黃斑水腫，改善患者視力，且易于被患者接受[7-8]。因此，本文擬收集現有臨床研究資料，對中藥聯合抗VEGF 藥治療w-AMD 的有效性及安全性進行Meta分析，為中西醫結合治療本病提供循證參考。

1 對象與方法

1.1 納入標準與排除標準

1.1.1 納入標準（1）研究類型：國內外公開發表的隨機對照試驗(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s,RCTs)。（2）研究對象：符合《中國年齡相關性黃斑變性臨床診斷治療路徑》明確診斷為w-AMD 的患者[9]主要包括：①年齡＞50 歲；②主訴無痛性視力下降，視物變形或中心暗點；③眼底表現：早期黃斑區色素脫失，中心凹反射不清或消失，常有玻璃膜疣融合成片；中期：黃斑區常出現漿液性或（和）出血性盤狀脫離，重者視網膜下血腫和玻璃體出血；晚期：出血機化，瘢痕形成；④熒光素眼底血管造影（fundus fluorescein angiography，FFA）：黃斑區有視網膜下新生血管，熒光素滲漏，出血者可見遮蔽熒光。（3）干預措施：單純治療組采用玻璃體腔注射抗VEGF 藥物治療，劑量與療程不限；聯合治療組在單純治療組基礎上辨證選方加用口服中藥治療，劑量、組成、療程不限。（4）結局指標：根據2015 年美國眼科協會（American Academy of Ophthalmology，AAO）及2014 年歐洲視網膜專家協會（European Society of Retinal Specialists，EURETINA）制定的AMD 臨床指南[10]，結局指標包括：①主要結局指標：熒光滲漏消失情況（FFA）；②次要結局指標：黃斑中心凹厚度（光學相干斷層掃描）、視力提升情況（國際標準對數視力表）、總有效率、不良反應/事件發生率及復發率。

1.1.2 排除標準（1）干預對象非w-AMD 或合并其他疾病的研究。（2）觀察組干預措施為其他中醫療法的研究。（3）將中醫藥干預作為輔助治療手段或對照組的研究。（4）綜述、系統評價、個案報道、動物實驗、經驗總結等非RCT 文獻。（5）存在抄襲以及重復發表的文獻。（6）無法獲取或數據無法提取的文獻。

1.2 文獻檢索

計算機檢索中文數據庫：中國知網、萬方、維普、中國生物醫學文獻服務系統；英文數據庫：PubMed、Cochrane Library、Embase。中文庫采用題名或關鍵詞和主題詞相結合的方式進行檢索，檢索詞為“黃斑變性”“黃斑病變”“中西醫結合”“中醫藥”“VEGF”；英文庫主要根據各個數據庫的主題詞結合自由詞的方式進行檢索，檢索詞為“macular degeneration”“macular disease”“integr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and Western Medicine”“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VEGF”檢索時限為建庫-2019 年11 月，以查全為原則。

1.3 文獻篩選和資料提取

文獻使用EndNote 軟件管理，由兩位研究者獨立閱讀文題及摘要，根據納入與排除標準篩選文獻，并將數據錄入統一的Excel 數據提取表中，再進行交叉核對，若存在爭議則由第三位研究者協助解決，必要時可聯系作者。數據提取表具體條目主要包括：研究方法學特征、人口學基線、干預措施、結局測量等。

1.4 偏倚風險評價

納入文獻方法學質量評價采用Cochrane Handbook 5.3 版偏倚風險評估工具。主要包括如下條目：（1）隨機序列產生；（2）分配隱藏；（3）對病人及試驗人員實施盲法；（4）對結局評估者實施盲法；（5）結果數據的完整性；（6）選擇性報告研究結果；（7）其他偏倚來源。并對上述七項做出“低風險”“高風險”和“不清楚”的判斷。

1.5 統計學方法

采用Cochrane 協作網開發的RevMan5.3 軟件進行Meta 分析。二分類變量選用相對危險度(relative risk,RR)，連續變量選用加權均數差(weighted mean difference,WMD)統計，以95%可信區間(confidence interval,CI)表示。采用I2統計量進行異質性分析，I2＜50%采用固定效應模型(fixed effects,FE)，I2≥50%采用隨機效應模型(random effects,RE)，并進行敏感性分析查找異質性原因。通過森林圖描述Meta分析的統計結果。若臨床試驗提供的數據不能進行Meta 分析時，則對其進行描述性分析。文獻≥10 篇時，判斷是否存在發表偏倚，采用倒漏斗圖分析。

2 結果

2.1 文獻檢索與篩選結果

通過數據庫檢索獲得文獻818 篇，其中中文751 篇，英文67 篇。排除重復文獻392 篇，閱讀文題和摘要排除不相關文獻327 篇，其他研究46 篇，進一步通讀剩余53 篇文獻，根據納排標準排除文獻37 篇，最終納入RCTs 16 篇[11-26]。文獻篩選流程及結果如下（圖1）。

2.2 納入研究的基本特征

共納入16 項研究，4 項研究詳細記錄聯合治療組與單純治療組基線比較情況[11,20,22,26]。11 項研究僅文字描述兩組基線可比[11-12,13-15,17-25]，其中王旭東[11]報道了樣本量估算方法。總樣本量1368 例，最大樣本量100 例，最小樣本量22 例，聯合治療組701 例，單純治療組667 例（表1）。

圖1 文獻篩選流程

2.3 方法學質量評價

方法學質量評價采用Cochrane Handbook5.3 版偏倚風險評估工具。6 項研究[12-14,21-23]采用隨機數字表法進行隨機分組，1 項研究采用隨機區組法[16]，1 項研究采用隨機抽樣法[17]，其余研究均未描述具體隨機方案，僅提及隨機字樣；1 項研究提及分配隱藏[17]，其余研究未提及；無研究報告是否實施盲法、失訪及退出情況，不清楚是否存在其他偏倚（圖2、圖3）。

2.4 Meta 分析結果

表1 納入研究基本情況

圖2 納入研究產生偏倚風險評價圖

圖3 偏倚風險評價概述圖

2.4.1 熒光滲漏消失情況納入12 項研究[11-17,20-22,25-26]，947 只患眼。異質性檢驗P=0.000，I2=83%，采用隨機效應模型，結果顯示：中醫藥聯合抗VEGF 藥治療w-AMD 熒光滲漏消失情況與單純使用抗VEGF 藥相比，有統計學意義（RR=1.29,95%CI(1.13,1.48),Z=3.740，P=0.000）。通過森林圖可以看出，2 項研究[16,26]的可信區間與其他研究不重疊，閱讀原始文獻發現，此2 項研究方法學質量偏低，且中藥配伍不同，可能是導致異質性的主要原因。將2 項研究剔除后重新檢驗異質性，P=0.190，I2=27%，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合并分析其余10 項研究，RR=1.24，95%CI(1.16,1.32),Z=6.880，P=0.000（圖4）。

圖4 熒光滲漏消失情況森林圖

2.4.2 黃斑中心凹厚度 納入13 項研究[11-14,17-25]，共計1050 只患眼。異質性檢驗，P=0.000，I2=80%，采用隨機效應模型進行Meta 分析，中醫藥聯合抗VEGF藥對w-AMD 患者黃斑中心凹厚度的改善情況優于單純使用抗VEGF 藥（MD=-22.91,95%CI(-29.72,-16.11),Z=6.600，P=0.000）。 但此項研究結果異質性較大，通過查閱原始文獻后發現，2 項研究[12,14]的療程、劑量及中藥組成有差異， 這可能是導致異質性大的主要原因， 將其剔除后重新檢驗異質性，P=0.180，I2=28%，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合并分析其余11 項研究，MD=-16.04,95%CI(-19.24,-12.84),Z=9.830，P=0.000（圖5）。

圖5 黃斑中心凹厚度森林圖

2.4.3 視力提升情況納入6 項研究[11,13-14,17,19,25]，437 只患眼。異質性檢驗I2=0%，P=0.53＞0.1，表明6 個研究之間不存在異質性，故采用固定效應模型。中醫藥聯合抗VEGF 藥治療w-AMD 的視力提升情況優于單純使用抗VEGF 藥，RR=1.60,95%CI (1.35,1.88),Z=5.530，P=0.000（圖6）。

圖6 視力提升情況森林圖

2.4.4 總有效率 納入5 項研究[11,15-16,22,26]，438 只患眼。異質性檢驗I2=28%，P=0.230＞0.1，表明5 個研究之間不存在異質性，故采用固定效應模型。中醫藥聯合抗VEGF 藥治療w-AMD 的總有效率優于單純使用抗VEGF 藥，RR=1.68,95%CI (1.42,2.00),Z=5.940，P=0.000（圖7）。

圖7 總有效率森林圖

2.4.5 不良反應/事件發生率 納入6 項研究[11,17-20,22]，375 只患眼。異質性檢驗I2=0%，P=0.840＞0.1，表明6個研究之間不存在異質性，故采用固定效應模型。顯示菱形與無效線相交， 提示兩項結果間差異無統計學意義（圖8）。

圖8 不良反應/事件發生率森林圖

2.4.6 復發率 納入4 項研究[11,15,22-23]，294 只患眼。異質性檢驗I2=0%，P=0.760＞0.1，表明4 個研究之間不存在異質性，因此采用固定效應模型。中醫藥聯合抗VEGF 藥治療w-AMD 的復發率低于單純使用抗VEGF 藥，RR=0.39,95%CI (0.23,0.66),Z=3.500，P=0.001（圖9）。

圖9 復發率森林圖

2.5 發表偏倚

對12 個主要結局指標（熒光滲漏消失情況）進行發表偏倚分析（圖10），倒漏斗圖散點分布左右不對稱，說明可能存在潛在的發表偏倚。主要原因可能與納入研究質量偏低、樣本量較小及陰性結果未發表有關。

圖10 熒光滲漏消失情況漏斗圖

3 討論

w-AMD 患者臨床表現為視力下降，視物變形，中央視野暗點，眼底可見視網膜黃斑區色素紊亂，軟性玻璃膜疣和CNV。其中CNV 對視網膜破壞嚴重，也是w-AMD 致盲的主要原因[27]。因此，目前主流的治療思路是從如何有效抑制CNV 進展入手，同時消除黃斑水腫。臨床療效評價方面，本次Meta 分析結果顯示：中藥聯合抗VEGF 治療w-AMD 在控制熒光滲漏、降低黃斑中心凹厚度、提升患者視力以及總有效率等方面，較單純使用抗VEGF 藥更有優勢，四項指標結果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同時不同文獻之間的異質性低，結局指標可信。4 項提及復發率的研究中，治療組總復發率10.88%（16/147 例），對照組27.89%（41/147 例），聯合治療組低于單純治療組，但鑒于樣本量較小，還需要更多的隨訪研究來確定其遠期療效。基于上述證據認為，中醫藥聯合抗VEGF 藥治療w-AMD 臨床療效肯定，能夠有效控制CNV 出血，同時消除水腫及滲出，穩定患者視力。

安全性評價方面，4 項研究[11,18-19,22]報告聯合治療組與單純治療組均未發生不良反應及事件；1 項研究[17]聯合治療組出現1 例眼壓升高，1 例結膜下出血；單純治療組出現2 例高眼壓，1 例結膜下出血。1項研究[20]報告聯合治療組繼發葡萄膜炎5 例，結膜下出血2 例；單純治療組繼發葡萄膜炎6 例，結膜下出血2 例。在報告隨訪情況的6 項研究中，聯合治療組189 例，發生不良反應8 例；單純治療組186 例，出現11 例，均為輕微不良反應。但Meta 分析結果提示兩項研究間差異無統計學意義，因此還需要更大樣本的研究進一步觀察。此外，研究中不良反應的報道均未提及具體的因果關系判定過程，不排除不良事件的可能，建議臨床研究中將不良反應與不良事件明確區分，避免夸大藥物的不良反應，影響藥品整體評價[28]。同時在治療時，需要注意抗VEGF 藥的適應癥，并在中醫辨證論治理論指導下合理用藥，有利于避免和減少不良反應的產生。

綜合本研究的結果，建議在臨床運用中，對于需要抗VEGF 藥治療的w-AMD 患者，可考慮在抗VEGF 藥注射的基礎上，辨證論治，根據不同的證型加用中醫藥治療，以提高總體療效，降低復發率。對于拒絕或暫不需要抗VEGF 藥注射的患者，在辨證準確的前提下，可酌情使用中醫藥改善患者體征，穩定視力。總之，在實際運用中臨床醫生需結合臨床實際情況，綜合循證證據、臨床經驗及患者意愿這三個重要因素，更加全面的進行臨床實踐。

本研究局限性包括：文獻方法學質量偏低、樣本量小、納入文獻中醫辨證分型不明確、診斷標準不統一等。鑒于本研究的局限性，建議在今后的中醫藥臨床研究中參照SPIRIT 規范[28]，設計多中心大樣本、嚴格按照方案實施的RCTs；臨床試驗的報告應按照CONSORT 聲明[29]進行以提高研究的質量和產出結果的真實性、可靠性；尤其建議研究者明確中醫辨證分型，統一理法方藥，在發揮中醫藥辨證論治的前提下，重視應用循證醫學方法，為臨床實踐提供可靠證據。綜上所述，根據對目前發表的研究結果分析表明，中醫藥聯合抗VEGF 治療w-AMD 更具優勢，且未見嚴重的不良反應，是治療w-AMD 的較優方案，值得臨床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