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曉聰
(湖南大學岳麓書院,湖南 長沙 410082)
“命”,自先秦以來便為人津津樂道,上至君主帝王,下至黎民百姓,無不對“命”懷有最高的崇敬。這種對命的無限崇敬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人們對“生”的追求,進而去探求“永命”之法。王夫之一生博學通達,思想體系博大精深,對“命”有著深入的研究。目前學界對王夫之的“命”的思想研究主要集中在他的“天命觀”“造命論”兩方面。然而,王夫之的“命”論不僅局限于上述兩方面,亦包含“生命”與“命運”等其他方面。他的“永命”思想便是他“命”論的眾多方面之一。本文希冀通過對王夫之“永命”思想的探討,豐富他“命”論的整體思想內涵。
王夫之生活在明末清初之際,正值天崩地裂、家國淪陷之時,無論是李自成領導的農民起義,還是吳三桂的“沖冠一怒為紅顏”,都為這個動蕩的時代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朝代更迭之際,明王朝無論在政治、經濟、文化還是在社會方面,都出現較大的危機。作為一位愛國的有識之士,王夫之深諳救國之緊迫性與重要性,渴望為國家做出貢獻。但王夫之也深刻意識到,若想有所作為,挽救家國于水深火熱之中,個體擁有健康的體魄是基礎,唯有努力延續自己的生命,才能實現報效國家的理想。王夫之探求“永命”之法并非興之所至,而是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受報國的強烈愿望驅使所致。“密納發的貓頭鷹要等黃昏到來才會起飛”[1]13,王夫之“永命”思想的產生,正是基于特定的歷史條件而緣起。
王夫之的“永命”思想具有較為清晰的邏輯結構,主要包含三方面內容,即“造命”“保命”和“養命”。“造命”是其“永命”思想的邏輯前提,倡導世人通過充分發揮個人主觀能動性來相天造命;“保命”是其“永命”思想之賡續,要求世人對既造之命謹慎保護;“養命”是其“永命”思想之邏輯終點,提醒世人要注重日常修心養性之工夫,從而實現“永命”這一追求。王夫之的“永命”思想不但具有較為清晰的邏輯結構,而且立意明確、闡述清晰,是他龐大的思想體系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王夫之的“永命”思想在他的思想體系中占據一定的地位,具有獨特的內在邏輯層次,包含三個維度的內容。王夫之“永命”思想的第一維度是“相天造命”。他認為,“永命”的基礎是世人相信可以通過個人主觀能動性來造命。細究王夫之的“造命”觀,可以追溯至道教所言的“我命由我不由天”。王夫之一生出入佛老,對道教有著深刻的研究。他出生在道教圣地南岳衡山,為他潛心研究道教思想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在這里,王夫之釋《遠游》、歌《愚鼓》,并常與“篤生翁”(劉培泰)和“藥地大師”(方以智)共研丹法。在王夫之看來,道教的日常無外乎內丹、存想、采藥、燒練、服食、房中等,然“仙術不一,其最近理者,為煉性保命”[2]352。可見,王夫之摒棄了道教中的神仙邪說,唯獨推崇道教的內丹修養功夫。他認為,行氣修煉功夫是道教為數不多、可“大益于天下之生”,同時也是最近乎理的順理之術。
“永命”思想最終解決的是生與死的問題,它們是人生觀最根本的問題。儒、釋、道三家都十分關注此問題并持有不同態度。“‘玄家專于言生’,追求不死的人生;‘釋氏專于言死’,追求涅槃的境界,以求永遠解脫人生苦難,逃出人世間之‘火宅’;而儒家則致力于自強不息的人生,貞生安死。”[3]157王夫之不但是儒者,亦是道教內丹修煉之人,他融合儒、道二家的生命觀,提出珍生、貴生的觀點,強調“命”能否得以延續在己不在天,倡導人們通過充分發揮個人的主觀能動性來相天造命。
王夫之認為,人的生死變化乃是自然生化作用的結果,生與死不能脫離自然客觀規律。人都渴望長生久視之軀,珍生哀死是本性。但人們不能患生患死,需要客觀地正視生與死。同時,王夫之認為人禽之別就在于能否辯證地看待生與死的問題。他說:“且天地之生也,則以人為貴。草木任生而不恤其死,禽獸患死而不知哀死,人知哀死而不必患死。哀以延天地之生,患以廢天地之化。故哀與患,人禽之大別也。”[4]889智者懂得死即是生的道理,而愚者并不懂得生與死的聯系,故患死。此外,在王夫之看來,生與死、新與舊皆是由太和絪缊一氣化生而來,“生死相貿,新故相迭,渾然一氣,無根可歸”[5]185。無論生死,最終都要回歸到氣化的宇宙中去。在此意義上,宇宙生命是無始無終、不生不滅的,而具體到個體生命,則是有生有滅的。王夫之把個體的生命過程劃分為五個階段:胚胎、流蕩、灌注、衰減、散滅[6]142。前三階段乃是生長發育的過程,后兩個階段乃是走向消亡的過程,同時也要明白,個體由衰減走向散亡的過程,也是推故而別致其新、孕育新的生命的過程。有生必有死,生死是一個相互包含的概念,一切生物皆是如此。王夫之說:“由致新而言之,而死亦生之大造矣!”[4]888“新故密移,則死亦非頓然而盡”[7]750。舊事物的消亡必然伴隨著新事物的誕生,這是死中有生;新事物誕生之時亦是走向消亡的開端,這是生中有死。總之,生與死始終處于一個不斷變化交替的過程之中。
王夫之雖然深刻理解生與死是相互伴隨的關系,但他從根本上更愛惜生命,認為“生不可輕”。他說:“最可畏者,此身也。異端輕生,而生不可輕。最可愛者,此身也。合畏與愛,而敬身之學存焉。一息未死,一息之敬不容忽矣。”[8]529此身此命乃是父母所授,理應對其常存敬畏之心,加倍愛惜自己的身體,不能讓它輕易受損。至于如何更好地愛惜生命,王夫之認為:“死者天之事,生者人之事。”[8]529這就將“生”歸結到人事中,堅信人可以把控自己的生命,反映的正是王夫之要求充分發揮人之能動性來尋求“造命”之法。
道教認為我命在我不在天,人可以通過后天的學習修煉達到延年益壽,強調人要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要具有逆天改命的勇氣與決心。王夫之十分贊賞道教的這種觀點,在《愚鼓詞》中提出:“天在我,我憑誰?”“我即與天分伯季,定誰愁老誰愁稚。”也就是說,人的生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要在了解事物發展的客觀規律的基礎上,靠自己的修煉來延長生命,體現了他與天爭勝、不屈服于天命的理想。王夫之釋《遠游》時進一步發揮這種能動的思想:“造化在我,乃以翱翔于四荒六合而不自喪。”[2]364在他看來,唯有達到“造化在我”的境界,依靠個體的自強不息才能獲得自由。王夫之說:“君相可以造命,鄴侯之言大矣!進君相而與天爭權異乎古之言候命者矣。乃唯能造命者,而后可以俟命,能受命者,而后可以造命,推致其極,又豈徒君相為然哉!”[9]934天命是無意志的,縱使有一定的客觀規律,但人完全可以靠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來改命,甚至另造一命。王夫之通過平日道教修習,深入分析生與死的問題,從而堅信人可以“造命”。在他看來,只有將此命造之,才可通過后天的“養”和“保”達到“永命”之目的。總之,“造命”可以說是王夫之“永命”思想的邏輯出發點。
命既造矣,就需謹慎保護之,這是王夫之“永命”思想中的第二個維度——“動中保命”。既造之命若不加保護,則消逝很快,正如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難。王夫之顯然在“保命”方面做足了功夫,認為“保命”的關鍵就在于如何處理動靜關系。
在王夫之看來,生命的延續在于不斷運動,也就是說,人類要生存和發展,不能不動。王夫之的這個觀點既是對中國兩千年來與“穩定的”社會基本結構相對應的“主靜”思想的根本否定,同時也是他“保命”之法的重要基礎。
歷史上,無論是道家還是佛教,都把“主靜”作為“保命”的基本法則。北宋理學先驅周敦頤同樣以“主靜”為宗,其《太極圖說》有言:“圣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立人極焉。”在周敦頤看來,想要成圣,則需修養內心,使內心達到一種寧靜祥和的狀態,只有這樣才能進而追求圣人所具有的中正仁義的品質。自此之后,后世理學家多以濂溪“主靜”說為宗,無論是朱子的“靜主動客”說,還是二程的“識仁定性”說,皆可看作是對周敦頤“主靜”思想的進一步闡發。但值得注意的是,無論哪家求靜,皆有求得內心安靜之意,認為心靜則定,有助于命的延續。“主靜”思想之所以能在兩千多年的時間里占據主導地位,是因為它有一定的本體論依據,“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10]56。老子認為“虛無”乃是萬物的本性。玄學家王弼作為“貴無”派的代表人物,繼承了老子的思想,認為“靜非對動”“靜為躁君”。理學充分吸收了魏晉玄學的成分,對“主靜”之說推崇有加,正如朱熹所說:“靜者為主,而動為客,此天地陰陽自然之理,不可以寂滅之嫌廢之也。”[11]2746王夫之雖然推崇理學,但他反對“主靜”說,批判以“寂然不動”作為本體的假設,而是選擇具有能動性的“絪缊”之氣作為本體。這無疑從根本上否定了“主靜”思想,同時也反映王夫之企圖從“動”中發現“保命”的依據。
王夫之談“動”是從“絪缊”開始的,故本文希冀從“絪缊”開始探究他是如何推演“動中保命”的。“絪缊”一詞最早源于《易傳》,有言:“天地絪缊,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天與地本是一片混沌,但因絪缊的密切結合,萬物才逐步產生,正如男女兩性的精氣相結合而產生新生命一樣。《易傳》中,天地化生萬物的模式被描述為一個絪缊生生的動態過程。這個過程中有許多環節,也有各種不同的成分和要素在不停地相互交錯、結合,從而產生了生生不息的萬物。王夫之借此來闡發他的氣化流行論,并賦予其新的意義,從而為他的“動中保命”觀點尋找理論依據。
在王夫之看來,“絪缊不息,為敦化之本”[12]76。絪缊乃創生萬物之本,是天地間的大德,包含“必動之幾”,意指萬物生生不竭的內在動因。例如他對絪缊的定義:“絪缊,二氣交相入而包孕以運動之貌。”[13]597二氣即為絪缊中本身所固有的陰與陽,萬物的生成與運動皆是陰陽二氣相互作用的結果。二者達到一種平衡協調時即為“太和”,但這種平衡是一種動態平衡。“絪缊”正是王夫之用來強調“太和”狀態下萬物充滿生機與活力的樣子。“太和”是從“靜”的方面來描述陰陽二氣,“絪缊”則從“動”的方面來描述二者。在王夫之這里,“動”占據主導地位,唯有無時無刻不停運動著的絪缊之氣才是構成萬事萬物的物質基礎,“人物之生,皆絪缊一氣之伸聚”[12]44。人和物存在的依據皆因絪缊的聚散,而絪缊化聚是一個動的過程,是絪缊之中的陰陽二氣因“體同而用異則相感而動”[12]23。這一絪缊本體既是任何有形事物所化生的源頭,也是任何事物所要遵循的自然法則。絪缊流行化生萬物的動力與源泉出自內部,即它自身所包含的陰陽二氣相感而動。不僅如此,王夫之還從宇宙構成來進一步說明這種內感內化的過程。他說:“陰陽二氣充滿太虛,此外更無他物。”[12]26除了陰陽二氣再無其他物質的存在,那么,如何才能找到一個外部的動力因來推動絪缊創生萬物呢?這就促使王夫之將目光投向物質性宇宙本體的絪缊太虛。由于絪缊本身是永恒運動的,所以王夫之徹底否定主靜者將宇宙本體看作是佁然不動的種種說法,這也就從根源上否定了“以靜保命”的方法。“屬伸動靜,感也;感者,固與物相對而始生,而萬物之靜躁、剛柔、吉兇、順逆皆太和絪缊所固有。”[14]367在王夫之看來,事物并非借助外力而動,陰陽二氣相感是運動的根源,同時生也始于動,故萬物才有自生自化。這樣,王夫之既肯定了動是生命之本,同時又從源頭上駁斥了動的外因說,進而也暗示了探求“永命”之法必須從內部開始。
王夫之在提倡“主動”的化生論的同時,并不否認靜對“保命”的意義和作用。他說,“動有動之用,靜有靜之質”[14]36,動、靜在人體中各自發揮著自己的作用,對人體產生巨大的影響。動就像“乾”創生萬物,靜就如同“坤”,養育萬物。動與靜并不是相互對立的,二者也不存在相互矛盾的地方。在他看來,天下并不存在完全“寂然不動”的靜,存在的只是相對的、依存于動的靜,這種靜只是運動的一種特殊表現形式。這樣,王夫之就擺脫了“主靜”派認為動靜二者相互獨立的羈絆,而是把動與靜聯系起來,“動而不離乎靜之存,靜而皆備其動之理”[14]130。動靜二者相互依存,互相包含,形成一種“靜即含動,動不舍靜”的密切關系。
在肯定運動具有絕對性的前提下,王夫之認為動靜二者有著密切聯系,若是脫離這種絕對性,則所有的靜毫無意義。他說:“太極動而生陽,動之動也;靜而生陰,動之靜也。廢然無動而靜,陰惡從生哉!一動一靜,闔辟之謂也。由闔而辟,由辟而闔,皆動也。廢然之靜,則是息矣。”[15]402自然萬物處在一個永恒的自我運動中,陰陽是事物內部固有的推動力。這是王夫之對傳統形而上學靜止觀的批判,他肯定“靜由動得”“動不藉于靜”。若從“動之動”與“動之靜”來看,其二者恰為運動的兩種狀態。這正是王夫之肯定運動具有絕對性的出發點,“動靜皆動”,動與靜最終都歸于動。總而言之,兩者的關系為“動靜互涵,以為萬變之宗”[4]949。
動靜二者是不離不雜、相互依存的關系,為王夫之的“慎動永命”說提供了支持,同時也增強了這一理論的實踐可行性。從保命方面來看,即要避免過度的活動,致力達到“動而中節”的境界,但這絕非是肯定靜才是修養的主導層面。依王夫之之見,“慎動”非不動,而是一種靜之動,即在求得具體的行事方法后再行動,而不是盲目的、毫無目的的亂動。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有系統的運動辦法,也就是說,只有通過合理的、不停的動中修養,才能達到“保命”之目的。
處于王夫之“永命”思想末端,同時也是其邏輯終點的乃是“煉性養命”。王夫之認為,經過“造”和“保”兩個階段后,最終需要養護此命,“在天者,命也;在人者,性也”[7]1073。在王夫之看來,養性即養命。他注意到二者之間更深層的關系,巧妙地將如何“養命”的問題轉化為如何修養心性的問題,進而加以發揮,充分闡明了“慎動”的內核。他從“動”出發,強調在“動而中節”的前提下養性,最終由性至命,形成獨特的“養命”思想。
由于王夫之將養命的途徑歸結為養性,故本文希冀從養性出發,窺探他的養命之方。“性”字最早出現于西周中期的金文中,與“生”字同形,最初的意思乃是生,寓意是蓬勃向上的朝氣。《左傳》有言:“怨讟并作,莫保其性。”[16]977《莊子》云:“性者,生之質”,也就是說,“生”與“性”聯系緊密。王夫之對之深表贊同,認為求“生”即是求命,“天地之間,流行不息,皆其生焉者也”[2]1042,氣化流行,生生不息,宇宙間充滿了生命活力。在王夫之看來,生乃是“至常”之事,是自然界一切生命運動所具有的本質,沒有生就談不上命,萬物皆是由一氣化生。在此意義上,養生也即是養命,性作為生與命兩者的中介,對存身保命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也就是說,養好性便把握住了存身保命的真諦,同時也為實現“永命”的美好追求提供了可能。
王夫之所談之性到底為何?曾昭旭說:“船山之說性,遂不同于陽明一派之單即心以說性,程朱一派之單即理以說性,或告子以下道家一派之即存在之氣質以說性,而是合創之心、奉持之理、存在之氣質為一之說性也。”[17]82由此可見,王夫之說的所養之性,其一為創生之性,其二為所要奉持的理之性,其三是作為存在之性。所謂創生之性,即是王夫之所說的“日生則日成”。王夫之從氣入手,認為“氣者,理之依也”,理氣二者不相離,“氣,日生者也”[7]467。既然氣乃是不斷更新變化著的,故理亦非一成不變,必然也隨時間變化而變化。在王夫之看來,“人身之內,人身之外,無非氣者,故亦無非理者”[7]465。氣與理匯集在人身之內,二者不斷推陳出新。性作為人的一部分,必然也是不斷變化更新,故“命不息而性日生”“氣日生,故性亦日生”[7]860。性始終處于一個動態發展的過程中,處于一個日新化異的時間性生成的過程中。所謂奉持的理之性,即是性的內在道理、所要遵循的秩序。王夫之說:“蓋性者,生之理也。”[14]128性,是人生命存在的原則道理,是人的生命得以延續的內在法則,不懂養性工夫,就無法真正了解到生命的內在邏輯體系,進而無法使生命得以更好的延續。存在之性,正所謂“飲食起居,見聞言動,所以斟酌飽滿于健順五常之正者”[18]302。這里其實已經包含養性的方法,即是從日常的生活入手,如穿衣吃飯、日常言談行動,因為它們是生存最簡單、最基礎的條件。此種養性的方法間接反映出王夫之“主動”的修養論。
無論是哪種意義上的性,皆是一個能動的過程,故在如何養性的問題上,王夫之同樣主張“動中養性”,即通過對“性”的不斷修養并加以改造,最終使命達到一種“性命皆養”的境界。王夫之說:“天日命之,人日受之。命之自天,受之為性。終身之永,終食之頃,何非受命之時?皆命也,則皆性也。天命之謂性,豈但初生之獨受乎?”[18]301他認為,性既是先天,同時也是后天的,初生之頃乃是先天,日生日命、日命日受乃是后天,受命同時也是受性,性是一個日生日成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性處于一個無時無刻不在運動變化的狀態,即一個持之以恒、不曾間斷的過程,從而不斷得到更新變化。王夫之說:“形氣者,亦受于天者也,非人之能自有也;而新故相推,日生不滯如斯矣。然則飲食起居,見聞言動,所以斟酌飽滿于健順五常之正者,奚不日已成性之善;而其魯莽滅裂,以得二殊五實之駁者,奚不日以成性之惡哉?”[18]302可見,王夫之關注到人性的道德屬性,認為養性的過程亦是讓人日趨向善的過程。此性雖然有先天的影響,但是后天的外界作用同樣不可忽視,主體的飲食起居、見聞言動、精粗選擇皆會影響性的修養。故王夫之主張“修身以俟命,慎動以永命”,認為修身養性乃是內在于個體的力量,命乃是一種必然性,這樣,在修身養性達到一定的境界后,命的延續便是自然而然的了,不需要刻意求之,此謂“永命”。“養命”正是王夫之“永命”思想體系的邏輯終點。
王夫之“永命”思想產生的現實背景是明末清初之際社會動蕩,家國不復存在。王夫之作為明朝遺士,渴望復興家國,同時作為一位儒者,又始終將“貞天地之生”作為己任。由此,王夫之別開生面地發展出一套具有“造、保、養”三個維度的“永命”思想。總之,在王夫之的“永命”思想中,“造命”為邏輯起始點,相信人的主觀能動性可以改命;“保命”為中間重要過程,強調在動靜之中保命;“養命”作為最后階段,要求通過煉性達到一種自然養命的狀態。“慎動以永命”思想彰顯出王夫之的終極價值關懷,同時,它在全民大健康的時代對社會也具有一定的啟發、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