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美的相遇（外二篇）

楊東

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是仲夏七月，滿眼讓你眼暈的綠就如一顆碧玉鑲嵌在遙遠的天地間，清冽的風攜帶著泥土和草香縈繞著在你的身前身后，仿佛是無聲無形的擁抱，那種舒適如果不是站在大草原，是絕對感受不到的，頭頂的藍更是通透，如果腳下的草地是碧玉，那么頭頂這塊藍就是一塊明亮的藍寶石，棉絮一樣的云，肆意而慵懶地徜徉在天空和草地的中間，不遠不近地想要隨時輕撫你的面頰。耳邊不時傳來清脆婉轉的鳥鳴，一絲微微的風兒輕輕地撫過，那些綴在草地上叫不上名字的細碎的小野花，便輕輕地搖動著細細的脖頸向你點頭，是那般的嬌柔而親昵，湊近前去托起她散發著淡淡香味的絢爛的臉龐，真的想輕吻這些沒有沾染一絲俗世煙火的精靈們。閉上眼睛張開雙臂，吮吸著花草和泥土的芬芳，此時你才真的相信，你就在最美最純凈的天邊草原的懷抱。

烏拉蓋河蜿蜒穿過整個草原，她就像一條玉帶，裝點著烏拉蓋大草原秀美的身姿。而草原兒女更愿意將她比作一條圣潔的哈達，給他們帶來吉祥和幸福，烏拉蓋河水清甜甘冽如母親的乳汁哺育著天邊草原上的生靈，她沒有山間河流的洶涌奔騰，她與身邊綿延不斷的草原一樣，給人的感覺是一種歷盡滄桑的從容和淡定，從部落紛爭，到成吉思汗的鐵騎一統歐亞大陸，到逐草而居的游牧時代，大草原上的風云變幻，就在他們的身邊匆匆上演著，他們就這樣寵辱不驚一直默默守護著這片圣潔的土地，讓天邊草原的盛世祥和如這河流一樣綿延不絕。

我覺得這世上沒有任何一種飲食會像草原上的美食讓人終生難忘，餐桌上沒有華麗的餐具，沒有花哨的色香味各種要求，這里的美食大致分紅、白兩種，紅色的是或煮或烤的牛羊肉，白色則是當地最最純正的奶制品，奶豆腐、奶酪等。當你坐在洋溢著民族風情的蒙古包內，那帶著濃烈原始香味的熱氣騰騰的手把肉端到你面前，最簡單的烹飪，卻是最大保留了草原美食的真正味道，粗獷豪邁的熱情透著至真至善，接過主人用刀子割下來一片熱乎乎肥瘦相間的羊肉，仔細地端詳，瘦的細膩，肥的滑彈，瑩潤而半透明，眼前冒著熱乎氣的肉片，竟讓我想起羊脂美玉，膚若凝脂吹彈可破這些詞語，草原羊肉不愧珍饈美味，連天下最美好的事物都和羊脂有關。很有儀式感地把羊肉放到嘴里，口齒間瞬時充溢著濃香清甜，口感滑嫩軟糯，而且是沒有任何佐料的原始香味，是前所未有的美食體驗。這片草原是天地怡養，肥美的羊肉則是草原的精華，食物能果腹，而美味提升人的幸福感，再喝一口醇香的奶茶，幸福如斯。享用著豐盛的草原美食，透過蒙古包望向茵茵綠草的山坡，和珍珠一般點綴在山坡上的羊群，突然覺得這一桌子的草原美食，就是歷經歲月凝練的風味，雖然歲月流轉，但依然和這勤勞善良的民族一樣，依然在這片大草原上千回百轉，生生不息。

草原兒女的心像草原一樣寬廣，他們的情感如母親河的河水一樣無聲地滋潤著這個民族血液里流淌的本真和善良。

思緒再次將我拉回到十年前，我剛來烏拉蓋的第一個冬天，也是我從小到大經歷過的最寒冷的一個冬天，寒風裹挾著雪花肆虐地在大草原上呼嘯著，車輛在銀白色的雪原上馳行，陽光透過車窗照在臉上暖暖的。那個冬天單位讓我負責教授太極拳，當時這項運動在這里尚屬空白，人們也十分渴望學習，每天都期待學習時間，所以即便是風雪也不能阻擋我的腳步，因為那里有一群人，也許此刻她們正滿含期待的目光不時地望向窗外等著我。每日固定的時間里，稍有拖延她們便會擔心而著急不安，每一次相見都會噓寒問暖，每次來到她們跟前都會被抓住我的手看是不是凍著了，只要手涼就會有人用雙手攥著我手直到給捂熱乎了，有一次一位老阿媽掀起衣服把我冰涼的雙手放到她的肚子上，那一刻讓我措手不及，阿媽疼惜的眼神讓我終生難忘，她滿眼的愛就是冬日里的那束暖陽，讓我覺得整個冬天都不再寒冷。以后很長時間的接觸，她們給了我太多太多的關愛，她們用草原母親的胸懷溫暖、包容著我這個來自異鄉的孩子。

人的一生會遇到很多人，也會去過很多地方，來來往往的人群，車水馬龍的人間，大多都是匆匆過客，一路奔跑總會遇到不同的風景，而這塊鑲嵌在天邊的草原明珠，是我今生最美的相遇。

印象塞罕壩

這次的塞罕壩之行，緣于那部曾在全國熱播的電視劇《最美的青春》，劇情真實地演繹了兩代知青用青春和汗水，營造起萬頃林海，創造了人類改造自然的偉大創舉和人間奇跡。從那時起“塞罕壩”這三個字成了我心之所念。

十月一日國慶長假，我定了唯一一個出行目的地——塞罕壩。

塞罕壩系蒙漢結合語，意為“美麗的高嶺”，一路上我憧憬著高嶺的美麗，憧憬著“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的一路風光。可多變的天氣讓我體驗一次冷峻的塞罕壩，快到達時，突遇降雪，寒風裹挾著雪花肆虐飛舞，這是在考驗我嗎？

到達塞罕壩機械林場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氣候驟降寒風瑟瑟，但整個機械林場的街道燈火通明車流不息，各個住宿賓館人滿為患，看出來和我一樣的人屬實不少，找了半天，被一個站在街邊舉牌招攬住宿的大姐引到住宿的地方，進去之后才知道，這是機械林場職工家屬開的小旅館，食宿一體類似于農家院，每年的旅游季節接待慕名來塞罕壩的游客。

晚上住進來時疲乏得很，沒仔細看，早上發現店內環境干凈整潔，最吸引目光的就是擺放整齊的大小花卉盆栽，看來主人是個愛花的人，我也認真地觀賞了一番。

忙于準備早餐的老板娘經過我身邊，看我駐足在這兩個提示牌前啞然失笑，邊急匆匆走過，邊在我身后說了句：這都是姑娘弄的。

與來自北京的一家五口同桌就餐，大家被同一個地方吸引，自然多了很多話題，交流起來毫無生疏感，倒也其樂融融。吃罷老板娘做的可口早餐，我們簡單地規劃了一下游覽路線，決定直奔塞罕塔，途經景點也一并觀賞。

公元1681年康熙在這一帶設立了木蘭圍場，而塞罕壩是木蘭圍場的重要組成部分，那時的塞罕壩水草豐沛、森林茂密、禽獸聚集。那么昔日里的皇家獵苑，后來是怎樣就變成不毛之地的荒漠呢？這一疑問在我走進塞罕塔時，得到了答案。

木蘭圍場建成后，皇帝來圍場行獵，根據圍場內的山地形特點，每次圍獵選取一個山谷草甸作為圍獵區進行狩獵，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許多小型圍場，到了光緒二年便有七十二圍之說。

木蘭圍場建成后每年舉辦一次木蘭秋狝，乾隆皇帝在執政六十年中，共舉行木蘭秋狝三十九次，康熙、乾隆、嘉慶三位皇帝共巡幸木蘭圍場九十次，舉行秋狝大典八十六次。

木蘭圍場在同治八年（1869年）始至光緒六年（1880年）發生了長達十二年之久的“騰圍”與“反騰圍”較量，“騰圍”是官方阻止私自墾荒的措施行為，“反騰圍”是兵民進行反制。

出于利益的驅使，兵民侵占正圍邊荒，木蘭圍場的樹木草地大面積被破壞，環境惡化，自然生態畸形，清朝后期由于國力衰退，內憂外患的清政府開圍放墾，隨之森林植被被破壞，日本侵落者掠奪性伐木，加之連年不斷的火災和日益增多的農牧活動，使這里的樹木被采伐殆盡，大片森林蕩然無存，到解放前期，昔日樹木繁茂的皇家獵苑變成荒沙地。

如今在塞罕壩，落葉松面積達68萬畝，是第一大樹種。在塞罕壩人心中，最早讓落葉松在塞罕壩大面積扎根的“老書記”王尚海，就是一棵挺拔的青松。雖然他已經離世近二十八年了，但作為塞罕壩上一面不倒的旗幟，王尚海的精神已深深植根于這片美麗高嶺。

1962年，剛剛40歲的王尚海是承德地區農業局長，一家人住在承德市一棟舒適的小樓里。塞罕壩建林場，組織上動員他去任職。這個抗戰時期的游擊隊長，后來曾擔任圍場第一任縣委書記的漢子，像是要奔赴新的戰場，交了房子，帶著老婆孩子上了壩。于是，他成了塞罕壩機械林場第一任黨委書記。

值得被紀念

頭兩年造林成活率只有8%，生活環境異常艱苦。1963年冬天，塞罕壩偏偏又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一些從城里來的大學生和職工被困在壩上無法回家過年。思鄉之情加上造林失敗的壞情緒，讓有些人打起了退堂鼓，但是王尚海不服輸，愣是帶領這群塞罕壩人向荒原開戰了。一戰就是三十多天，由于連著多天不洗臉，去時的年輕小伙，回來時都變成了胡子拉碴的“小老頭”。但是，他們的堅持成功了，10月初，馬蹄坑“大會戰”所植落葉松成活率達到99%以上！這是國內首次用機械栽植針葉樹獲得成功，籠罩在塞罕壩上的愁云被驅散了。正是因為王尚海等人的堅忍不拔，才取得了如此大的成績，這正是我們需要傳承的塞罕壩精神。

幾代塞罕壩人中是履行“為首都阻沙源、為京津蓄水源”的神圣使命，在一片荒漠中建成了世界上面積最大的人工林場，創造了變沙地為林海，讓荒原為綠洲的人間奇跡，成為首都和華北地區的水源衛士，綠色生態屏障。

1977年10月27日-28日，林場遭遇的罕見的雨凇災害，57萬畝林地受災，20萬畝樹木一夜之間被壓彎壓折，十多年來的成果損失過半，1980年林場又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12萬畝落葉松旱化，塞罕壩人沒有被天災擊垮，他們依靠自己的雙手，重新造林。在這片土地上執著而倔強耕耘。

塞罕壩林場幾代務林人克服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困難，在高寒、高海拔、降雨量極少的半干旱沙化非常嚴重的河北壩上成功營造了百萬畝人工林海，創造了世界生態史上的奇跡，從而使塞罕壩機械林場的生態建設成就引起了國內外的廣泛關注。

塞罕壩的百萬畝林海筑起了一道綠色屏障，有效地阻止了渾善達克沙地的南侵，與20世紀60年代比較，塞罕壩無霜期由52天增至64天，年均大風日數由83天降至53天，氣候的改善，使周邊農牧業生產產值以6%-10%的幅度上升，塞罕壩機械林場建設的成功經驗，極大地影響了和促進全省造林綠化。

塞罕壩林地面積由建廠初期的不足24萬畝，增加到現在的112萬畝，占全省的13%，林木總蓄積1012萬立方米，占全省國有林面積總量的35%，塞罕壩豐富的森林資源保護了大量的植物種類及物種基因，也為野生動物提供了良好的棲息環境，這里已成為珍貴、天然的動植物種基因庫。

這株樹它曾經和塞罕壩人一樣的青春稚嫩，他們一同經歷無數的風霜雪雨，如今他們又共同見證了這里的滄桑巨變，每一株樹木都是塞罕壩人用心血、汗水和生命凝結成的不朽精神傳承后人。

——選自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