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魅力在瓷中

李放

南宋是個不被人稱道的朝代。此間，政治上的無能，軍事上的失利，加之賦役繁重和“錯把杭州當汴州”的玩世不恭，使南宋在中國歷史的長河中失去了魅力。

盡管南宋有如此之多的屈辱和不幸，但在制瓷業上卻有著前所未有的輝煌。而輝煌的代表，首推景德鎮，景德鎮在南宋生產的瓷器，確實十分精美。而如此精美的瓷器與南宋萎靡的面目顯然格格不入，使之不敢相信這等優異產品會在南宋出現。但是，歷史就是如此，考古發現證明也是如此，隨著大量北方瓷工避亂南遷，景德鎮意外地獲得了比以往更強的制瓷能力。在對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景德鎮湖田窯考古發掘資料的整理過程中，不難發現景德鎮對瓷業生產天生就有著一股激情。在景德鎮這塊土地上，身懷不同制瓷技藝和風格的北方與南方瓷工，利用這里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條件，使腐朽變成了神奇，使根本不起眼的泥土變成了品質優秀的瓶壺、碗盤、碟盒、爐盞、枕薰等等。事實上，又輕又白的瓷坯在陶車的旋轉中誕生后，已經成為三維造型的藝術品，在爐火的焙燒中，瓷坯放出接近半透明的橙紅色光芒，顯得柔和鮮嫩，烈焰中那無生命的泥料，有了形、色、質的俱全，故而有了生命，而新的生命不斷涌現，便構成了南宋少見的景象和鮮聞的樂章。

南宋人蔣祈在他所著的《陶記》中說道：“景德鎮陶，昔三百余座;涎埴之器，潔白無疵，故他所，皆有假饒玉之稱?！贝艘谎詳稻?，就形象地勾畫出景德鎮當時制瓷業的宏大規模和所產瓷器的優等質量。在南宋景德鎮瓷工的精心加工中，所產瓷器表現出優美的形態，顯示著如玉的釉色，綻開了迷人的花紋。隨后，這種受人喜愛的瓷器成了暢銷的商品，在流通中遍及神州，遠及世界各地。此時景德鎮的瓷器享有盛譽，在世人面前已不僅是實用器具，而成為所產國度的使者和南宋經濟生活的點綴，于是南宋的魅力仿佛只能寄托給景德鎮的瓷器;換句話說，像南宋這樣一個令人不滿的朝代，也有了閃亮和令人不能忘懷的物證。

南宋景德鎮的瓷器，形狀端莊，造型細巧，線條流暢;釉色影青，像碧玉一樣;紋樣精美，題材寬廣;仿生瓷神態逼真。湖田窯南宋地層出土的瓷器標本，盡管都是當時廢器，也能看出其形制的不凡。瓶、壺多為修長的流、弓形的、瓜狀的身，渾然一體。碗、盤數量最多，碟、盒也與之相仿，而這幾種器形的裝飾紋樣，多半以四團飛鳳、月華菊花、雙魚戲水、孩兒攀枝、穿花鸞鳥、折枝牡丹、蓮荷水草等來打扮自己。而瓷器上的裝飾手法，有的采用一邊深一邊淺的所謂“半刀泥”刻花法刻成，其形象生動，線條流暢，具有明顯的景德鎮刻花風格。有的采用模具印花，淺浮雕式的裝飾手法，使印花器皿更惹人愛戀。由于刻花、印花技法和焙燒過程中微有垂流的影青釉結合得好，刻線和印線深處積釉厚呈青綠色，淺處為白與青之間的中間色，故紋飾因垂流的透明釉顯得更加醒目，釉色也因淺、深不同的線條而富于變化。釉色與紋飾既相互襯托，又相互呼應，因此相得益彰。

南宋的魅力，應該體現在景德鎮的瓷器上。因為它曾裝點著南宋破碎的山河，也慰藉過流離失所的黎民。南宋的朝廷除了享用最高檔的景德鎮瓷器，同時也依賴景德鎮瓷業的稅收，為軍隊提供糧餉;而在物質和精神都急需求援的南宋百姓，則在景德鎮瓷器的使用中，多多少少會感到一些生活上的愉悅。

瓷器成為后人對南宋的一種單戀。有幸的是，江西的考古學者們在景德鎮湖田窯發掘出上萬件南宋景德鎮瓷器的標本，在對這批珍貴瓷器的觸摸中，那距離很遠的南宋，一下子與我們接近了許多;那不可稱道的南宋，一下子也有許多話題可以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