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廣電集團浙江衛視新聞中心主任
改革開放40多年,我們始終處于一個風云激蕩的大時代,大時代是新聞的背景,也是新聞的坐標。踏上新聞之路,從地面頻道到衛視,從民生新聞到時政新聞,從欄目制片人到新聞中心主任,在不斷學習和實踐過程中,我也逐漸形成了自己的新聞價值觀——回應時代之問,用新聞的力量推動社會進步。
時代之問是什么?新聞如何回應?這是一道時刻擺在新聞人面前的作業題。27年職業生涯中,我最難忘的一次策劃就是《浙江新聞聯播》推出的大型新聞行動《尋找可游泳的河》。
2013年2月16日,浙商金增敏回溫州老家,看到被污染的河流后發了一條微博:環保局長要敢在河里游泳20分鐘,我拿出20萬。這條微博引發熱議,它的背后是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轉型升級、美好生活、鄉愁記憶等諸多方面的關系。作為一個釣魚愛好者,這條微博很容易引起我的共鳴;作為一個新聞人,這個選題同樣很容易觸發了我的職業敏感。
3月中旬我結束全國兩會報道帶隊回來,看到《浙江新聞聯播》的一條報題:杭州檢測了主城區100多條重點河道,大約20條水質是Ⅲ類水,也就是說只有不到20%的河道屬于“可游泳”之列。我馬上意識到這個選題的價值,不能僅僅發一條消息了事。我召集部門主任、欄目責編、跑線記者碰頭后,決定推一組系列調查報道“杭州有多少條可游泳的河”。3月22日到4月2日,《浙江新聞聯播》播出6條調查報道,既有整體河道的觀察,也有一條河道的聚焦。報道做完后,團隊意猶未盡,都覺得還可以更大規模、更深層次進一步挖掘新聞價值。
作為時任浙江衛視新聞中心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一方面我向頻道領導匯報情況并得到認可、支持,另一方面派記者聯合市縣電視臺對全省河流污染情況做了摸底。4月初的一天,會議室里簡短的碰頭會后,團隊快速拿出一個策劃方案,主要內容有四點:一是面向全省水污染問題搞一個大規模新聞行動,調遣精兵強將全力投入;二是聚焦黑臭河、七彩河做調查報道,不僅看現象,更要挖背后的根源;三是和省測繪二院合作,引入無人機航拍,形成空中看、河上探、地面訪的報道形態(當時無人機航拍還是新鮮事物,屬于國內較早的大規模使用);四是直面問題、正面引導,呼吁“清清河水,共同呵護”。
4月13日,“尋找可游泳的河”宣傳片和海采在衛視開播預熱。4月18日,第一篇報道“紹興:空中看河道,多數令人憂”在《浙江新聞聯播》開播。多路記者分赴各地,一篇篇報道連續播出,在全省引起巨大反響,按現在的說法就是成了爆款。觀眾紛紛通過熱線電話和來信報料、反映問題,網民紛紛把報道直接轉到當地論壇,大量媒體紛紛跟進,職能部門紛紛開始巡查、整治……如同巨石入水,治水迅速成為廣泛的公眾話題。
觸目驚心的污染畫面,肆無忌憚的企業偷排,無關痛癢的環保監管,習以為常的生活陋習……現象和原因一目了然,報道在引發共鳴的同時,也引起從下到上普遍的反思。在一次會議上,當時省委主要領導說:“污染在河里,根子在岸上。看到浙江衛視的報道,我找到了經濟轉型升級的突破口”。2013年夏,省委提出“以治水為突破口,打好轉型升級組合拳”;2013年冬,省委出臺“五水共治”決策(治污水、防洪水、排澇水、保供水、抓節水),確立三年剿滅劣Ⅴ類水的目標;2014年,《尋找可游泳的河》獲中國新聞獎一等獎,被譽為浙江電視新聞史上開建設性輿論監督現象級作品之先河。
回顧《尋找可游泳的河》的策劃、過程、結果,它對主流媒體議程設置能力帶來新的思考,也對我個人的新聞價值觀產生深刻的影響。一個媒體主導的新聞行動,何以影響巨大?何以成為決策參考?何以推動社會進步?我想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它在回應時代之問。
時代,指的是一個時期內經濟、政治、文化等要素的總和。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課題,需要新聞人去發現、提煉、傳播。反映時代變化,解釋時代特征,推動時代發展,是新聞宣傳承擔的重要使命,也是媒體的自覺追求。在職業的堅守中,不要蠅營狗茍,不要沉迷于碎片,不要忘記初心。當時代向每一個人提問的時候,新聞人必須用手中的筆和鏡頭作出高度自覺的回答。

■ 上圖 作者趙林在演播室。

■ 下圖 作者趙林在采訪中。
什么是好記者?我理解首先他是一個思考者,他能和所處的時代建立起一個思想紐帶,在關鍵的歷史節點上、在重大思想的傳播上、在百姓關注的熱點上,在風云變幻中把握住時代的脈搏;其次他是一個行動者,深入調查研究,勇于改革創新,在實踐中創造價值,在實戰中解決問題,用高水平專業能力為黨、為民、為事業銳意進取;第三,他是一個樂觀者,面對困難不退縮,把一切困難看作紙老虎,始終保持昂揚向上的精氣神,始終相信明天會更好,推動工作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
一個好記者,機器人代替不了你,算法代替不了你,流量代替不了你,只有你自己會打敗你!
當下對媒體來說,我們面臨的時代之問是什么?我想就是融合發展,這是一個艱巨的任務,一個艱難的系統性重塑工程。當下對新聞人來說,“四力”體現在哪里?我想最重要的就是體現在艱巨和艱難的媒體融合中。
從組織架構到管理方式,從生產流程到傳播運營,從技術研發到用戶體驗,每一項工作都戳在傳統新聞人的弱點、難點、痛點上。沒有什么事情輕輕松松就能做好的,走出舒適區,學習新事物,重構知識結構,重洗思想理念,對我們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但新聞人不懼怕挑戰,因為新聞每天都是新的,我們從來就是在每一天迎接新任務,迎接新挑戰。
今天,重新回看7年前的這次新聞策劃,《尋找可游泳的河》是我職業生涯中的一座高峰。高峰雖高,仍是從山腳一步步爬上去的。我想對我來說,對每一個新聞人來說,當下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背景下,在講好中國故事主題主線下,在媒體融合全新挑戰下,回應時代之問依然是我們的初心使命,依然是我們身體力行不變的底色,依然是我們推動新聞事業發展的不竭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