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詩堯 蘇州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
城市“人口吸引力”主要是指促使人們從一個城市流向另一個城市工作和生活的客觀性指標,其具有多方面、多領域和多層次等特點,可以從側面體現出一個城市的綜合實力和人口吸引力。定性比較分析方法能夠將每個探索因素看成組合路徑中的一個條件,為每個條件與其他條件的組合提供觀測場,觀察不同組合產生的不同效果,繼而進行整體性研究并形成結論[1]。本研究使用定性比較分析方法(QCA),以2017-2018 年江蘇省13 個地級市的人口統計數據為基礎,將經濟水平因素和制度設計因素作為影響因素的組合條件進行城市人口吸引力影響因素路徑探索,總結歸納出強城市人口吸引力的不同影響因素組合路徑,基于經濟性因素和制度性因素這兩個維度,提出提升城市人口吸引力、增強城市人才向心力的要素組合策略。
基于人才流動理論可知城市對人口的吸引力受諸多因素的影響,其學科分布領域包括經濟學、社會學、心理學等多個領域,對于城市人口吸引力的多個影響因素這個議題,各領域的不同學者都從自身學科特點、學術視角出發進行了探究。
基于經濟水平和就業機會,Farrel 指出在中國的一線城市存在一定的“中心流”作用,使得海內外人才涌入[2]。國內學者也進行了相關的研究,如王寧[3]憑借地方的經濟分層,分析經濟因素影響人口流動進而改變城市人口吸引力的內部邏輯。魏浩等學者研究發現,與中國類似的發展中國家的城市人口吸引力主要因素在于經濟,更高的收入是吸引人口流入的關鍵[4]。曾錫環等通過組合路徑研究發現城市人口吸引力由多種路徑組合而成,但其中經濟因素占重要位置[5]。
制度性因素是本文探究城市人口吸引力的另一個維度。國內學者較為關注戶籍制度和居住證制度對城市人口吸引力的影響,按照我國目前所施行的城鄉二元結構戶籍制度管理模式,城鄉之間、市域之間的流動人口與當地居民相比,無法同等享有在醫療、教育、就業等方面的社會福利待遇[6]。關于戶籍制度的研究和討論,目前學界并未達成共識,爭議主要集中在戶籍制度對于城市人口的正向吸引力和反向吸引力方面。有學者認為戶籍制度改革促進了區域間的人口流動,其對城市人口吸引有著正向促進作用,如伍薆霖等[7]基于2014-2016 年面板數據對戶籍制度改革與農村人口流動的關心進行探討,得出戶籍制度改革與農村流動人口落戶城市意愿具有顯著關系。也有學者對我國戶籍制度改革持保留意見,比如在流動人口歧視問題上,陳寧等通過非線性Logit 回歸模型分析流動人口就業情況,發現在戶籍制度的約束下,“鄉—城”流動人口更易受到戶籍歧視[8]。在政策相關配套措施方面,蘇紅鍵認為在中國流動人口動態呈現過程中,只有戶籍制度改革是無法實現城市人口吸引力的提升,必須要有相應配套措施的跟進,包含農村土地制度以及城市住房保障制度協同推進,才能真正提高城市人口吸引力[9]。也有學者從根本上否認了戶籍制度與城市人口吸引力之間的關系,孫文凱等的實證研究發現人口向城市流入的動因是基于對經濟收入提高的愿望,戶籍制度的變動并不會引發他們向大城市流動的意愿變動,基于實證結果可以得出戶籍制度改革與城市人口吸引力之間沒有直接關聯[10]。
以上國內外的研究對我國城市人口吸引力的影響因素都做了較為全面、有效和詳盡的解釋,但其研究方法有一定局限。因此,本文認為多種要素共同作用的組合路徑能夠影響城市人口吸引力。為使產生的結果更接近真實情況,本研究從改變研究方法開始,采用定性比較分析研究江蘇省13 個地級市城市人口吸引力的影響要素研究。
本文采用定性比較分析(QCA)方法,通過布爾代數運算,尋求多個自變量與因變量之間的復雜因果關系。QCA 具有為相對復雜的非對稱性關系探究提供觀測場。由于高經濟發展水平不一定會呈現強城市人口吸引力,也有可能存在一個城市展現弱經濟發展水平但出現強城市人口吸引力的結果。QCA 能夠為自變量之間的相互關系探討提供支撐方法。本文樣本為江蘇省內13 個地級市,QCA 分析方法的結果穩健性只與樣本代表性相關而與數量無關。
本研究以江蘇省13 個地級市作為研究樣本,選擇理由如下:
1.江蘇省內13 個地級市人口流動較為活躍。江蘇省是中國人口大省,人口流入現象比較突出。根據《2019 年江蘇統計概要》數據顯示,2018 年江蘇常住人口相較于2017 年增長了21.4 萬人,而隨之而來的卻是出生率的降低,2018 年人口自然增長的數量相較于2017 年減少了3.07 萬人。
2.江蘇省GDP 全國排名較高,整體經濟發展水平良好,但省內13 個地級市人口吸引力出現了較大的強弱差異。從城市歷史角度來看,江蘇省內13 個地級市具有相似的文化歷史背景,但通過常住人口的數據變化發現,13 個地級市人口吸引力強與弱的數據差異巨大。其中,2018 年南京市的常住人口增量為10.12 萬人,而鹽城市和泰州市常住人口則出現了負增長。因此,面對具有顯著條件差異的樣本,本文采用 QCA 方法,其適用于江蘇省13 個地級市人口吸引力影響因素分析。
1.結果變量
在我國,常住人口的增量部分是總流入人口數,因而本文采用各地級市常住人口增量部分來反映一個城市的人口吸引力(Population Attraction 簡稱PA)強弱。2018年江蘇省13 個地級市的人口吸引力情況,可以運用13 個級市常住人口相較于2017 年的數據增加情況來反映。
長三角地區產業在不斷轉型升級、城市之間對于人才的搶奪大戰頻繁上演。同時,長三角一體化城市群之間存在明顯的區域劃分,不同區域的人才資源存在巨大差異。城市人口吸引力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影響長三角地區的競爭能力和創新能力,為其他城市群建設提供參考和借鑒價值。
2.解釋變量
本研究所選擇的兩個因素維度是經濟性因素和制度性因素,四個解釋變量。經濟維度包含了城市國內生產總值與平均房價兩個變量,制度維度包含長江三角洲一體化城市群與戶籍制度改革政策兩個變量。
(1)經濟維度
本研究將經濟發展水平和城市平均房價水平作為經濟維度的兩個關鍵要素。
第一,以國內生產總值(Gross Domestic Product,簡稱 GDP)數據作為經濟發展水平的主要衡量指標。第二,以平均房價(Average House Price,簡稱 AHP)數據作為江蘇省13 個地級市的平均房價水平的主要衡量指標量。
(2)制度維度
本項研究就將城市人口吸引力制度維度的影響因素框定為兩個關鍵要素:長江三角洲城市群和戶籍制度改革,這兩個制度因素不是數值變量,但它的呈現是制度的差異狀態。
江蘇省13 個地級市城市吸引力影響因素的結果變量與解釋變量賦值完成之后,采用Tosmana 軟件對二分數據進行布爾運算,最后得出以下的布爾組態真值表。
首先,借助Tosmana 軟件最小化[1]組態,得到如下最小化公式:
GDP{1}*AHP{0}*RDUA{1}*HRSR{0}+G DP{1}*AHP{1}*RDUA{0}*HRSR{0}+GDP{0}*AHP{0}*RDUA{1}*HRSR{1}
即由高經濟發展水平(GDP),高房價(AHP),長江三角洲城市群(RDUA),未開放落戶制度(HRSR)同時出現(此時為南京,蘇州,無錫,常州),或者高經濟發展水平,低房價,非長江三角洲城市群,未開放落戶制度同時出現(此時為徐州),或者低經濟發展水平,高房價,長江三角洲城市群,開放落戶制度同時出現(此時為揚州),這些城市容易顯示出強人口吸引力。
其次,借助Tosmana 軟件最小化[0]組態,得到如下最小化公式:
GDP{0}*AHP{1}*HRSR{1}+GDP{1}*AHP{0}*RDUA{1}*HRSR{1}
即低經濟發展水平,低房價,開放落戶制度同時出現(此時為宿遷,淮安,連云港,鎮江,泰州,鹽城),或者是高經濟水平,高房價,長江三角洲城市群,全面開放落戶制度(此時為南通),這些城市容易顯示出弱吸引力。
本研究主要探討強城市人口吸引力如何在經濟發展水平、平均房價、長江三角洲城市群和戶籍制度改革這四個要素組合中表現。因此,本部分主要對強城市人口吸引力展開討論,分析城市強吸引力的三種組合。
第一,經濟導向型路徑。GDP*AHP*~RDUA*~HRSR 一個維度的兩個變量可以使城市具備強吸引力,符合該路徑的城市為徐州。該組態表明,通過經濟維度的兩個變量的高度適用性,即高經濟發展水平,低房價的組合模式,該城市流動人口對于生活消費的訴求呈現經濟適用的特征,此時人們對于制度性政策不再敏感,而是對物質條件和消費成本持積極態度。可以看出,高房價對城市人口流動具有顯著推力作用,驅動流動人口向較低房價地區涌入,但與此同時中、低房價水平的城市在利用房價要素提高人口吸引力時,其使用類似于經濟導向型路徑的方式,需重點關注城市基礎設施配套建設[11],縮小區域間城市水平差距,更有效地留住流動人口,實現有效融合機制,發揮其在城市經濟發展中的作用。
第二,資源協調型路徑。GDP*~AHP*RDUA*~HRSR 兩個維度中的兩個變量可以使城市具備強人口吸引力,符合該路徑的是傳統意義上的蘇南地區——南京、蘇州、無錫、常州。該組態中,房價因素對城市人口流動作用機理不一,當一個城市處于高房價水平,與此同時具備了高經濟發展和一定的制度政策支持的條件,結果也會大有不同。比如這四座城市都被納入長江三角洲城市群,具有很大的發展潛力和機會選擇,同時政府通過各類人才支持計劃和人才公寓等政策試圖緩解由于高房價所帶來的城市人口擠出效應。因此,高房價水平的城市通過資源協調型路徑能夠有效改善其高房價所帶來的消極影響,城市流動人口反而會因制度政策福利所釋放的正向反饋,更傾向于選擇當前優越的生活質量和潛在的發展機遇,忽略或是降低對消費成本的顧慮。
第三,制度扶持型路徑。~GDP*~AHP*RDUA*HRSR 兩個維度中的兩個變量可以使城市具備強人口吸引力,符合該路徑的是揚州。該組態表明,低經濟發展水平和高房價的城市并不一定導致弱城市人口吸引力,反而由于制度的扶持展現出了強人口吸引力的特點。在長三角地區產業轉型的背景下,以及江蘇省原有土地和勞動力優勢弱化的情況下[12],政府主導區域一體化戰略對區域的經濟高質量發展和作用機制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和帶動作用[13],揚州市作為長江三角洲城市群并且全面開放戶籍制度,一系列制度的扶持使得人口吸引力不斷加深。人們在堅定的制度保障中,可以選擇性忽視當前經濟狀況和消費成本的問題,體現了保守型的強人口吸引力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