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故事

1

“張小山你太過分了，怎么可以欺負老人家！”學校外的馬路上，一高個女生氣勢洶洶地指責一個矮個子男生。矮個男生緊張地抓著自行車把手，他的自行車邊躺著一個老婆婆。

“我、我沒有。”眼見朝這邊圍攏過來的同學越來越多，張小山漲紅了臉。

“好，那讓老婆婆親口說。”高個女生說著蹲下身去，“老婆婆，剛剛是這個人騎車撞倒你的嗎？”

頭發花白的老婆婆顫巍巍抬起頭來，看到張小山時，她猛地張大了眼，“是他，是他！”

高個女生立時叉腰：“張小山，你還有什么話說？”

“還是先送老婆婆去醫院吧。”旁邊有一把脆生生的女聲插入。來人正是張小山的好朋友林依依。可林依依并不多與張小山做眼神交流，只和高個女生商量了幾句就把人成功說服。

張小山頓時一陣失落，心想：連林依依也不相信我了嗎？正懊惱間，手臂突然被人碰了一下，一抬頭，就看見林依依朝他眨了眨眼，她的眼神中非但沒有指責，仿佛還在說：“沒關系，一切包在我身上。”

2

醫院里，醫生正和聞訊趕到的張小山父母交代老婆婆的傷情。張小山試圖向他們解釋：“大家都認為是我撞了老婆婆嗎？可是我真的沒有……”

忙著和醫生交涉的張媽媽根本沒心思聽張小山說話。

“張小山，我相信你。”林依依突然道。

張小山訝異地看過去，只見林依依的小臉上忽然露出一個很古怪的表情：“因為當時，我看見了。”

時間退回到張小山騎車剛出校門時。

“張小山你等等我，說好了晚上要陪我去買蛋糕的！”林依依騎著車在后面追。

“你追得上我，我就陪你去。”話音未落，張小山就騎上了一條無人小道……

“雖然我還沒走到那條道上去，但我當時就站在兩條路的拐角，發生了什么看得一清二楚！我看見這個老文 / 林小米 圖 / 視覺中國婆婆突然從路邊走出來，然后從地下鉆出來一個小人，它剛跳到老婆婆身上，老婆婆就摔倒在你車前了。”

張小山“啊”了一聲正要說話，卻聽得病房里突然響起了一個歡快的聲音：“哎呀，竟然被你看見了呀！”

“誰在那兒？”

3

那是一個綠色小人，只手指般大小，此刻蹦蹦跳跳上了老婆婆病床邊的柜子。

張小山瞪大了眼：“你是什么東西？”

小人腦袋一歪：“我是碰瓷怪呀。”

張小山一臉茫然。

“碰瓷就是假裝被人撞倒在路上，趁機訛錢的一種行為。”林依依給張小山解釋，“我想，碰瓷怪就是專門碰瓷的一種妖怪？”

這時，病床上的老婆婆忽然呻吟了一聲，醒過來了。林依依馬上跑過去問她：“婆婆，您還記得這個綠色小人不？是它害您摔倒的吧？”

老婆婆沒有轉頭去看小人，只喘著氣道：“沒人害我，是我自己摔倒的。”

張小山和林依依對視一眼，眼中皆是喜色。雖然這個說法并不那么接近事實真相，但總比說是張小山撞了老婆婆好吧。兩人正要說話，卻聽病房外傳來了一陣說話聲，是老婆婆的家人來了！

大人們一進門，碰瓷怪就“嗖”一下跳到老婆婆身上，不見了。而老婆婆也改口說自己是被張小山撞倒的。既然確定了事情“真相”，大人們開始商討賠償事宜。很快，病房里又只剩下了張小山和林依依兩個人。

“碰瓷怪，你快出來！”林依依生氣道。

空氣里傳來“呀”的一聲輕笑，下一刻，綠色小人已跳到了他們面前。

“你為什么要讓老婆婆陷害我？”張小山氣得攥緊了拳頭。

“因為好玩呀。”小人朝倆人吐了吐舌頭。

林依依：“你快走，不要再纏著老婆婆！”

小人干脆席地而坐：“可不是我要纏著老婆婆的，是她自己把我吸引到她身上的。”

張小山和林依依對看一眼，這話是什么意思？

碰瓷怪顯然并不想賣這個關子，繼續說道：“那些心智不堅定，有嚴重心病的人就會被我影響，可不是我主動找上婆婆的哦。”

“你這是狡辯！”張小山要沖上去踹飛這東西。林依依把他給攔了下來，冷靜道：“心智不堅定的人才會被碰瓷怪影響，那我們想辦法治好老婆婆的心病不就可以了？”

4

可要幫老婆婆堅定心智并不容易，他們不認識她，老婆婆又整天昏昏沉沉的，根本沒法提供有用信息。

一籌莫展之際，林依依提議：“咱們去事發現場看看吧。”

事發的那條小道平日里只有學生上下學時經過。這天是周六，小道更是冷清，哪有什么線索？張小山有點沮喪。

“那邊拐角有家店，咱們去問問吧。”林依依道。

“叔叔，您見過這位婆婆嗎？”林依依掏出手機，來之前她特地拍了老婆婆的照片。

店主瞇了瞇眼，說道：“這不是馬路婆婆嗎。”

“馬路婆婆？”

“對啊，她每天都來這一帶的馬路上走走停停，風雨無阻。時間久了，大家干脆就叫她馬路婆婆了。”店主略帶惆悵地說。

林依依一瞧店主的臉色便覺得有戲，試探著問：“叔叔，您認識馬路婆婆嗎？”

店主面色凝重地搖搖頭說：“不認識，倒是聽說過一些她的事。”

“可以跟我們說說嗎？”張小山和林依依不安起來，馬路婆婆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發生在馬路婆婆身上的事與她的小孫子楠楠有關。

一個月前，婆婆帶楠楠出來散步，路上正好發生碰瓷事件，馬路婆婆忍不住上前去看熱鬧。哪想熱鬧看完了，楠楠卻不見了。

“那后來有找到他嗎？”張小山急問。

店主直搖頭。

小孫子丟了，家人責備，馬路婆婆更是痛苦。自那以后，她的精神就不大好了，成天在附近的馬路上游蕩，到處問別人有沒有看到她家楠楠。

“哎，心病還需心藥醫。”店主幽幽地說到。

張小山和林依依聽到這里已經明白過來，要想解決馬路婆婆的心病，最好的辦法就是幫她找回小孫子楠楠，可哪有那么容易。

林依依抿著嘴不說話，忽然她眼神一閃：“我有辦法了！”

5

病房門打開，馬路婆婆的兒媳婦哭著走進來：“媽，您快看誰回來了！”

馬路婆婆迷迷糊糊地抬眼，就看見……“乖孫！我的乖孫！”

楠楠小炮彈一樣沖進馬路婆婆懷里：“奶奶……”

是的，馬路婆婆的小孫子找到了，而這一切都是碰瓷怪的“功勞”。

時間回到林依依說出那句“我想我有辦法了”時。

“碰瓷怪說他就生活在那一帶的路上，那在那條路上發生的碰瓷事件他都該有印象才對。”林依依說得飛快，“還記得店主叔叔說馬路婆婆的孫子是怎么丟的嗎？”

“當時發生了碰瓷，馬路婆婆過去看熱鬧！”張小山大聲道。

林依依興奮道：“是的，我們讓碰瓷怪還原當初那場碰瓷事件，說不定就能找到楠楠失蹤的線索！”

兩人立時回到醫院，趁病房里只有婆婆在睡覺時，哄碰瓷怪出來聊天。

“我們怎么相信你是不是真的碰瓷怪呢？”林依依細細的眉頭皺起來，“除非……”

“除非什么？”見有人主動聊天，碰瓷怪十分健談。

“除非你讓我們看看你是怎么碰瓷的。”張小山道，“聽說上個月那條路就發生過一場大型的碰瓷事件，不過，我看你應該也沒這么大本事吧？”

“當然是我的杰作！”碰瓷怪最聽不得質疑，當即小手一揮。半空中出現了一個畫面，畫面里正是學校附近那一帶的小道！

張小山和林依依看得眼也不眨，只見馬路婆婆和楠楠出現在了畫面里，果然是上個月楠楠走丟時的那場碰瓷。

林依依突然激動起來：“快看！是那個男人帶走了楠楠！”

兩人把男人的體貌信息告訴給了馬路婆婆的家人，林依依甚至還拍下了男人的照片。很快，在警方縝密的偵查下，他們成功解救出了楠楠，祖孫倆終于團聚。

6

碰瓷怪不甘不愿地從老婆婆身體里跳出來，避過眾人的耳目，來到了病房外。看到等在那里的張小山和林依依，立時沖他倆張牙舞爪地說道：“你們利用我！”

對于碰瓷怪的控訴，兩人欣然接受。他們本來就是抱著找到楠楠的目的，來接近碰瓷怪的呀。

“你以后不會再纏著馬路婆婆了吧？”張小山問碰瓷怪。

碰瓷怪哼哼：“婆婆的心病沒了，心智堅定了，還有我的容身之地嗎？”

果然，張小山聽見病房里的婆婆在說：“有人撞了我？沒有啊，是我自個兒不小心摔的……”

張小山松了一口氣，轉頭發現碰瓷怪正要往醫院外走，急忙把它攔了下來。

“難道你還要去找下一個碰瓷對象嗎？”林依依問碰瓷怪。

“不然呢？生活多無聊啊！”碰瓷怪雙手抱住后腦勺，百無聊賴。

“你明明很有能力，為什么要做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呢？”林依依道。

從來沒人跟它說過這樣的話，碰瓷怪眨眨眼睛：“什么叫損人不利己？”

“像你利用老婆婆來害張小山就是損人不利己！”

林依依兩手叉腰，“你完全可以用你的能力幫助別人呀！”

“是的！幫助了別人，自己也會收獲快樂！”張小山猛點頭。

“我也能幫助別人，收獲快樂？真的嗎？”碰瓷怪頓時露出感興趣的神色，“其實碰瓷的時候，除了惡作劇得逞那會兒有點好笑，其他時間我并不快樂。”

林依依對碰瓷怪道：“為什么你不試試用你的能力在馬路上幫助別人呢？比如阻止車禍的發生，幫助老人過馬路……”

“而且你能識別出那些有心病的人，也可以想辦法幫助他們解決問題呀！”張小山補充道。

碰瓷怪還在猶豫：“可我從沒做過……”

“可以試試嘛！我們陪你一起！”林依依和張小山異口同聲地說。

看著兩人開心而真誠的笑容，碰瓷怪也被感染得笑了起來。它想，或許我也可以換一種方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