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新崢
一
松林的夜很靜,貓頭鷹站在樹上抬頭仰望著夜空。忽然,他聽見身后傳來一陣響動。
“是帆帆嗎?”貓頭鷹頭也不回地問道。
“是我。”果然是帆帆。一只喜歡在深夜找貓頭鷹聊天的松鼠。
貓頭鷹說:“你可不應該在晚上出來,夜晚屬于我們夜行動物。”
帆帆笑著回應:“得了吧,我又不是第一回來。我睡不著。唉,你在看什么呢?”
“星星。”貓頭鷹說。
帆帆也抬起頭。
繁星在深藍的夜空中輕輕地閃爍著,像是在呼吸。
忽然,一顆流星劃落。
貓頭鷹道:“看!流星,從天而降的星星。”
帆帆盯著流星直到消逝才嘆道:“好漂亮!它掉到哪里了?我非常想找到它。”
“這個嘛……”貓頭鷹低頭思索,“應該落在了世界盡頭。”
“世界盡頭?”帆帆撓撓頭,“是松林東邊那個山峰?”
松林東邊的山峰是帆帆到過的最遠的地方,他感黨那兒就是世界的盡頭。
“遠遠不是。”貓頭鷹語氣肯定,我有個叫海雕的親戚,他住在海邊。據說那里才是世界的盡頭。海邊離這里很遠,我年輕時去過,要飛過東邊那座山峰,然后再飛很久。”
“那你能帶我去嗎?”帆帆問。貓頭鷹搖頭道:“我老了,飛不動了。我可以帶你飛過東邊的山峰,剩下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你不怕辛苦嗎?”
帆帆想了想,說:“我不怕。貓頭鷹讓帆帆趴在自己的背上,然后起飛。他飛得很穩很安靜,誰也不知道,帆帆就這樣出發了。
黎明,貓頭鷹和帆帆飛過了那座山。貓頭鷹落在一棵樹上,讓帆帆從背上下來。
“走吧,去海邊找星星,保重。”貓頭鷹向帆帆道別。
二
穿過千山萬水,帆帆終于來到了海邊。看著大海,帆帆黨得自己很渺小。
這就是世界盡頭了吧?他想。帆帆環顧沙灘,發現不遠處有個東西閃著光芒。他急忙跑過去,發現那是顆漂亮的珠子。珠子是奶白色的,晶瑩員潤。
帆帆將珠子撿起來,仔細把玩著,心想:多美阿,難道就是那顆流星?
“救——命——救——命——”
帆帆聽見呼救聲,急忙把珠子放在嘴里的頰囊中,然后循著聲音跑過去。
呼救的是只奇怪的動物。她有兩片扇形的貝売。呼救時,那貝売跟著一張
“你好,需要幫忙嗎?”帆帆問。“你好,我叫珍珠貝。我本來生活在海里,現在擱淺了。”珍珠貝聲音聽上去很可憐。
帆帆輕聲問道:“你走回海里不就行了嗎?
“不行,我們珍珠貝自己不能行走。我平時住在海底巖石上,結果海底發生了地震,我被震下來。地震又引發了海嘯,海浪就把我沖上了沙灘。我在海上呼救的時候,不小心把孕育的珍珠掉了出來,找不到了。”
“你的珍珠?”
“珍珠是我的寶貝,是我在海底靠不斷咀嚼沙子一點點孕育出來的!”
“你的珍珠長什么樣子?”帆帆意識到了什么。
“奶白色的,晶瑩圓潤。”
帆帆一張嘴,就把亮晶晶的“星星”吐了出來。
呵,就是它,我的珍珠。”珍珠貝興奮地說道,“如果你能把我送回海里,我就把它送給你!”
“真的?”帆帆很開心。雖然那不是星星,但也很漂亮啊!可是轉念想,珍珠是人家的寶貝,沒有它珍珠貝定很難過。何況就算珍珠再漂亮,那也終究不是星星。
“不了,幫助朋友是不需要回報的。”帆帆搖搖頭道,“再說,我是來找星星的。”
“這里怎么會有星星?”珍珠貝不解地問道。
“這里不是世界盡頭嗎?”
“哈——哈——”珍珠貝的貝売一張一合,她在大笑,“這里怎么會是世界盡頭!告訴你,在大海的另一邊還有更大的陸地呢。”
“真的?那這里是不可能有星星了。”說罷,帆帆將珍珠放回珍珠貝的貝殼中,然后推著她走向大海,海水很快就涌上來迎接珍珠貝。
珍珠貝將貝殼張開,猶如一張銀帆,越漂越遠。
“再——見——”貝売一合,珍珠貝惜別的聲音也越飄越遠。
三
帆帆沿著海岸線來到一個港口。他看到一艘巨大的輪船,篤定這艘輪船能把自己帶到大海的對面,于是偷偷地上了船。
船在海上行駛了半個月,還沒有看見陸地,四周都是茫茫的海水。
船上的食物很多,帆帆發現廚師每天都會將剩菜裝到一個大袋子里,扔進甲板后的垃圾箱。于是,帆帆不用擔心餓肚子的問題。剩菜的滋味雖然不好,但是帆帆不在意。為了找到星星,他能忍受這一切。再說,旅行本來也是件很有趣的事,帆帆甚至有點希望能晚點到達終點。
一天,帆帆又在垃圾箱里淘剩菜,忽然一只花貓跳出來,嚇了他一跳。
花貓說道:“可惡的老鼠,偷吃東西的賊,這回看你往哪兒跑!”
“花貓先生,我想你弄錯了兩件事。”帆帆瞪著花貓說道,“第一,這些剩菜都是扔掉不要的,所以不能算偷吃。第二,請你看清楚,我是松鼠,不是老鼠!”
那花貓把臉湊近帆帆,帆帆也不回避,和花貓大眼瞪小眼。
過了好一會兒,花貓才向后一退,滿臉歉意:“對不起,我們貓的視力在中午一向不好使,再說你們松鼠和老鼠長得確實有點像……”
帆帆哼了一聲,說:“麻煩你看清楚再說話嘛。”
帆帆轉身要走,花貓卻繼續搭話不過,一只松鼠怎么會在輪船上?”
“我要到大海的對面,前往世界盡頭,尋找從天而降的流星。”
“啊?”花貓撓了撓頭,“可世界沒有盡頭啊。”
“只要一直走,早晚能走到盡頭。”帆帆堅定地回答。
“不是的。”花貓搖搖頭,“我的主人是個科學家。我聽他說過,我們生活的世界其實是個球,從一個方向一直走,最后是會回到起點的。
“這不可能!”帆帆感黨有點無法理解花貓的話。
你跟我來。”花貓扭頭就走。不ー會兒,花貓領著帆帆走進一間沒關門的房間,帆帆看到床上正睡著個人。
“噓——小點聲。”花貓悄聲道“別吵醒了主人。”
花貓和帆帆爬上寫字臺,上面擺著個很奇怪的圓球。
“這是地球儀,是世界的微縮模型。”花貓用爪子轉動那個圓球說,“你看,無論朝著哪個方向一直走,最后都會回到起點。
原來世界根本不存在盡頭啊!
帆帆喃喃自語。他黨得兩腿發軟,差點就要掉下寫字臺,幸運的是花貓及時扶住了他。
花貓小聲說:“我還聽主人說,大部分流星在進入大氣層時就被燒沒了只有一小部分落在地球上,但他們再不發光發熱,看起來和普通石頭一樣,你找他們干什么?”
帆帆更加疑惑,世界沒有盡頭,掉在地上的星星也不美麗,那自己走這么遠又是為什么?
“是啊,找他們干什么?”他喃喃自語地走出房間。
“喂,你傷心了嗎?”花貓在他身后擔心地嘟噥著。
帆帆躲在甲板的角落睡著了。他夢見一路上的種種經歷,夢見乘著貓頭鷹越過高山,跋山涉水來到海邊,撿到珍珠,溜上輪船……
哈哈。”帆帆從夢中笑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發現天空已經微微泛光,海面的盡頭隱約看得見陸地。
“哇,新的大陸啊!”帆帆忽然意識到,其實自己的旅程是那樣有趣,我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走這么遠了。”輪船進港了,所有的游客都在排隊下船。
花貓又看見了帆帆。只見松鼠直視著前方,一動不動,他連忙走過去帆帆,我不該告訴你真相,你失望了嗎?”
“不。”帆帆笑著說,眼里居然看不到一點悲傷,“我想通了。能不能到達世界的盡頭不重要,能不能找到星星也不重要,探索和旅行本身就已經足夠有意義了。
花貓問:“什么意義?
“看到不同的風景,認識不同的朋友,了解不同的世界。”帆帆說,“我會一直走下去,無論這旅途是一片坦途還是充滿荊棘。”
“好吧,朋友,那祝你旅途愉快。”
花貓笑道,“再見。”
尾聲
很多年后的一個晚上,貓頭鷹蹲在樹上,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西邊匆匆走過來。
“是帆帆嗎?”貓頭鷹夜間的視力是極好的,“好久不見,可我記得你當年是從東邊離開的。”
“沒錯,可是世界是個球,我繞了圈才回來的。”
“哦,這么說世界沒有盡頭,你也沒有找到星星?”
沒有。”帆帆抬起頭來,臉上因旅行已有了風霜之色,“但那又有什么關系?我可是環游了整個世界呢,這真是一段無比有趣的旅程。”
帆帆笑著爬上了樹。
后來,松林里的動物們都知道,原來多年不見的帆帆去環游世界了。帆帆旅行的經歷,演化成一段段經久不衰的故事開始在松林中流傳,激勵著年輕的生命也紛紛走出松林,去探索廣闊無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