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翔：用平凡聲音塑造生動角色

黃熙童

楊天翔，青年配音演員，“729聲工場”核心成員。曾為電視劇《古劍奇譚》方蘭生、《老九門》二月紅，動畫電影《狐妖小紅娘》白月初、《新神榜：哪吒重生》李云祥、《白蛇：緣起》許宣，游戲《仙劍奇俠傳六》居十方，廣播劇《殺破狼》長庚、《默讀》費渡等角色配音。

看著臺前的表演，楊天翔并沒有隱于幕后的失望，相反，他甘于做角色‘透明的皮膚’。作為配音演員，楊天翔的聲音條件不算優秀，他說：‘我的聲音很平凡，甚至有點難聽。’但楊天翔用這樣平凡的聲音，塑造了一個又一個角色。對配音演員來說，在合適的場景，于合適的位置，用合適的情緒演繹角色就是他們的使命。而為了做到這一點，楊天翔練了十多年。

因為興趣所以熱愛

“比克，你失算啦，我還有一只手呢！”楊天翔用一種得意又英勇的語氣，活靈活現地模仿著“小悟空”對戰“比克大魔王”時的俏皮得意。時隔多年，他仍清楚地記得這句《龍珠》中的臺詞。

楊天翔小時候喜歡看動畫片。在看老版譯制動畫的時候，聽到外國角色說著中國話時，他驚訝極了，便問父母：“為什么這個外國人會說中國話呀？”父母簡單地解釋道：“別人給他們配的音吧。”原來配音這么神奇嗎？通過配音，外國人能說一口流利的中國話;動物能開口說話，和人類交流;名偵探柯南還能假扮毛利小五郎破案……

父母的回答為楊天翔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楊天翔對配音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一有空就學電視里的人物說話，還不厭其煩地學給同學們聽。一下課，同學們就聚在楊天翔的座位旁邊，聽他有聲有色地扮演動畫片里的角色。

上大學前，楊天翔把配音當成一種業余愛好，偶爾會參加學校的配音大賽，雖然有過成為配音演員的幻想，但卻沒有實現的決心。直到大學時，因機緣巧合拿到了配音“大神”阿杰的郵箱，他才小心翼翼地發送了一封郵件，表達自己對配音的喜愛和向往。

讓楊天翔沒想到的是，阿杰居然回復了他，后來還帶他參觀了專業的錄音棚，讓他試著配一兩句臺詞。“真的進入到專業錄音棚的那一刻，我有種夢想成真的眩暈感。”楊天翔回憶道，“這次經歷讓我篤定了要成為一名配音演員。”

歷“西天取經”九九八十一難

雖然確立了夢想，但真正上手卻不容易。楊天翔大學讀的是傳播學專業，并沒有接受過專業的配音學習和訓練。這就導致了他在面試劇組時，屢屢被否。回憶起這段經歷，楊天翔調侃自己為“試音大王”，一直在試音，但就是試不上。不過，試音的過程也讓楊天翔積累了不少經驗。他說：“雖然一直被否定，但是在試音時做的準備、搜集的知識是自己的，在慢慢摸索角色的過程中，我也有了一些心得。”

亦師亦友的阿杰給楊天翔傳授的經驗是：“不管是配音還是表演，都得自己悟。”但什么是“悟”？怎樣“悟”？要“悟”出什么？這些都得他自己摸索。正如《西游記》中唐僧得道一般，光是腹中有經書是不夠的，想要“悟”，非得歷經九九八十一難，親自去西天取經不可。

為了“悟”，楊天翔絞盡腦汁。他說自己的聲音很平凡，甚至有點難聽，但對于配音演員來說，這不算是一種劣勢，平凡的聲音可以塑造平凡生活里的普通人。為了塑造好這些普通人，他外出時很少看手機，總是敏感細微地注意著各種變化，看人的動作表情，聽各種日常的對話，思考人的處境。

坐地鐵時，楊天翔會著意觀察車廂里的人們：他看起來好像很累，是不是昨天加班了，或者家里出現了什么變故？在餐館吃飯，碰到不太熱情的服務員，楊天翔又猜測：為什么態度會冷淡？是太累了，身體不舒服，還是被經理批評了？就算只是在路上走著，聽見擦肩而過的女孩和同伴拌嘴，楊天翔也能通過一句話、一個細節盡可能“腦補”出講話者所處的情境，并將他們的語氣收集在腦海中。

語氣的收集給楊天翔詮釋不同角色，帶來了更多的參考樣本。每個角色在不同情境中的語氣都是獨一無二的，例如，同樣是高興，性格天真、出身優渥的角色聲調更高亢，笑也是毫不遮掩的開懷大笑;而身世復雜、性格內斂的角色高興得就不那么明顯，笑也可能是默默的;哪怕是同類型的兩個角色，平時的習慣不同、面對的人不同等細節也會帶來諸多語氣的差異。而作為一個配音演員，要具備共情每一個角色的能力。

留心生活極大地提升了他的共情能力，也讓他意識到：只有當配音演員揣摩清角色的內心，兩者的內心“頻率”達到一致時，配音演員才會有光芒。

把中文說出“日文味”

2017年由陳凱歌導演的《妖貓傳》是楊天翔最難忘的作品之一，也是他迄今為止配音配得最慢的一部作品。他為電影中的日本和尚空海配音。“恰如小時候好奇為什么外國人會說中國話，”楊天翔笑道，“這次輪到我來為日本演員配音了。”

《妖貓傳》的配音工作和以往不同，這次配音不僅要貼合角色、情境，而且劇組要求楊天翔要把中文說出點“日文味”，難度非常大。讓中國人配日本人說中文，還要說出“日文味”，這聽上去簡直不可思議。

為了配好這個角色，楊天翔將陳凱歌導演的作品翻來覆去地看，他認為電影《無極》中，由真田廣之飾演的大將軍光明是一個很好的參考對象，由資深配音演員黃志成塑造的光明，就完美地將中文說出了“日文味”。除此之外，在籌備配音的兩個月里，楊天翔到處請教日本朋友、觀看日本配音演員完成中文對白的影片，不斷揣摩日本人的中文發音。

口音的問題解決了，楊天翔還要在配音的時候，讓聲音更加貼合演員。他甚至要模仿染谷將太在電影中的表情，比如著名的“迷之微笑”。“相信看過《妖貓傳》的人都對空海的微笑很有印象，在配音的時候，這樣的微笑也是我們要揣摩的。”他為什么這樣笑？這樣笑是一種習慣還是此時心情的表露？在笑的背后，他的內心是驚濤駭浪還是波瀾不驚？只有把演員的表演細節拿捏妥當，只有和演員、和角色有著共鳴，才可能配出十分契合的聲音。

按照以往的速度，三百多句臺詞只需要一個半小時就能全部配完，但《妖貓傳》的配音工作楊天翔前后進棚十五次，花費了六天才完成。電影上映之后，楊天翔非常關注觀眾們對空海的評價，看見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他“安靜卻有力量”的性格上，他才放下心來。因為他的目的達到了——讓觀眾忘記背后在配音的人，做一層“透明的皮膚”。

成為好聲音，就夠了

2020年，楊天翔參演了自己的第一部電視劇《你好喵室友》。“太難了！”楊天翔感嘆。比起演戲，還是在錄音棚里的他顯得更加游刃有余。

不過這次拍攝的經歷，讓他了解了更多拍攝期間的細節。楊天翔感嘆道：“鏡頭呈現出來的畫面很美，但拍攝的現場很可能是嘈雜混亂的，演員要排除巨大的干擾進入狀態，真的很不容易。”楊天翔覺得自己還是更喜歡配音。

雖然在大眾眼里，鏡頭前的演員往往光鮮亮麗，而鏡頭背后的配音演員就顯得暗淡許多，但是楊天翔卻覺得術業有專攻，盡管配音演員工作的地方更窄、情境更單一，但這些未必是劣勢，相反能讓配音演員更加專注。

這樣說來，其實頗有點“掃地僧”的感覺：在藏經閣中默默修煉，最后不顯山不露水地練成絕世武功。雖然稍顯夸張，但對于配音演員來說，在配音棚里的日日夜夜，正是為了練就“絕世武功”——“最好的聲音”。

什么是“最好的聲音”呢？在合適的場景，于合適的位置，用合適的情緒發出的聲音就是好聲音。楊天翔回憶在《白蛇：緣起》中為許宣配音的經歷，他說：“我就是用極普通的聲音配的。也正是因為這聲音極普通，大家才會喜歡上這個普通卻勇敢的角色，認為他親切又可愛。”

為卡通角色配音是“無中生有”，需要導演反復對比調整;為真人演員配音則是“角色潤飾”，需要高度還原與貼合。無論是哪一種，隱藏在鏡頭背后的配音演員都要在特定的情緒里把臺詞說清楚，不張揚、不刻意、不引起觀眾的特別注意是所有配音演員的愿望。

對這些用聲音塑造角色、用聲音打動觀眾的配音演員來說，成為好聲音，成為角色“透明的皮膚”，就已經足夠了。

采訪花絮

課高：你在錄音棚里是怎樣讓自己盡快專注地投入其中的？

楊天翔：在進入錄音棚之前就要做好準備，把我要做的事情、要演繹的人放在心里去想，慢慢地進入一種狀態：即使沒有刻意地去思考，這件事、這個角色也一直縈繞在心中。到了這個狀態，就差不多準備好了。每一個行業都是有技巧的，這些技巧只有在大量的實踐后才能“悟”出來。如果不能訓練出最基本的專注力，那就成為不了一個配音演員。

課高：有沒有一些有趣的配音經歷和我們分享？

楊天翔：之前在配《鬢邊不是海棠紅》的廣播劇。因為配這部劇時我是導演，所以我很“任性”地要求大家進棚錄制。面對面的“碰撞”可以激起更多的火花。在配音過程中，我們經常隨性改詞，配合也很默契。如果大家感興趣，可以在網上看看我們的花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