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西漢貨幣的流通與積累

王海睿

摘 要：西漢時期，隨著生產力的進一步提高，商品經濟快速發展，貨幣在流通領域得到了普遍運用。這里所說的貨幣包括西漢鑄造的各類錢幣，甚至還包括黃金。但無論從使用的規模還是流通的廣泛程度來看，西漢五銖錢都是流通過程中的主流錢幣。文章通過統計西漢墓葬出土錢幣數量、墓葬形制規格、墓主人的身份信息以及社會地位來反映西漢財富的積累，即西漢隨葬錢幣在數量上的一般規律。

關鍵詞：西漢;青銅貨幣;流通

馬克思說：“商品流通直接賦予貨幣的運動形式，就是貨幣不斷地離開起點，就是貨幣從一個商品所有者手里轉到另一個商品所有者手里，或者說，就是貨幣流通。”①簡而言之，貨幣流通被商品流通所決定、所制約。西漢時期，隨著生產力的進一步提高，商品經濟快速發展，貨幣在流通領域得到了普遍運用。這里所說的貨幣包括西漢鑄造的各類錢幣，甚至還包括黃金。但無論從使用的規模還是流通的廣泛程度來看，西漢五銖錢都是流通過程中的主流錢幣。本文通過統計西漢墓葬出土錢幣數量、墓葬形制規格、墓主人的身份信息以及社會地位來反映西漢財富的積累，即西漢隨葬錢幣在數量上的一般規律。

1 西漢部分錢幣隨葬情況

財富的積累是錢幣流通的結果。漢代個人財富多以錢的形式來說明，即用銅幣的數量多寡來表示。如《史記·魏其武安侯列傳》中記載灌夫家產：“家累數千萬，食客日數十百人。”②民間財富的積累主要表現為兩種形式：一種是將貨幣財富簡單地貯藏于錢庫之中，即窖藏錢幣;另一種就是大量的貨幣陪葬。收集部分保存較為完整的漢墓出土錢幣數量的信息，有助于我們了解漢代達官貴人以及民間貨幣財富的積累情況（表1）。

從上表可以看出，西漢墓葬雖然絕大多數被盜掘，但依然出土了大量半兩錢和五銖錢，數量差距懸殊，有的墓葬出土上百萬枚錢幣，有的墓葬只出土幾枚或十幾枚。

2 西漢隨葬錢幣在數量上的一般規律

總的來看，西漢諸侯王或王后一級的墓葬出土錢幣在幾百到幾百萬不等，根據諸侯王的實力、與皇帝的親密度以及墓葬所處的時代背景會有非常大的差別。例如，河南永城保安山柿園漢墓①的主人為梁共王或梁孝王后，當時的梁國經濟發達、實力雄厚，該墓出土錢幣有200萬枚以上。與其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山東長清雙乳山漢墓②，墓主人為濟北國最后一代王劉寬。據《漢書·淮南衡山濟北王傳》記載，濟北王劉寬是因為犯罪而自殺身亡的③，因為去世很突然，濟北王墓建造顯得有些倉促，僅出土五銖錢20枚，但其墓中出土了一些金餅，總重量有4000多克，可見其財力雄厚。就目前的考古材料來看，若以未被盜掘的河北滿城漢墓和江蘇龜山漢墓出土的錢幣數量來看，西漢時期諸侯王一級的墓葬隨葬錢幣數普遍在1000到2000不等，但這不足以說明諸侯王一級墓葬中的財富情況。因為在漢代銅錢屬于下幣，黃金才是上幣，如果算上墓葬中出土黃金的情況，西漢諸侯王一級墓葬隨葬的錢幣最少在3萬以上。④

西漢出土錢幣的列侯一級墓葬除海昏侯墓、馬王堆一號漢墓等為數不多的幾座外，其他的墓葬均出現嚴重的盜掘破壞，出土的錢幣也不多，數量為100～300偏多。海昏侯墓中出土了200萬枚錢幣，除此之外還出土金器115千克。⑤馬王堆一號漢墓中沒有出土銅幣，但是出土了泥郢稱300塊，泥半兩10萬枚以上。⑥這兩座墓葬都有其特殊性，馬王堆一號漢墓中出土的都是泥質冥錢，不能作為現實流通的銅錢來看待;海昏侯劉賀身份特殊，他當過皇帝以及諸侯王①，其墓葬也多處逾制②。因此不能將這兩座墓葬隨葬錢幣的數量看作西漢列侯一級墓葬隨葬錢幣的標準。

西漢低等級貴族墓葬出土錢幣在1000到2000不等。湖南永州“劉疆”墓出土錢幣2000余枚，該墓墓主可能為食祿六百石的貴族。③蕪湖市賀家園西漢墓M3中出土錢幣1600余枚，墓主為當地一位官吏，爵位應在九級五大夫以上。④重慶市臨江支路西漢墓M3出土錢幣1042枚，墓主為郡一級的官吏⑤，其爵位應不低于八級公乘。貴州赫章可樂墓地M10出土錢幣2258枚，墓主應為軍中一名官員。⑥

平民墓葬中出土錢幣也有很大差異，普遍來說大約在幾十到一百之間，也有個別例外，如唐河縣湖陽鎮漢畫像石墓出土約14000枚錢幣，墓主可能為當地勢力非常大的豪強地主。⑦萬州柑子梁墓群M4、河南淅川泉眼溝M87等都出土幾百枚錢幣，其身份應該也是小地主。同時也要注意到，非常貧困的平民隨葬幾枚錢幣甚至不隨葬錢幣的現象在西漢墓葬中是比較普遍的。

經過對比，西漢墓葬隨葬錢幣數量大致有如下規律：

第一，墓主等級越高，埋藏的錢幣越多。根據前文分析，西漢諸侯王級別的墓葬隨葬錢幣當在三萬枚以上，而普通平民墓葬隨葬幾十枚錢幣，貧困的平民墓葬甚至隨葬幾枚或不隨葬錢幣。如此大的數量差距是墓主身份等級懸殊導致的。

第二，平民或者低等級貴族，官吏墓葬中，形制越大、越復雜，埋藏的錢幣越多。以重慶臨江支路漢墓群⑧為例。該墓地M3為一帶墓道的土坑木槨墓，墓坑長9.1米、寬4.5米、深2.7米，出土錢幣1042枚;M5為一不帶墓道的土坑木槨墓，墓坑長5.6米、寬4米、深2.3米，形制和大小均不如M3，出土錢幣42枚。貴州赫章可樂墓地⑨M10為一帶墓道的土坑墓，土坑長6.25米、寬3.6米、深1.9米，出土錢幣2258枚;M182也是帶墓道的土坑墓，長3.4，寬2.1，深1.1米，出土錢幣僅5枚。山西侯馬墓地⑩M2、M4兩座漢墓，M2形制比M4大得多，錢幣出土情況也是M2比M4出土錢幣要多。

第三，諸侯王一級墓葬中，西漢前中期的墓葬隨葬錢幣最多。如河南永城保安山柿園漢墓k、江蘇徐州北洞山漢墓l、徐州獅子山漢墓m，這三座墓葬都只出土西漢半兩錢，不見五銖錢，由此可知這三座墓葬都應該處于西漢前中期。雖然被盜掘，但這三座墓依舊出土大量錢幣，最少的北洞山漢墓也出土70000余枚，遠遠超過西漢中期的滿城漢墓。這充分說明西漢前中期的諸侯王勢力非常大，大到足以和中央政府分庭抗禮的地步。這與西漢中前期的政治背景以及政府允許諸侯國私自鑄錢的政策有關。

低等級貴族和平民墓葬中則相反，墓葬形制規格相差不大的情況下，西漢晚期墓葬出土錢幣數量總體來說比中期、中后期墓葬出土數量多一些。首先，這可能和西漢晚期“厚葬”之風愈演愈烈，以至于后來“法令不能禁”n的社會背景有關。其次，西漢中期以后民間葬式發生了巨大變化。由“并穴合葬”以及“同塋異穴”合葬轉變為“同穴合葬”，到西漢晚期中原地區已經完成了這種轉變。o因此，如果形制規格相近的兩座墓葬埋葬人數不同的話，錢幣隨葬情況也會不同。比如西漢晚期的寶雞譚家村四號漢墓p，該墓保存完好，為一座夫妻合葬洞室墓，出土錢幣104枚。而與其形制規格相近的西漢中后期洞室墓侯馬漢墓群M2q，該墓也保存完好，但墓主只有一人，隨葬錢幣49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