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基泰三要素”在中國的體現與傳播

胡曉慧

摘 要：馬具、兵器和“野獸風格紋樣”三者合稱為“斯基泰三要素”。中國北方草原很多地區也出土了具有“斯基泰三要素”的遺物。從時間和空間上來梳理“斯基泰三要素”在中國考古學文化的體現和傳播。從目前的考古資料來看，以夏家店上層文化為源頭，即以西周至春秋時期為開端，到春秋戰國時期為繁榮時期，戰國時期后進入消退期。

關鍵詞：“斯基泰三要素”;夏家店上層文化;野獸紋

1 “斯基泰三要素”的起源

“斯基泰三要素”最早起源于亞歐大草原的原始文化，其中馬具、兵器和“野獸風格紋樣”是普遍存在的要素。有些西方學者將這三個普遍存在于亞歐原始文化的因素稱為“斯基泰三要素”，認為這三種要素的創造者應該是生活在黑海北岸的斯基泰民族。他們并將從黑海沿岸到中國北方的與之相關聯的區域稱為“斯基泰文化圈”，這種理論暗藏了一種以西方為中心的理論傾向。

這種理論出現的原因是早期考古資料的缺乏。馬具、兵器和黃金器上的“野獸風格紋樣”三種因素最早發現普遍存在于眾多的斯基泰文化遺址之中，所以早期的一些考古學家將這三者統稱為“斯基泰三要素”。這個名稱的界定存在很大的主觀因素：一方面，考古學家更側重于這三種因素中蘊含的希臘風格;另一方面，在亞歐大草原東部的許多古代墓葬還沒有進行考古發掘。除此之外，還有當時中國學者并未對考古學問題有深入的探討。①

近幾十年，隨著考古發掘資料的豐富以及研究的不斷深入，人們開始發現“斯基泰三要素”最早并不是存在于斯基泰文化遺址。許多早于斯基泰時代的墓葬，如在蒙古高原、阿爾泰山以及在天山南北的考古發掘中，發現了更古老的關于馬具、兵器和“野獸風格紋樣”的多樣造型。不僅如此，在這些早于斯基泰時期的廣大草原部族中，已經分散出現了很多與三要素相似的文化，并形成了相對統一且多樣的文化圈。越來越多的考古資料證明，“斯基泰三要素”最早的起源可能來自阿爾泰山、南西伯利亞、中亞北部等這些東方區域。

由此可見，“斯基泰三要素”最初并一定是由斯基泰民族創造，其來源可能不局限于一個地區。本文主要探討的是“斯基泰三要素”的具體內容在中國文化中的體現，即馬具、兵器和“野獸風格紋樣”在中國考古學文化的體現與傳播。

2 “斯基泰三要素”在中國的體現

“斯基泰三要素”在中國的體現主要集中于中國北方草原地區，下面以時間為線索來梳理“斯基泰三要素”在中國考古學文化中的具體體現。

2.1 西周至春秋時期

代表文化：夏家店上層文化。

關于夏家店上層文化的年代，經碳14測定并經樹輪校正的克旗龍頭山遺址的M1棺木推算，最早年代相當于晚商或商周之際。②

夏家店上層文化中已經有發達的青銅冶鑄業，出土有直刃、銎柄曲刃、丁字曲刃等短劍，其上裝飾的有蛇、鹿、虎、鳥等造型。出土車馬具有三環形、馬鐙形和兩端裝飾猛獸造型的銜轡，動物造型有鹿、虎、鳥、蛇等。③這些因素中有馬具、兵器以及鹿、虎、馬和鳥等野獸紋樣，由此可見，夏家店上層文化已經構成了完整三要素的特色。夏家店上層文化中不僅有完整的三要素，在兵器的造型上也展現出中原文化的因素。例如，在南山根出土的兩柄曲刃柳葉短劍，柄端上各有一男一女裸體立像造型，構成雌雄陰陽劍，這種陰陽元素體現出中國古代道家陰陽學說的思想。

2.2 春秋戰國時期

代表文化：北辛堡文化、楊郎文化、桃紅巴拉文化和毛慶溝文化。①

從表1可以看出，春秋至戰國早期的北辛堡文化和楊郎文化雖然分布在不同區域，但出土器物中都具備馬具、兵器和“野獸風格紋樣”三要素。戰國早期的桃紅巴拉文化與東周中晚期的毛慶溝文化，兩種文化在出土的青銅器和鐵器上有很多相似的器類，如短劍、扣飾、猛獸襲食草原動物牌飾等。⑤根據桃紅巴拉文化出土的器物以及與毛慶溝文化的相似性可以看出，兩種文化中也有三要素的存在。

2.3 戰國以后

無典型代表文化。

戰國時期以后沒有一個文化區域的文化完全具備“斯基泰三要素”，但從一些墓地出土的牌飾中可以看出受到斯基泰風格的影響。獅子山漢墓和西安三店村王許墓出土的牌飾的紋飾中，馬的后肢翻轉著，馬的頭部也裝飾有較多的鉤喙鳥首，顯然它仍舊深受斯基泰風格的影響，但其程度已經淡化了許多，后肢翻轉的程度也開始讓人不容易辨認出來。廣西銀山嶺M94所出土的牌飾中，怪獸的表現則用漢人熟悉的馬的身體加上具象征意義的鉤嚎鳥首組成，在兩后肢中間（或馬尾部）還裝飾有鉤喙鳥首紋飾。重慶秀峰村墓地、廣州漢墓、南越王墓中大量出土的虎噬羊紋牌飾。⑥鉤喙怪獸、鉤喙鳥首和動物后肢翻轉這些游牧文化藝術形式都是斯基泰風格的體現。

關于戰國以后“斯基泰三要素”沒有在具體文化中體現的原因，筆者有兩個猜想：一是三要素影響范圍擴大，分布范圍擴大，所以沒有一個具體的區域能夠集中體現;二是三要素在中國被本土化，戰國以后，中國相對進入安穩時期，馬具和兵器不再那么重要，故三要素不被突出體現。當然，這兩點只是猜想，還需要以后的考古資料與研究加以證明。

3 “斯基泰三要素”在中國的傳播

烏恩認為：“夏家店上層文化已完全具備了所謂‘斯基泰三要素’”。⑦從時間上來看，南西伯利亞塔加爾文化（前7～前1世紀）和蒙古高原西部烏尤克文化（前8～前3世紀）比夏家店上層文化都要晚一點。而且，黑海斯基泰文化（前7～3世紀）也比夏家店上層文化晚了300～400年以上。因此，從時間上來看，“斯基泰三要素”最早出現在東亞的北方地區，而斯基泰等西邊的民族從時間上要晚一些。

所以，以夏家店上層文化作為“斯基泰三要素”在中國傳播的開端，夏家店文化分布于內蒙古、遼西和河北一帶，東抵醫巫閭山麓，北至西拉木倫河，西達張家口。春秋戰國時期的代表文化為北辛堡文化、楊郎文化、桃紅巴拉文化和毛慶溝文化。按照現有的考古資料，以每個文化的時間跨度為基準，可以將這四種文化按照時間從前到后進行排序：北辛堡文化、楊郎文化、桃紅巴拉文化、毛慶溝文化。從這四種文化所在區域可以看出，三要素從中國北方草原起源后，開始向南方傳播，先向東部，然后向西傳播。橫向看來，“三要素”在中國春秋戰國時期的傳播大體呈現出一種由北向南、自東向西的傳播趨勢。

不僅是在中國，“三要素”大體上是自東向西傳播。早期的“三要素”也呈現出一種自東向西的傳播趨勢。公元前8世紀至前6世紀，在新疆北部的阿爾泰山脈及周邊地區已經形成了早期阿爾泰青銅文化（圖1），出土物有角制三孔馬鑣、馬蹄形銜轡等馬具，蘑菇狀柄短劍、柳葉形鏃和青銅刀等兵器，還有鍍金青銅猛禽頭像等裝飾品。①早期阿爾泰青銅文化雖然在時間上晚于夏家店文化繁榮期，但其“斯基泰三要素”水平卻不如夏家店文化。從地理位置上來判斷，“三要素”是呈現出一種從東向西的傳遞序列。

4 總結

“斯基泰三要素”這個名稱僅僅是沿用了早期考古學家的一種術語，并沒有實質性的意義，應該稱其為“草原文化三要素”。這種“草原文化三要素”的形成，與中國北方早期游牧文化有直接關系。從目前的考古資料與研究看，“草原文化三要素”的源頭并沒有權威的觀點被提出。但就目前的資料來看，“三要素”的特征整體上首先是在中國北方各地相繼形成，并自東向西傳播到亞歐大草原各個區域。

關于“三要素”在中國的體現，夏家店上層文化中有發達的青銅制造業，且有完整的三要素，可以看作中國“三要素”的源頭。“斯基泰三要素”集中體現于春秋戰國時期，代表文化中毛慶溝文化、桃紅巴拉文化和楊郎文化的墓內已有鐵器出土，其中毛慶溝文化、桃紅巴拉文化屬于鄂爾多斯高原地帶。斯基泰文化和鄂爾多斯高原以及陰山山脈的鐵器文化形成期屬于同一時代，這兩種文化中也包含了“三要素”，但鄂爾多斯以及陰山山脈的文化內涵和出土文物的精美程度要明顯高于斯基泰文化。這個時期也是“三要素”在中國的繁盛時期。到戰國以后，“三要素”的集中體現不再明顯，更多的為野獸紋風格的影響，涉及的區域更廣。從體現“斯基泰三要素”的文化區域來看，主要是一種自東向西的發展趨勢。

關于“斯基泰三要素”的研究還有很多問題無法證實，如這種三要素為什么會出現，在世界范圍內是怎樣傳播的，當時各個區域的文化是如何交流的。很多問題只有等待更多考古資料和考古研究的出現去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