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畫裝裱與修復瑣談

王博

摘 要：我國的書畫裝裱與修復技藝博大精深，正所謂“仰之彌高”“鉆之彌堅”。作為一名從業人員，需要有精湛的技術手法，才能使裱件達到平、軟、薄、光;需要有高雅的藝術審美，才能使作品違而不犯、和而不同;需要有基本的科學素養和廣泛的知識儲備，才能使修復處理合理有效。文章對書畫裝裱的質量要求、色彩選配和書畫修復中的清洗去污進行論述。

關鍵詞：書畫裝裱;色彩選配;清洗去污

1 書畫裝裱的質量要求

書畫裝裱要做到完美，實屬不易，每道工序環環相扣，只要一個環節把握不好，就會對最終裝裱效果和質量產生影響。這要求裝裱工作者不僅要有精湛的技藝、豐富的經驗積累，還要具備細致耐心的工作態度和清靜溫和的平常心態。對一件裝裱完成的書畫作品進行評價時，應當從以下四個方面進行。

1.1 畫心完整

書畫裝裱以保護畫心為根本目的，所以裝裱后一定要保證畫心完整如初。基本要求是畫心無褶皺、無臟污、無缺損、無暈色、無跑墨。

1.2 美觀協調

裝飾作用是書畫裝裱的另一個主要功能，裝裱應與書畫本身相映生輝、協調美觀，并能夠最大程度襯托書畫的藝術感染力。具體來說包括裱件樣式是否合適、尺寸比例是否協調、色彩搭配是否和諧等。

1.3 材料考究

裝裱材料的選用應符合畫心需求，宣紙光滑細膩，無雜質、無污染;綾絹質地柔軟，經緯細密;天地桿粗細適中、平直均勻;絳繩、扎帶等柔韌結實，耐摩擦。

1.4 裱工精細

裱件要求整體平、軟、薄、光，觸手綿軟細膩漫薄，展卷柔軟堅韌，抖動時無紙板聲，畫幅平整，薄厚適中，無前后卷翹，無凹凸不平或荷葉邊。裱背蠟勻密實，平滑無污。具體到細節之處，要求鑲料裁切平直，無跳刀、無歪斜、無雜質;鑲縫寬窄統一適中;紙層之間黏合牢固，無空殼、無折裂;天地桿包裹緊實，無松動、不偏斜。

2 書畫裝裱中的色彩選配

書畫裝裱中色彩與色彩之間的搭配與組成直接影響書畫作品最后的表現效果。色彩選配得當，能使書畫作品的內容、色調得到補充、延伸和協調，可以提高其欣賞價值;而色彩選配不當，則會沖淡作品的內在精神，破壞作品原本的色彩表現和藝術感染力。

要實現較為理想的裝裱色彩搭配，首先應當以一般美學的觀點和技術方法指導配色，做到“違而不犯，和而不同”，還應“因畫制宜”，即根據書畫作品的內容、色調、規格等因素，選擇和搭配合適的色彩，使裝裱與書畫本身相映生輝。

2.1 裝裱配色的基本原則

書畫裝裱配色的原則是，鑲料應與畫心色調和諧，且能夠“突出畫意”。這就要求，兩者之間既要有主次之分，又要有層次感;既要有一定的對比，又要適當協調;既不能對比太強烈，也不能完全一致。

如果鑲料色調與畫心的主體色調對比太強烈，忽視了色調的協調，會讓人看上去很不舒服;如果兩者的色調太協調一致，沒有一點對比的話，也會讓人感到畫心與鑲料模糊不清，從而大大削弱作品的藝術感染力。

色彩的和諧原則就是色彩的異同整合原則。所謂異，就是指色相、明度、彩度互相區別和對照關系;所謂同，就是指色相、明度和彩度的相同與相近關系;所謂整合，就是色彩之間整體的相反相成關系。

色彩可以分為冷色、暖色和中間色，而在冷色、暖色、中間色中，又有深淺、濃烈之分。如果畫心主體和鑲料在冷暖色調上有所對比，就要在兩者的深淺程度上達到相對的和諧。反之，如果兩者在冷暖色調上相對一致，就要在深淺程度上進行對比。而當一幅畫面中同時具有冷暖兩種色調，則可以選配中間色調的鑲料，且在深淺程度上有所對比，才能取得較好的效果。

當然，具體到不同風格作品、不同裝裱品式，就要依靠裝裱人員靈活處理對比與協調的統一問題，使書畫主體與裝裱鑲料相輔相成。

2.2 不同作品的裝裱配色

對書畫作品進行裝裱時，一般先審視作品的內容和規格，確定裝裱品式，然后再進行選料配色。

書法作品以墨色為主，畫面除紅色印章外，一般沒有其他色彩，因此在設計書法作品的配色時應以簡單淡雅為主，不宜采用色澤艷麗或色調深重的鑲料。具體來說，不同字體、內容、風格和規格的書法作品也給人以不同的視覺感受，如筆畫渾厚、間隔較密的書法作品與筆畫纖細、較多飛白的書法作品，其鑲料的配色就應有所區別。

繪畫作品相比書法作品，題材更為廣泛、色彩更加豐富，從色調上大體可以分為以墨色為主的單色調、以青綠為主的冷色調和以紅黃為主的暖色調三大類。因此裝裱繪畫作品時，首先應當根據作品的色調特點進行色彩的選配。除此之外，還要考慮繪畫作品的題材、內容和規格。

另外一個需要注意的問題是揭裱修復的書畫作品。此類書畫本身色調多陳舊，故應選配色調古樸厚重的鑲料，忌用色調明快而艷麗的鑲料。為了避免色調過于一致，可在兩者的冷暖色調上進行對比。

書畫裝裱是“技”和“藝”的有機結合，精湛的技術是裝裱的根基，而包括色彩選配在內的藝術修養則是裝裱的靈魂。這就要求裝裱工作者一方面注意磨煉自己的裝裱技術，另一方面也要自覺提高自己的藝術修養。在裝裱配色時，根據書畫作品的特點，結合自己的審美品位進行設計和選擇。

3 書畫修復中的清洗去污

書畫作品在遞藏過程中，由于年代久遠、保存不善，會出現色暗氣沉、水漬污物、蟲屎霉斑等現象，修復時就需要進行清洗和去污，以去除這些有害附加物。清洗是書畫修復的第一個重要環節，清洗適當與否，不僅影響整個修復過程和效果，更關系到書畫作品的安全。

傳統書畫修復發展到現在，對于清洗的各種技術細節，如清洗前加固、清洗用水，以及清洗的溫度、時間、方法、程度等積累了較為豐富的經驗，與此同時，也與現代科學相結合，出現了化學清洗等各種新型清洗方法。

3.1 紙絹與色墨的加固

書畫清洗首先要保證清洗過程中書畫作品的紙絹基底、字跡顏料不會受到損傷。如果書畫殘缺破損嚴重，可在清洗前先在正面把畫心碎片、斷裂處擺正歸位、填漿固定，或在背面用紙條加以固定，待干后再洗。否則畫心破碎處遇水易脫落或移位，不僅對脆弱書畫造成損傷，也會增加修復工作的難度和工作量。

當書畫作品中使用石青、石綠等較為厚重的顏色，或者人物面部、花瓣上積染白粉，或者使用宿墨、劣墨時，常常有掉色、暈色或跑墨的現象，清洗前必須先對色墨進行加固。顏料加固最常使用的方法是刷膠礬水。膠礬水中明礬與明膠的協同作用，有助于提高顏料顆粒的固著力，因此在繪畫、裝裱和修復中都有廣泛的應用。但明礬會加劇紙絹的酸化和脆化，影響其強度和長期保存。隨著文物保護觀念的深入，現在很多機構也開始對這一固色方法進行研究和改良。如南京博物院對不同比例的膠礬水進行試驗研究，通過調整明礬的量，將明礬的弊端降到最低。也有人使用純明膠代替膠礬水進行固色。

3.2 清洗用水

清洗時不同水質的溶解能力有所不同，而且水在溶解、帶出污垢的同時，水中的物質也會部分殘留在書畫作品中，因此清洗用水的選擇尤為關鍵。一般來說，在書畫清洗中應優先選擇純凈水、蒸餾水等，而不能直接使用自來水進行清洗。

蒸餾水是實驗室中常用的水，純度高，不含雜質，離子含量低，具有吸納溶劑其他離子的能力，可以除掉書畫中的污染物和纖維老化產物。市售純凈水經過多層過濾，去掉了水中大部分的雜質、微量元素、無機鹽。這兩種水對于書畫有比較好的清潔和保護作用。而自來水中含有很多雜質，如對水體進行消毒時殘留的氯離子、次氯酸根離子等，自來水流經管道和水龍頭時帶入的金屬離子等，這些雜質殘留在書畫中會加速紙、絹的老化。另外，自來水通常硬度較大，呈一定的弱堿性，有人因此認為使用自來水清洗可以起到一定的脫酸作用，殊不知硬水中的鈣鎂離子會影響水的清洗能力，再加之各種雜質的作用，使用自來水清洗，在某種程度上對書畫弊大于利。

3.3 清洗溫度與時間

清洗時水的溫度在很大程度上影響清洗的效果和書畫的安全。溫度越高，水的溶解能力越強，去污能力越好，但紙絹和色墨的溶脹也越顯著。當使用涼水進行清洗時，書畫整體不會受到太大影響，但去污能力極為有限，且紙層間的漿性也很難悶透。溫度過高，如使用80攝氏度以上的熱水進行清洗時，去污能力雖然提高，紙層間的糨糊也易浸透，但紙絹纖維以及色墨膠料過分溶脹，嚴重影響書畫的安全。因此傳統書畫修復中進行清洗時一般使用60攝氏度左右的熱水，不僅可以有效去除積塵、水漬，對于一般紙絹和色墨也不會產生過多影響。

清洗時間與水溫類似，時間越長，清洗得越徹底，但同時也越容易對書畫作品造成損傷。

實際操作時對于水溫和時間的控制要根據畫心的質地特點、污漬類型、臟污程度及破損情況等，尤其對于特殊類型的書畫作品，需要特別考慮。如書寫繪制在蠟箋紙上的作品，色墨材料主要附著在蠟層上，清洗時須用冷水，而絕不能使用熱水，清洗時間也不宜過長，否則書寫在其上面的色墨容易發生暈染和脫落。另外，灑金紙也不能用熱水長時間浸泡，否則金箔附著力減弱，與紙張分離，會同時造成金箔和色墨的遺失。

3.4 清洗方式與程度

在清洗畫心時，即使進行了紙絹和色墨的加固處理，也要慎重選擇清洗方式和手法。傳統書畫清洗主要有刷洗、淋洗和浸泡三種方法。淋洗主要去除畫面淺層污垢和積塵;刷洗法配合毛巾的推滾可以將褙紙和托紙中的污垢擠出;浸泡法由于與水的作用時間更長、更充分，能夠將更深層次的污垢溶出。

選擇清洗方法時需要考慮畫心的質地特點和保存狀態。當紙質畫心酥脆松散時，如采用浸泡法洗心，容易使畫心化為紙漿，或使畫心殘片散落水中。當畫心破損嚴重時，如正面不進行防護而直接刷洗或淋洗，則容易使畫心再度破損、殘缺。除此之外，畫心清洗時還需要考慮后續操作，如當畫心漿厚或者糨糊中摻有白芨時，僅用淋洗、刷洗和悶潤方法雖然能夠去除畫面污垢，但是無法使褙紙和托紙順利揭開，因此就需要使用浸泡法減弱漿性。

書畫清洗不是遍數越多越好，畫面越干凈越好，一般洗至“稍見明凈”即可。一方面，清洗本身對于色墨及紙絹有一定的損傷，過于追求干凈，勢必要增加清洗的時間、溫度和力度等，從而在很大程度上增加書畫受損的可能性。另一方面，書畫修復需要存其“舊”氣，過于干凈也會損傷書畫的神韻色彩。

清洗的主要目的是去除書畫中影響作品觀賞和長期保存的有害物質，能不洗則不洗，能少洗則不多洗。這不僅是現代“最小干預”修復原則的體現，同時也是傳統書畫修復審美取向的要求。

3.5 化學清洗

書畫作品中的紅霉、黑霉、返鉛、油污等，僅用清水很難去除，使用合適的化學試劑則效果顯著。

一般將使用化學試劑（或其水溶液）去除書畫中污染物的方法稱為“化學清洗”或“化學去污”。具體來說，根據化學試劑清洗的原理可以將化學清洗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利用試劑的溶解性能進行清洗、去污，如使用汽油、丙酮等去除油污、殘膠時，汽油或丙酮并未與油污或殘膠發生化學反應，而是利用“相似相溶”的原理，將油污或殘膠溶解并帶出，從本質上來說，與使用水來進行清洗是相同的。另一類是化學試劑與污漬發生化學反應，如使用高錳酸鉀去除霉斑時，高錳酸鉀與霉斑中的帶色基團發生反應，生成無色的物質，而使用雙氧水處理返鉛，同樣是利用過氧化氫將黑色的硫化鉛轉化為白色的硫酸鉛。

了解了化學清洗的原理，則需要回歸一個比較核心的問題，即化學清洗可能會對書畫造成哪些危害，以及是否應當提倡化學清洗。

第一類利用物理溶解作用進行清洗的情況，在上文已經提到，其與使用水進行清洗的基本原理是相同的。當使用水進行清洗時，可能發生的負面作用包括水可能溶解色墨，導致跑墨、暈色，或者會使紙絹等過分溶脹導致形變或破損等。第一類化學清洗方法同樣需要考慮這兩方面的潛在危害，即對于色墨和紙絹的溶解和溶脹作用。因此，這一類化學試劑在清洗之前需要對待清洗處進行局部測試，一方面看是否有比較顯著的清洗效果，另一方面看是否會對該處的顏色、墨跡以及紙絹造成不良影響。

第二類通過化學反應進行清洗的情況相對較為復雜。化學反應多種多樣，有的化學反應會對書畫本體造成較大的損傷，如使用高錳酸鉀或過氧化氫進行清洗、去污時，高錳酸鉀和過氧化氫均為強氧化劑，在與污漬發生反應的同時，也會與紙絹纖維等反應，加速紙絹的降解和老化，且該反應是不可逆的，對其造成的損傷是永久的。因此，一般不推薦使用高錳酸鉀、過氧化氫等強氧化劑進行清洗、去污，針對一些污漬，可以先嘗試使用還原性試劑或氧化性較弱的試劑。

總的來說，與水洗方法一樣，化學試劑確實對書畫本體有一定的潛在危害，但并不能因此反對使用化學試劑。有時候合理地使用化學試劑能夠簡單而有效地去除污漬，相比盲目使用傳統方法長時間浸泡等，對于書畫本身的傷害要小得多，因而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書畫作品。

傳統書畫修復行業對化學試劑視若大敵，很大程度上源于大多數修復師對于化學試劑以及化學知識相對欠缺。對于現代修復人員來說，一方面應當本著開放的心態，增加對于化學清洗的了解和認識，有針對性地利用化學原理和知識解決修復中出現的各種問題;另一方面仍要保有謹慎的態度，尤其在對某種化學試劑或清洗方法不夠了解時，須在請教相關專業人員并進行足夠前期試驗的前提下，再真正應用于實際修復工作。

參考文獻

[1]馮增木.中國書畫裝裱[M].濟南：山東美術出版社，2008.

[2]南京博物院.傳統書畫裝裱與修復[M].南京：譯林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