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新世界》創造了一個荒誕到讓人發笑,卻又并非毫無根據的未來世界。
如書名所言, 未來世界是一個“ 美麗”“嶄新”的世界。美在哪?這個世界科技發達、秩序井然。這里的每個人,從受精卵開始,就被安排到既定的社會階層——“阿爾法(α)”“貝塔(β)”“伽瑪(γ)”“德爾塔(δ)”“厄普西隆(ε)”五個階級,人們在各自的階層里自得其樂,像機器般完成自己的一生——之所以能如此,得益于先進的胚胎培養技術,人的胚胎還沒成型,性格和思想就已經定型了。正是靠著這項技術,人類的誕生不再靠母體孕育,而通過孵化與設置中心來實現量產。于是,傳統社會的倫理關系被徹底瓦解,人與人之間不再有那么多道德約束,自然分娩反倒是社會怪相,“母親”一詞成了天大的笑話。
作為新世界的代表人物,孵化與設置中心主任托馬金極為擁護穩定和諧的社會。然而,意外發生了,摒棄“自然分娩”、痛恨“父親”稱呼的他,竟迎來了一個口口聲聲喊他“爸爸”的兒子!這一聲“爸爸”不僅為主任打上了“可笑”“可恥”的標簽,更意味著他違背了新世界的制度規則。主任的前途危在旦夕,意外出現的男孩約翰也引起了人們的高度關注。人群開始瘋狂圍堵約翰,他們扭曲的觀念、無底線的言行,都對來自“野蠻世界”——也就是傳統社會的約翰造成劇烈沖擊。約翰無法忍受,選擇獨居避世,但騷擾并未停息,最終,他在絕望中離開了這個世界。
“美麗新世界”源自莎士比亞的傳奇劇《暴風雨》第五幕第一場,天真的米蘭達唱:“奇妙的新世界啊,竟有這樣美好的人!”這句臺詞看似在贊美,實則在諷刺。赫胥黎將莎士比亞的原文和內涵加以引用,成就了這部讓他名留青史的反烏托邦小說。
“美”到令人無法直視的世界——赫胥黎到底有多敢寫?
《美麗新世界》到底是本什么樣的小說?
一開頭,就出現“倫敦中心區孵化與設置中心”這一具體的地名,隨著“面色蒼白的工作人員”“死尸般煞白的橡膠手套”逐漸映入眼簾,會以為這是一部賽博朋克題材小說。再往下,大膽的奇想開始跳脫科幻的邊界,沖擊我們的認知:孵化中心可以將一個受精卵分化成96個一模一樣的胚胎,在少數情況下,甚至能生產出15000多個成人……腦洞大到令人震驚。繼續往下看,主任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跟著參觀的學生卻一臉虔誠地記錄著,那個畫面,又像極了《百萬英鎊》般的夸張幽默的諷刺小說。
事實上,這正是《美麗新世界》的趣味所在。作為赫胥黎最經典的代表作,它是一部實實在在的、通過無數奇思妙想來諷刺工業社會的反烏托邦作品。“烏托邦”是希臘語,意思是“好地方”,一般指一個現實中不存在的、極為理想化的社會。反烏托邦的意思就是:別做夢了,這樣的地方不存在!
為了將諷刺發揮到極致,赫胥黎將“新世界”的起始日定為汽車誕生的日子——用工業品的誕生來代替西方傳統社會中耶穌的誕生,象征了科技與商品對宗教和信仰的取代。
小說里設置了諸多令人目瞪口呆的情節:在胚胎培養過程中,“級別越低,供氧量就越少”,這樣培育出來的人天生就是侏儒,一出生就被送去做底層人;而一旦階級固化,不同階級的人連讀的報紙都是不同的——近乎殘害性命般的命運設置,實在叫人不寒而栗!
在教育學生的過程中,主任多次強調越想幸福,就越要無知;更可笑的是,這個世界里沒有“退休”制度,因為“衰老”問題通過技術手段解決了,但這并不意味著“永生”,而是指老年人也可以像年輕人一樣尋歡作樂。這讓人始終沉浸在享樂中,沒有時間去回味人生、思考生命、尋找真理……
因此,所謂的“和諧穩定”,其實質是將人異化為沒有情感、喪失自我的行尸走肉,讓技術取代一切理智,讓秩序掩蓋所有人性。
這可是將近100年前的作品,現在看依然覺得想象大膽,為了諷刺工業社會,赫胥黎也真是太敢寫了吧!
再經典的小說也有狗血劇情——“野蠻”的私生子恰是最純潔的人
既然反烏托邦,那么一定會有一個抨擊、打破新世界美好幻景的人物出現。此人正是“野蠻”的約翰。
赫胥黎是幽默大師,也是狗血大師——即便腦洞巨大,也逃不了男人在外偷偷生子,最后“小蝌蚪找媽媽”般公開認親的戲碼。
根據設定,在“新世界”之外,還有一個野人保留區,從書中的描寫可以看出,這個保留區類似于印第安人的原始部落。約翰就出生在這個象征傳統社會的原始部落里,他是孵化與設置中心主任托馬金與琳達產下的私生子,由于這種通過自然分娩來孕育下一代的做法是違規的,主任就把娘兒倆拋棄在了保留區。機緣巧合下,約翰進城“找爸爸”了——父子大庭廣眾下相認的那一刻,可謂是全書最精彩的一幕。約翰喊出“我的父親”,然而這個稱呼因為過于“骯臟”,導致“一陣哄堂大笑爆發出來”,“大家的臉似乎都變形了,眼淚直流”。
這就是挑戰烏托邦的結果,令人捧腹,也令人深思。
當列寧娜想要和約翰縱情歡愉時, 約翰罵了她一句“ 不要臉的娼婦”,還狠狠扇了她耳光。要知道,在和諧融洽的新世界里,這種咒罵和暴力行為是絕不可能發生的,而且列寧娜始終認為自己毫無過錯。可以說,通過這種“野蠻”和“美麗”的正面沖撞,作者非常鮮明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什么美麗新世界,其實就是個破爛垃圾堆!
即便如此,約翰依然沒能逃過悲慘的結局。陜師大版的《美麗新世界》封面是一座棕灰色的燈塔——這是約翰逃離城市后的藏身之地。燈塔雖然廢舊,卻給他安寧;燈塔雖然孤寂,卻與他心性相契。最重要的是,燈塔有導航和引路的作用,能為約翰提供庇護,其隱喻不言自明。即便意蘊如此豐富,赫胥黎照舊“辣手摧花”——先是叫人躲在遠處偷拍約翰,出了部叫《薩里的野蠻人》的感官紀錄片,將約翰當作商品來消費;接著,越來越多的人乘飛機來樹林看猴子般騷擾、參觀約翰;最終,在難以擺脫的痛苦中,約翰結束了生命。
《美麗新世界》的結尾,夾雜著幽默、獵奇和淡淡悲傷。“新世界”到底有多“美”,值得你親自去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