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曉波 高媛媛
“洞庭鷹”,是付錦維的網名,意喻像鷹一樣敏銳。他是東洞庭湖的一名義務護鳥員,沒有任何薪資待遇,被網民賦予“湖南洞庭湖獵殺候鳥舉報第一人”稱號。
付錦維在洞庭湖上建了一座船屋,以湖為家,每天繞湖步行40公里,打擊非法捕魚,守護候鳥和麋鹿。只要遇到與保護洞庭湖有關的事,他都要管一管。
巡湖:每天步行超過40公里
付錦維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漁民,他所在的岳陽市華容縣幸福鄉東浹村是一個沿東洞庭湖堤壩而建的典型漁村。付錦維被人稱為“維寶”,意思是“維護洞庭湖寶庫的人”,但有人說他“寶里寶氣”(湖南方言,形容人傻)。付錦維一臉正氣,自我調侃,“我是一個另類。”
洞庭湖里待久的人,摸索出了一條獨特的生活習慣。付錦維強調,做環保首先要保護好自己。每次出發前,他會精心準備好所有物品,將自己好好武裝一番。從里到外,足足穿了五件衣服:貼身內衣、保暖內衣、毛線衣、羊毛衫、夾克衫;戴上一頂黑色的棉質鴨舌帽,在里面墊上一層手掌般厚實的餐巾紙,既可以吸汗、保暖,還能作為手紙使用;夾著一只顏色花俏的護耳罩,避免耳朵凍傷;腳穿礦工專用的長筒雨靴;一雙普通的白色棉手套也有使用小竅門,既可以保暖,還能穩定手機,將手指卡在手機和望遠鏡中間,恰好可以清晰錄制天鵝的畫面。他身上還隨時揣著紅色剪刀、小刀、繩索,這些工具往往能應急用。遇到沼澤地時,他將竹篙綁在一起,架好,輕松走過。
每天,他負重15公斤。書包里備有面包、方便面、兩瓶用來煮面的礦泉水、酒精爐、一小瓶白酒。濕地里連自行車也無法行駛,無捷徑可走。他是洞庭湖里最資深的行者,每天要步行40公里。早晨出門,走3個小時,下午再走3個多小時回到駐點。他一直沿著候鳥區域巡視,注意動態,查看有無動物尸體,有情況就立即匯報。付錦維沒有執法權,只能將收集的問題拍攝保存,舉報到相關部門。
他最喜歡的事,就是用望遠鏡久久看著天鵝嬉戲打鬧。為首的一陣“喔喔”叫,所有天鵝回應,一齊飛上天空,無比壯麗。
單干:護鳥不能有私心
自13歲開始,付錦維就跟隨家人在洞庭湖捕魚,禁漁期到廣東打工,一直持續到30歲。他看到洞庭湖生態不斷惡化。付錦維回憶,洞庭湖在當地又叫“青草湖”,在上世紀70年代、80年代,春天的時候,青草及腰深,候鳥鋪天蓋地。而從90年代開始,洞庭湖里到處都是矮圍、迷魂陣、楊樹、非法電打魚,濕地被破壞。
2008年,付錦維站出來保護濕地和候鳥。
直接促使付錦維“保湖”“保鳥”的原因來自于一次不經意間的發現。付錦維和二哥付錦玉在岳陽市五碼頭打工,夜幕降臨,一艘拉有白色泡沫箱的大船抵岸。卸貨途中,泡沫箱意外破裂,“都是野鴨、天鵝!”付錦維深感吃驚。
他將目睹的情況發布在紅網,又寫了舉報信層層上遞,他說,用這種方式打響了民間個人保護洞庭湖的第一槍。
“我們東洞庭湖保護區已經變成珍稀鳥類的墳場,魚蝦的絕地,到處都是它們的尸骨,看著都讓我們寒心……”2009年1月21日,紅網論壇上一篇《保護濕地,救救候鳥,東洞庭湖濕地保護區面臨消失!!!》的帖子引發了網友的熱議,文章不長卻附有22張現場拍攝的照片,被毒殺的候鳥清晰可見。
發帖人正是付錦維,他甚至煞費苦心地留下了真實的姓名、手機號,有網友打電話來賦予他“湖南洞庭湖獵殺候鳥舉報第一人”的稱號。
付錦維介紹,信件受到湖南高層重視,批示到華容縣,隨后,華容縣開啟大規模整頓,拆除了大面積的矮圍和迷魂陣。
為此,他自費印制了宣傳單呼吁保護候鳥,甚至請來鎮上的攝像師拍攝自己的所見所聞。鏡頭里,他操著當地方言“直播”報道,語言鏗鏘有力。錄好后,他做成許多光盤寄給了相關主管部門。
但付錦維的“管閑事”觸犯了許多黑勢力的利益,這些人經常打電話、發短信來威脅他“少管閑事,小心點”。
他偏偏不信邪,挺直腰桿,聳聳肩說:“我現在不還好好的嘛。”
入會:平均每年救下400只候鳥
一個人做環保越來越困難,付錦維決定加入協會。他有三重身份,岳陽市江豚保護協會骨干成員、東洞庭湖國際自然保護局協管員、華容縣義工聯合會社會保障(社會)部部長。付錦維涉及的面廣,從濕地保護到打擊非法捕魚,保護候鳥,保護麋鹿,只要與洞庭湖有關的事,他都做。
憑借著當地人對環境的熟絡,付錦維展現出超強的工作能力。在協會每一年救助的候鳥名單上,他一個人占了五分之四,足足400多只。
2017年9月,湖里漲水,食物偏少,飛來兩只鶴,他照顧了兩個星期,甚至走近喂食小魚小蝦。東洞庭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總工程師姚毅看到這一幕后覺得好奇,鶴的攻擊性很強,但沒有傷害付錦維。同時期,麋鹿上岸避難,付錦維每天騎行10多公里,在岸邊照看麋鹿,晚上才回家。他還協助保護區打擊了一伙獵殺天鵝的犯罪分子,最高判了十二年。
遇到一些曾經破壞濕地的人,付錦維直言不諱,“如果做了違法的,政府法辦,別說沒提前通知。”
“跟他們,要來硬的。”付錦維瞪著眼說。
生活:顧家與顧候鳥不可兼得
常年在湖區跑,付錦維落下一身的毛病,長期負重導致肩頸痛,有時候晚上睡不著覺,骨頭關節也有風濕,嚴重的時候,走不了路。如今上了年紀,還像年輕時一樣奔波,付錦維逐漸感覺吃不消了,每天步行讓他體力不支,他覺得“很累”。
付錦維的座右銘是“四十歲死,八十歲亡,人生不過百年,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想保護洞庭湖,不管成功與否,“趕緊做,不后悔。”
付錦維的行為得到了保護區和協會的支持,保護區給他配備了上萬元的望遠鏡,協會為他配備了一艘快艇。付錦維認為,“我不是一個人,后面很多人給予支持,這是動力。”
對于付錦維的護鳥,家人并不理解。甚至,他也未獲得妻子的支持。為此,2015年夫妻倆離婚了。2018年,夫妻倆和好,妻子帶著孩子回家住了,但付錦維不愿意復婚。兩口子達成口頭協議,付錦維負擔家庭開支,妻子不能阻止付錦維護鳥。
“復婚了,她就有法律效力管我,阻止我。”付錦維顯得很無奈,“顧了候鳥,顧不了自己家,兩邊也無法兼顧。”
付錦維的弟弟付良發說,哥哥保護天鵝,家人都很支持,在他的努力下,以前有人毒殺天鵝,現在越來越少。付錦維的哥哥也表示支持,不過有一個界限,不能超出天鵝的范圍。他進一步解釋,“別的嫌不能討”,在打擊別人的時候,有人支持就有人恨,有國家機關來管理,根本不需要付錦維出面。
但在付錦維看來,不單單護鳥,洞庭湖是一個完整的系統,“因為迷魂陣會傷害鳥。”但凡傷害鳥的事,付錦維都要干預。
摘編自鳳凰網2018年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