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象蕭疏 勢狀雄強

甘一鳴

山水畫是中國特有的一個畫種，除了眼前風光外，還融入了創作者的精神文化內涵。尤其是山水大寫意，創作的核心就是人文精神的提煉，筆下之山水不同于自然之山水，畫家胸中之山水是藝術的、精神的。因此，山水畫家、古塬書畫院院長范曉茫說，山水畫的一筆一畫、一點一皴中，畫出的是心中的山水，而說的是作者自己的山水畫藝術語言。看了范曉茫的系列山水畫后，我感到他的山水畫氣象蕭疏、勢狀雄強、氣脈通古、點染江山。

出生于魚米之鄉無錫的范曉茫，喝太湖水長大，受書畫藝術熏陶，自小便愛上了寫意山水畫，先后得到當代著名畫家蓋茂森和安徽省山水畫家前輩郭公達大師的指點，畫藝漸進。

曉茫先生學山水因循漸次，他一頭撲進古代山水名家名作之中吮吸法乳，對五代至宋初的“三家山水”百研不厭，獲得畫作中以墨為主的野逸之趣，領會到荊浩的山水畫格蒼渾、氣勢峻拔，將耳濡目染的雄奇山水納入畫作中，山峰巍峨，峽谷陡峭。他尤對荊浩的“六要”（氣、韻、思、景、筆、墨）和“筆有四勢”（筋、肉、骨、氣）深得其三昧，并融入他的山水畫創作之中，于是才有《巢湖岸邊》中寒林野水的平遠之景，氣象蕭疏，境界清曠，峰巒重疊，間露祠墅，一派幽清縹緲的意境；才有了《太平湖》中的石體堅凝、山峰峭拔、林木豐茂、小橋古雅、山川壯美，云壑深處萬木稠，水墨清幽意無窮。我十分佩服曉茫先生的闖勁，竟闖進清代“四高僧”之一的髠殘的畫境之中，大膽畫出髠殘的筆意。《髠殘筆意》亂頭粗服，卻自有一種雄奇磊落的情致，從中我們可以看到，曉茫先生借鑒巨然和元代一些畫家畫格，而以受王蒙影響為深，圖中層巒疊壑的章法、秀穎中鋒的筆法、焦墨蓬松的苔點以及披麻、解索皴法的運用，用前人之規矩法，而不依其丘壑蹊徑，是得益于前人傳統并結合現實觀察而加以變化。他的《髠殘筆意》再現髠殘的筆意，詮釋了髠殘的思想“拙畫雖不及古人，亦不必古人可也”，和髠殘的《層巒迭壑圖》相比，兩幅畫作，筆氣連貫，神韻融和，都有疏朗松秀的筆趣以及相似的筆墨造型和沉著有力的筆勢，足見曉茫先生學古不泥古，以最大的力氣打進傳統，卻又用最大的功力跳出傳統，執著、堅毅是曉茫山水畫創作中的定力。

《擬李流芳筆意》 范曉茫/ 作

《漁邨啼舟》 范曉茫/ 作

藝術因突破而得以創新，在中國山水畫的發展歷程中，因其具有以山為德、以水為性的內在修為意識和咫尺天涯的視覺意識，以及蘊含著民族底蘊、古典底氣、人品性情等精神內涵而得以傳承和延伸。曉茫先生以傳統的筆墨精神，在現代這個浮躁的社會里，心平氣和地在自然的山水間，在充滿古雅之氣的畫室里一墨一山水、一墨一乾坤地營造出胸中丘壑，構筑著精神的純凈家園。品讀曉茫先生的寫意山水畫，頓感天地萬物滋養著你，充滿山野氣息的精神天地呼喚著你、擁抱著你，瞬間一股古韻達意；清新雅致的大自然情韻浸染著你、吞吐著你，讓你陶醉在回歸自然、親近自然的心境之中。

曉茫先生作山水畫特別強調線的藝術語言。曉茫先生的線，悠游穿越，橫空起舞，富于彈性，極具張力。它外化于大千，內應豐富情感，細密與疏朗交織，偶成排比狀。其節律擬行云、合流水。線條的明朗，飽含著陽光與合力，超越自給自足的自然生態下田園的詠嘆。其線的勢態時而狂風激蕩，時而影入平川，時而入水環繞，時而諸峰競秀……走在曉茫先生的山水田園間，有梅清的清涼，有漸江的冷逸，有賓虹的墨韻，有宋人的理性妙境，有元人的幽淡抒情，甚至于印象主義的顫動、表現主義的熱情，獨特的審美價值構成了曉茫先生寫意山水畫的視覺特征。

曉茫先生作畫是憑著感情和感覺，從兒時到少年再到中青年，他閱覽祖國的大好河山，從內心深處孕育了對山水的摯愛，后又跋涉祖國的山川湖泊，搜盡奇峰打草稿，千山萬水成于胸中，加上他富有藝術靈氣，這一切經過藝術專業的陶冶和長期的創作實踐之后，爆發出很強的藝術概括和表現能力，經過藝術瞳仁的過濾，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高山峻嶺，群峰霧嵐，小橋小路，月光茅舍，以至于山野的風和夜色，都鋪陳在他的筆墨畫幅之中。曉茫先生給我們展示的境界，是南方山野平凡美的境界，他筆下描繪的，不是名山大川勝似名山大川，無名小景能勝于名山大川，從中可見畫家不凡的功力以及其抒發的家國情懷。《巢湖岸邊》中茫茫巢湖水，水上蕩有三兩輕舟，山形簡括，突兀回抱，筆情恣縱，筆墨雄健，變化恣肆，酣暢淋漓，氣概與風神為同時代畫家所不及。

這幾年曉茫先生創作寫意山水畫越來越講究畫境。他不斷得到當今皖派山水領軍人物郭公達老先生的指導。曉茫山水的畫境，有恢宏的氣勢，他筆下的這種造境，既來自對大自然的客觀描摹，更來自畫家對積聚于心的萬水千山的再創造再調遣。它不是機械式地寫實，而更多在于創造具有美的價值的典型意象。這就要求畫家化實相為空靈，注入強烈的主觀元素，喚起觀者精神的飛越。在《大美太平湖》這幅山水里，他大斧劈皴結合水墨擦染，石質瘦硬，剛峭方整，林木挺健屈曲，線條與暈染結合，水破墨與墨破水相疊，造成氣脈通古、氣韻流暢、氣象萬千、氣勢雄闊，作品散發出才情，以及由此而折射出酣暢淋漓的藝術表現。《新安江》更顯作者對“墨”有獨到的見解和研究。《歷代名畫記》作者張彥遠明確指出：“運墨而五色具，謂之得意。”曉茫先生深諳個中三昧，不論是大山大水的潑墨鋪陳，還是一亭一臺一小船的點綴，或是一樹一枝一蔓的描畫，都到位而認真，把具有“大好山河”之譽的新安江描繪得遠觀有氣勢，遼遠而高闊；近賞也精微極致，形韻婀娜多姿。整幅畫水墨淋漓，雄奇簡練，筆墨凝重，意境高雅，盡顯出山水境界中所倡的筆趣、墨趣、情趣、幽趣、天趣、奇趣的藝術意趣，頗得黃山畫派漬墨積染、簡筆淡墨的神韻。

我很關注曉茫先生的藝術登攀——因為我了解他的特點，那就是對藝術的執著和創作上的穩扎穩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