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宋光口述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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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宋光先生是我國著名的美學家、教育家、音樂學家、科學家,一位古希臘百科全書式的學者和思想者。他通曉自然科學、社會科學、藝術科學和人文科學的很多領域,并在這些領域都有卓越的見地與貢獻。在哲學上,他提出建立二十一世紀版的馬克思主義哲學體系,并明確宣稱自己是屬于“馬克思主義隱義學派”;在美學上,他既作為古典美學的守靈人,又是頗具創意地美學家,提出了以“立美”“臻美”“工藝學中介結構”“淀積”等為代表的美學范疇和思想觀點,無論對中國美學還是世界美學史都具有重要意義。在美育研究上,他的《論美育的功能》一文堪稱當代美育理論的經典,在教育學界和藝術學界影響彌足深遠。在童蒙教育上,他基于兒童階段發展的規律和特點,從數學、化學和音樂教育等各個不同領域提出了一套具有可操作性的理論和實踐教學的體系建構設想,并力求讓這些設想變成可期的現實。在數學、物理學、腦科學、生物學、天文學和水力學等領域都有自己的發現和研究成果。當然,他一輩子主要研究的領域還是在音樂學,其中尤其是律學的研究在音樂學界無人比肩。李澤厚有兩句高度評價他的話最具經典:一句是——在國內唯一可以與他在哲學美學對話的只有趙宋光;另一句是——他在歐美有很多著名的學者朋友,沒有一個比趙宋光更聰明。其他專家對趙先生的為人為學更是好評如潮。認為趙宋光是學術界的“奇人”“唯一者”“不可復制者”“藝術家中的科學家,科學家中的藝術家”“發明家”等不一而足。基于我國當代這樣一位重量級的學者和專家,對他進行全方位的關注和研究,是我輩難辭的使命和責任。即將呈現在讀者面前的是我們研究團隊對趙宋光先生口述史研究的一個系列訪談,我們先后作了十次訪談,第一次比較系統地了解到趙宋光先生成長的歷史背景、學脈律動、學術思想的形成、發展的內在機制,以及一些人文趣事、大愛情懷。有些史料及其觀點鮮為人知,希望通過我們對趙宋光口述史的研究,讓我們學界及廣大讀者都來瞧瞧:“宋光這個人”!
王少明(以下簡稱“王”):宋光先生好!
趙宋光(以下簡稱“趙”)趙:
你好!
王:謝謝您接受我們的訪談!從今天開始,我們從口述史角度對您進行一次系列訪談。您在我國的哲學、美學、音樂學、教育學、教育,及工藝學、數學等多個學科中有著卓越的貢獻,作為一位杰出的學者,您已引起了學術界廣泛關注,從北京到全國的各藝術高校和院所,如中央音樂學院、中國音樂學院、中國藝術研究所、上海音樂學院等都非常關注您。所以我們存在著這種使命,想以口述史的方式契入,對您進行一些訪談。我記得一位哲學家說過,一個人的成長與一個人的父母,甚至祖父母、家族都有關系,首先請您談談您的家族、家庭背景,如祖父母、外祖父祖母,尤其是您的父母親和兄弟姐妹對您的影響,謝謝!
趙:我祖上世居江蘇松江,那是父親出生的地方。我出生在浙江湖州。我從小生長在一個濃郁的耶穌教氛圍里。外祖父章礪深是中國近代第一代牧師,他也是一名教師,兼小學校長。父親趙宗福是外祖父班上的學生,后來受外祖父的影響,加入了耶穌教,也成為一名牧師。我出生的時候,父親正在湖州教會傳教,也在福音醫院任職。盡管沒見過外祖父,但關于他傳教的故事有所耳聞。我母親叫章衛貞,是家里的長女,畢業于松江慕衛女中,后留校任教,她也很有才氣,可以同時教英文、數學(代數和珠算)、地理。她的老師都是美國女傳教士,所以英文水平特別好,可以直接用英文給傳教士上中文課。她性格剛強,做事利索可能是繼承了我外祖父的遺傳。而父親顯得慈祥而隨和,這既與家教和性格有關,也與教會的職業要求有關。
王:您的父親和大哥哥都是牧師,那么他們從宗教的角度對你有什么影響?
趙:在生活習慣上有很深的影響。他們從來不抽煙,也不打牌、下棋,絕不講粗話。在他們影響下,我既無吸煙的嗜好,也沒有賭博的習慣,就在書香中成長。
王:他們沒有要求你讀《圣經》嗎?
趙:當然有,我對《圣經》也比較熟悉,特別是《舊約》。我們吃飯前都會禱告,有感恩的這種心態,還有每晚會家庭禮拜半小時。
王:那7.21是什么呢?
趙:就是父親規定的家庭禮拜的時間(晚上7:21),每天晚飯后有半個小時,讀一些《圣經》的章節,唱一唱贊美詩。
王:這樣的家庭氛圍毫無疑問會對您的生活習慣和思考問題的方式有潛移默化的影響,但是對您的想象力有什么影響呢?
趙:我想象力的開始是從幼稚園聽到的一些圣經故事開始的,后來因為我識字比較早,就從閱讀中打開了眼界,所以我的想象力是跟我主動的文學學習有關系的。
王:因為我看您寫的一些文章,說您暑假至少有一半的時間都在看書,我發現您的想象力非常豐富,從文字表達中體現的獨特風格就可見一斑。那這些對你的學問、文字表達和創作有影響嗎?
趙:對,有的。我從幼稚園到小學、中學的學業一直很好,小學每年都考第一名,自己的閱讀很主動,家里有的書我都有去閱讀。家里有一本《古文觀止》,所以我對古文的閱讀也比較早,像《醉翁亭記》這些,我還能背得下來。我們雖然是一個基督教家庭,但是并不排斥中國傳統文化,并主動保留了中國傳統文化的修養,《古文觀止》對我的影響也是很深的。
王:那您在幼稚園和小學的課程都集中在哪些方面呢?
趙:數學是有的,而且我也學得比較認真,還有英語,音樂是課外的,主要是自己主動學鋼琴,其他的一些自然科學就是學校的常規課程了。
王:在您少兒階段,母親對您的影響肯定很大吧!
趙:由于母親是教數學的,特別對開啟我小時候的數學思維很有幫助,記得她經常一邊做飯為我解釋怎樣來解一道應用題,怎樣選用加減乘除。她的言傳身教、以身作則對我的影響也很大。
王:您母親的家族背景也很好吧!她應該受到過良好的教育。
趙:我的外祖父是松江的士紳,有祖屋。外祖母是蘇州的書香世家。他跟美國傳教士步惠廉學英文、學數學,加上他原來的國學底子好,后來做了幾年小學校長。
王:那么您印象中父親對您的影響有沒有一些特別值得銘記的呢?
趙:主要在生活方式上、娛樂方式上都跟別人不一樣,例如不到外面看電影,有時間就閱讀,所以閱讀是我們主要的娛樂方式,父親和大哥愛好集郵有不少郵票,二哥喜歡打籃球。
王:那您當時在幼兒園主要是背詩?
趙:對,主要是詩和歌謠,還有一些舞蹈。
王:小學階段看過什么書對你影響比較大的呢?
趙:就是《古文觀止》。還有一些就是廣學會(宋慶齡的父親宋耀如牧師經營的一個基督教出版社)出版的讀物,主要是翻譯過來的西方的著作。
王:在當時能理解這些書嗎?也有很多適合兒童看的書吧?
趙:不完全是兒童的,有一些宣傳教義的,還有那些從別的渠道買到的中國古代的書,如劉禹錫的《陋室銘》也是我比較早讀的。雖然沒接觸道教、佛教等其他傳統文化的內容,但是傳統的文學詩歌對我的影響還是比較深的。
王:您大姐趙寄石,是我國著名的幼兒教育家,對我國幼兒教育有很大的貢獻。在您小時候,她應該也會對您后來的成長有一定影響吧!您能談談她嗎?
趙:好!大姐叫趙寄石,大我十歲,1921年生人。由于父母結婚后在南京金陵神學院讀大學,南京有“石頭城”之稱,因而大姐在1921年出生時,父母給她起名叫趙寄石。她1948年由景海女師校長聯系,接受美國教會一對夫婦的贊助,前往美國留學,學的是幼兒教育。1952年學成回國,一直在南京師范大學從事幼兒教育的教學和研究工作。因此,南京也成為國內開展幼兒教育水準很高的地區。
王:那么她對于在您早期開發智力中也起到了很關鍵的作用吧?
趙:是。
王:那她怎么來影響您呢?
趙:她沒有通過正式的課程來影響我,是平時對幼兒教育比較重視,認為幼兒教育對人的影響很深,所以也很重視,對幼兒教育如何改進思考的比較多。是她的行為潛移默化地影響了我。
王:其他兄弟還有妹妹呢?
趙:我的大哥跟從我父親,于南京的金陵神學院畢業,成為了一名牧師。解放后被迫脫離牧師職業,進入國營企業當工人。不過在晚年又回歸教會了。我的二哥進入了一所工科大學——杭州的之江大學學習土木工程,也是教會大學。他比較活躍,當過學生會主席,接觸進步思想也比較早,結果被學校開除了。后來去了蘆墟教中學。解放后在江蘇商業廳從事計劃經濟工作,還有經濟學的理論著述,也算是一個紅色經濟學家吧!我還有個小姐姐,大我兩歲,她在14歲時去世了,我就是跟著她一起學鋼琴的。她人長得很機靈漂亮,各門功課都出色,鋼琴也彈的好。本來是一個當藝術家的料,可惜命短。在她的帶領下,我比較早地開始學習音樂,學的也比較認真。我下面還有個弟弟,比我小兩歲,是在常州出生的。
因為教派制度的緣故,我們經常搬家。我弟弟在安徽農學院畢業后定居在安徽六安,是一位農學家。
王:能講一下您的名字的說法嗎?
趙:有人認為我的名字與宋朝有關。我認為,我的名字與宋朝沒有關系,只是族譜與之有關系。按族譜記載,我們趙家子孫是趙匡胤第六個兒子的后裔。父母在給我起名時有一個特點:就是名字里帶有寶蓋頭的字。我上面有個姐姐名字里占有一個“審”字,因為我們倆出生在同一個地方,為了避免我們的名字相重,他們后來就想了一個居住的意思。前面的哥哥、姐姐的名字的最后一個字都是地名,到了我就變成“光”字了。“光”意味著沒有地點?!八巍笔悄弥绢^蓋的房子,也是居住的意思。“光”有宗教的含義。《舊約全書》第一章講:上帝說:“要有光”,就有了光。上帝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開了?!八喂狻本褪蔷幼≡诠饷髦虚g。
王:您從小所受教育一定有些特殊的經歷吧!
趙:我生于湖州,一年后,我們到了常州(我弟弟就在常州出生),然后又到蘇州,之后還搬遷到浙江不同的城市。要上小學一年級這個階段,我這個很清楚的。當時我們家在蘇州,因為“七七事變”后,日本侵華侵占了江南的很多大城市以后,江南人心惶惶,沒辦法在蘇州呆下去,我們就逃到了浙江的一個小鎮南潯避難,后來又到了善璉,所以我小時候說話都是浙江的口音。雖然已經到了上學的年齡,但沒有正規上學,就和小姐姐在家自學,每天按作息表讀書。過年后的1938年三月,來到了上海,進入慕爾堂小學。
上海的租界日軍是不進去的,我就在那上小學,最早進的一個小學叫上海慕爾堂小學,慕爾是一個美國信徒的名字,他捐了巨款建了教堂,叫慕爾堂,小學就是它辦的?,F在叫“沐恩堂”,是南京路非常有名的教堂。
這段時間還有一個很特別的經歷,我們兄弟姐姐四人隨父親調派到了云南昆明,時間在1938年秋到1939年夏,我進入昆明一所名為恩光小學的教會學校學習。我在昆明學會了四川方言,后來我四川方言也講得很流利。云南方言跟四川方言有點小的區別,但是基本上也能溝通。在昆明這個學校里,我就記得兩件事情:一個是寫毛筆字,他們很重視毛筆小楷書法,我們就很認真地練這個小楷毛筆字;再一個就是數學的應用題,特別是乘除的應用題,這個是由我母親一邊在做飯的時候一邊跟我講,怎么解這個乘除的應用題,因為她結婚之前也教過小學算術,她對這個乘除應用題,講這個方法很準確,我們在二年級這個階段,乘除應用題學得比較好。
在昆明的時間就只有一年,剛上小學三年級,后來又隨父親的調派回到了上海。當時,江南已經處在汪精衛政權的統治之下,但是美國教會不在淪陷區的概念里,照常在各地傳教,我們也就跟著父親回到了蘇州。蘇州有中南區、中區和北區,我們就在中區的樂群社,一個兼具宗教和社交功能的教會,比較特別。在它旁邊,有一個尚德補習學校(當時只能辦補習學校),雖然只是掛了個補習學校的牌子,但是這有一個很好的課程,就是教珠算加減、口訣和操作,我在尚德這半年里學會了珠算,我認為這個對我影響還是很大的,因為珠算有很嚴整的邏輯結構。
王:南通有個大型的珠算博物館,您知道嗎?(趙:我應該去看看)它把珠算產生、形成和發展的歷史脈絡整理得非常清楚,這里也靠近您當時生活的蘇州。
趙:南通在蘇州的西北,靠近長江。
王:您覺得珠算在當時對開發您的智力是很重要的吧?現在也是世界級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了。記得英國科學史家李約瑟,在他的著作《中國科學技術史》中給予珠算很高的評價:“珠算系統蘊含坐標幾何學的原理,是人類最早使用工具代替大腦進行復雜計算的例證”。
趙:對,很重要?,F在我們小學教育中對珠算很不重視,我認為在小學或更早期階段要學珠算的操作。(王:現在很多小學也開了這門課。趙:那很好)后來,我又從尚德補習學校轉回到樂群中學的附屬小學,還是一所教會學校。因為對于美國教會,日本人并不排斥。就是我們隨著父母回到蘇州上學,這個蘇州已經是汪精衛政府管轄了,美國教會只能跟他們周旋。我到蘇州以后,就進了蘇州尚德小學三年級的一個補習班,它是正規的小學。在那里認真學了珠算,學了并默寫珠算再考學,這個對我數學思維訓練作用很大。
趙:這個補習學校呢,對珠算教學很重視。我當時就把這個珠算的加減口訣完全記熟了,可以默寫,可以操作。在這個補習學校只學了半年的時間。
王:不僅僅只有珠算的課吧!
趙:其他課也有,但是珠算課印象很深。到了四年級的時候呢,不再上補習學校了,而是到了草橋中學的附屬小學,四年級五年級都在那個學校。這個小學沒有珠算課,我也很順利地度過這兩年。到六年級的時候,太平洋戰爭爆發,汪精衛政府就把所有教會學校全部取消,我就去考江蘇省實驗小學,六年級進的這個實驗小學。那個實驗小學有很大的操場,實驗設備很齊全,還有元素周期律的圖表。我第一次看到元素周期律就在實驗小學實驗室里見過。我第一次見到的元素周期表就在實驗室里。這個實驗小學是當時汪精衛政府統治下的江蘇唯一的一個實驗小學。從那里小學畢業以后就進了省立中學的實驗班。省立中學也在蘇州,有初中三個年級。
王:這個學校有哪些課程?
趙:當時是汪精衛的南京政府治下,安排課程有日語,也有東亞各國的歷史。
王:老師主要是日本人嗎?
趙:對。當時有化學啊,物理啊,生物啊這些課。
王:你后來對自然科學的興趣可能就起源于那個時候?
趙:對!在省立中學的兩年。
王:初中三年級在哪兒讀?
趙:初三年級的時候日本就投降了,投降后樂群中學這所教會學校也恢復辦學了。我的初三也是在這個中學度過。那時候有個基督教青年會,離蘇州城不遠,我們同學跟青年會很熟,就在那看電影,有美國電影、蘇聯電影和歐洲電影。這是以前在家不被允許的。那個學校比較自由。到了初中畢業以后,我還繼續進了它的高中。高中當時是東吳大學的附屬中學,這個半年時間,我寄宿在我表哥(楊)家,他是博習醫院的醫生。他和他的夫人都在博習醫院任職。這半年,高中一年級的前半年,我就在我的表哥他家里住。后半年我就回松江去了。那個時候我父親調回出生地去了。當時是屬于江蘇省,不屬于上海市,后來才屬于上海市的一個區。我高中一年級后半年我就回松江,進了一個天主教的學校,在那里學了法語。還有其他的一些課,如幾何啊,代數啊,都可以學。那時候,已經是國民黨統治時期。這個高中一年級的下學期,我就在光啟中學,徐光啟那個光啟。
王:就是以徐光啟命名的嗎?
趙:嗯,以徐光啟命名的。
王:就是明朝的那個徐光啟嗎?
趙:是,徐光啟是上海人,是天主教的神父。上海的徐家匯就是他們家族的聚集地。
小剛(宋光先生大兒子):天主教在松江的影響不小,明朝萬歷年間由徐光啟和利瑪竇,及徐的后人逐漸擴大影響。而基督教是清末由美國人帶來的。
王:徐光啟把亞里士多德的 “在物理學之后”翻譯成“形而上學”,就是他嘛!
趙:對。其實,形而上學就是哲學。哲學就是關于“形而上”的學問。
王:高二也繼續在松江嗎?
趙:到了高中二年級我又不在松江繼續念了,又回到蘇州了,在蘇州住校。高中二年級這一年就在蘇州住校。
王:是你父親調到松江又調回蘇州有關系嗎?
趙:不是。我父親自1947年一直呆在松江的教會,我自己和同學在蘇州念書。而且跟大學的學生接觸比較多。這個時候呢就接觸到馬克思主義的一些書了,有兩本同樣名字的教材:一本是俄文譯本《辯證法唯物論》,是蘇聯哲學家米丁著的;讀到的另一本是在延安蚯蚓出版社出版的。
王:作者是誰?
趙:沒有署名,可能是延安的某個哲學教授寫的。該書很明確地講到了這個時代的任務,就是無產階級求解放。后來還讀了一本羅森塔爾的《唯物辯證法》。這些都是我在高中時期第一次接觸到的馬列主義的書。
王:您的鋼琴從什么時候開始學的?
趙:我十歲那年,在蘇州,我大姐趙寄石有一個姓毛的同學,叫毛月麗。她有一個很重要的教學方法,就是要求我不要看手,上課的時候,她會用一個紙板把我的手擋住,要求我兩手貼鍵彈奏。這些對我的影響也很大,有這一規范引導著我才讓我練就了扎實的視奏基本功。我很多樂曲的學習都是通過視奏的,我對視奏的教學、智力的開發,和多器官的運用,如眼睛不要離開樂譜,通過視覺認知,想象手的鍵位和動作,以貼鍵彈奏(有別于高抬指)為主的方法,這些對我影響是很深的,從10歲到18歲,共學習了八年的時間。后來,我就不斷地在教堂里彈贊美詩,不管是什么譜子,翻出來我就能彈,這也在潛移默化中養成了我學習音樂的基本功,鋼琴彈得很好,先是我大姐要毛月麗教我二姐趙審霅,每次教二姐時我也喜歡去,大姐見我也喜歡鋼琴,同時也讓我學,從那時我開始接觸鋼琴。那是我練琴非常勤奮,也是一種興趣,有時在教會一練就是七、八個小時。在日本發動太平洋戰爭后,蘇州博習醫院的美國院長撤走了,留下一架鋼琴寄存在我家,直至抗戰勝利后才拿走。拿走前我有機會經常練琴。
王:后來還請過老師嗎?
趙:請過!當時在蘇州高中二年級的時候來了一個美國的教師,教鋼琴的,叫葛.威廉。他是東吳大學專職音樂老師。我就跟著他學鋼琴,學貝多芬的《悲愴奏鳴曲》。后來又彈奏了拉赫馬尼諾夫的《第二鋼琴協奏曲》。高中二年級結業的時候,在結業的慶典上就彈奏了拉赫馬尼諾夫的《第二鋼琴協奏曲》。另外他還開了音樂史的課程、音樂常識的課程。來聽課的是景海女師的教師。景海女師是師范學校,就在東吳大學對面。他們很多老師聽葛.威廉講課,讓我當翻譯。但對我幫助最大的鋼琴老師是李明珠,她是上海人,在蘇州當音樂老師。其他還跟一個姓余的和姓胡的老師學過。
王:教會學校中普遍重視音樂教育,如唱圣歌,這對你的影響也是很大的吧?
趙:對。當時有唱詩班,每次做禮拜的時候,有十幾個人坐在臺上,我當時是伴奏,演奏贊美詩的曲調,譜子是用五線譜的,所以我接觸五線譜的時間也很早。
王:您的英語當時是在哪兒學的?
趙:也主要在教會學校學的。
王:當時教會學校讓你學各種語言嗎?
趙:那時候日本投降之前學日語。法語是在光啟中學學的。
王:我發現您學習語言非常有天賦,看您學俄文、德文在很短時間就學會了。
趙:俄文學了一年半。學德文只有半年時間。
王:后來您是怎樣考上大學的?
趙:在我高中二年級上學期,就出了一件事。我二哥的同學龐長益介紹我加入一個自稱“共產黨外圍組織”的“群社”,我與另外一個姓計的同學一起在龐長益家里加入的。在我高中三年級上學期的時候,這個群社被破壞了,被國民黨抓住了。國民黨把“群社”的領導班子全部抓起來。跟我一塊參加的姓計的同學,他也被抓了。這個時候呢,計同學的姐姐一大早就通知我這件事,她說她弟弟已經被國民黨抓走了,叫我得趕緊走,趕緊逃避。我連夜從蘇州去坐船出逃。高中三年級課程就中斷了。從白色恐怖逃離出來,先到江蘇蘆墟二哥趙寧淥教書的中學,后來又從蘆墟區到浙江盛澤,我大伯家,父親聽說后去盛澤把我接回松江。這個時間就是在1949年上半年。
王:那你考大學在哪一年?
趙:那個時候,我在蘇浙流浪了一段時間,后回到松江后就到上海的三馬路我表舅叔家里,他在那里有個古籍書店,買賣線裝書的。我在那里借了一些書回松江去念。其中有陳澧《聲律通考》書稿。我就了解了中國古代六律六呂,在六律六呂的啟發之下,我就設計了一個律呂式的鍵盤,這是我在1949年上半年流浪時候設計的。當時這個不出聲響,只是可以摸可以動。我對這個模型很珍惜,我就在考大學的時候放在我箱子里帶去北方。
王:所以你考大學是在松江的時候考的?
趙:對。后來上海解放,我就去上海的大學考點考大學。當時幾個大學分別招生,北京大學、北京師范大學都是分開招生,我考了兩個。北京大學我考的是哲學系,北京師范大學我考的是音樂系,這兩個系都被錄取了。
王:那你當時為什么沒有選音樂?
趙:我跟我的同學一塊到北京看一看,我對這個北京師范大學印象不好。后來就選了北京大學哲學系,也就沒有選音樂。
王:為什么印象不好呢?
趙:當時看到北師大一些學美術的人,他們比較封閉,只關心專業,不關心政治(建國這個大事)。還有就是北師大在鐵獅子墳,挺偏僻的。
王:當時北大你們這一屆的學生也不多啊!
趙:對。
王:有多少?
趙:不多。七八個。到了北大以后呢,有一門課我特別感興趣,這就是有關辯證法和形式邏輯,是系主任胡世華上的。他還上的《符號邏輯》課對我的影響也很大。胡世華的課可引起我對辯證法和形式邏輯關系的思考。后來我有一個想法 即:辯證法的內涵能不能通過形式邏輯的形式發揮出來?怎么概括?在什么條件之下,相反的概念可以轉化?我就思考能不能用這個形式邏輯的規則來建立辯證法的規律?后來就是做了一些這樣的嘗試。
王:后來寫出文章了嗎?。
趙:這個我在文革十年研究小學教學法里頭發揮很大的作用。形式邏輯辯證化,辯證邏輯形式化,這樣一個思維的縱向就在10年動亂的時候作為我主要研究的方向。
王:10 年動亂,別人在搞“革命”,您在研究辯證法形式邏輯化,真難得!
趙:對。在小學教育法里面,我把形式邏輯和辯證邏輯融合。
王:所以你在“文革”期間做一些理論上的融合,然后在實踐當中去驗證。你后來從1978年到1983年在育民小學做的實驗,就是想驗證您這種融合的科學性嗎?
趙:是。
王:在北大兩年還修了哪些課程?還對哪些老師的課感興趣?
趙:在北大這兩年,我除聽了《符號邏輯》等邏輯學課外,還聽了賀麟講的《西方哲學史》的課。我還特別喜歡聽胡繩講的《毛澤東思想》的課,我聽的津津有味。他這個講課我是很專注的。聽了他講毛澤東思想的特點。
王:胡繩帶著一種學術角度來探討毛澤東思想,看來不單是一種宣傳,更是把毛澤東思想當學術來研究。
趙:對。
王:本來您有學哲學的資稟,為什么后來轉校轉專業學音樂呢?
趙:這與胡世華老師有關。他當時是哲學系代理主任,他對我講,聽說你鋼琴彈得很好,應該專門學音樂。哲學你有了基礎,以后可以自學,但是音樂不能耽誤。音樂要是打不好基礎,以后自己弄那是不可能的。你應該趁早專攻音樂。當時我就寫了一封信給中央音樂學院,問他們我能不能從北大轉學到中央音樂學院?中央音樂學院的教務處給我寫信,說我們只收應屆畢業生,不收轉校生,叫我還是在北大攻讀哲學。
王:中央音樂學院拒絕您轉學后,聽說您轉到燕京大學音樂系了,您是怎么去的?
趙:這是要感謝胡世華老師,他不甘心我讀哲學,正好他的一個朋友叫許勇三,是燕京大學音樂系的主任,由于胡世華給許勇三寫了一封引薦信,許勇三對我轉學很認真,還專門組織了轉學考試,記得考試內容就是彈鋼琴:一是演奏,二是背奏。彈了兩個曲子,監考老師都非常滿意,同意我轉學。
王:在燕京大學,您接受的音樂教育有哪些?對您日后的音樂事業有什么影響?
趙:燕京大學是有名的教會大學,其教學模式是中西結合。主任許勇三本身是一位有名的作曲家,又非常關注中國民族音樂。他從美國密歇根大學音樂學院獲碩士學位后回到燕京大學任教的。他的教學理念深深地影響了我。在燕京大學,我學了單弦牌子曲,并開始對中國民間音樂予以關注。許勇三請了不少國內著名音樂家到音樂系講學,我記得的有:馬可、鄭律成和劉熾等專家。
王:他們授課內容是什么?
趙:馬可是一位作曲家,他在北師大講過民間音樂,講過旋律,盡管高度不夠,但有深度,效果很好。劉熾講課充滿激情,其創作很富想象力。他這是感性美,他的創作有一種美的激情,寫什么像什么,旋律感很強。如《我的祖國》和《讓我們蕩起雙槳》在當代已成經典的民族歌曲。鄭律成講聲樂如何發聲、用氣等。
王:后來又怎么到中央音樂學院的?哪些老師對你后來的學術發展作用大?
趙:1953年全國院系大調整,就把燕京大學拆散了,音樂系被合編到當時在天津的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于是,我又到天津大王莊上學,我被安排在理論作曲系。作曲系主任是江定仙 。盡管我是從外校轉過來的,但江定仙對我很器重。由于那時我比較注意看律學的書,苦于沒有專門老師教,只能憑個人興趣。楊蔭瀏和繆天瑞都是我熟悉的老師,但對他們的學問是知道的??娞烊鸬穆蓪W研究一般學生聽不懂也很少有人關注,因為一是覺得太難,它涉及到數學,二是沒有啥用。但我非常感興趣,這與我對數學的興趣有關。
王:您不僅對旋律感興趣,好像凡是民族的東西都感興趣,不僅是中國各少數民族,也包括世界各地的音樂。
趙:是的。我對新疆十二木卡姆、內蒙草原音樂都非常向往。記得當時學校請來一位古琴家查阜西來學校講座,其他崇尚歐美作曲技術理論的同學都不屑一顧,但我聽得津津有味。還有,我的蒙古一位同學叫美麗其格,大我兩歲,他有深厚的民間音樂的積累,他創作的具有內蒙風格的《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我把這首歌改變成鋼琴譜,并在全國群眾歌曲評選中獲一等獎。從此以后更堅定了我走向民間的決心。(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