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考龍頭業績下跌背后

“雙減”政策出臺后，K12教育機構的寒冬迅速到來，新東方、好未來、高途、網易有道、51Talk、掌門教育等教育企業集體重挫。在K12學科教育的嚴監管下，職業培訓成為機構轉型的方向。據業內機構不完全統計，2021年，國家公務員招錄考試報名人數首超200萬，全國“考公”（國考+省考）的整體競爭比從2018年的25：1，上升到了2021年的38：1。

職教風口正起，作為職教的頭部企業中公教育業績卻陷入虧損，令人費解。中公教育發布的2021年第三季度業績報告顯示，中公教育第三季度業績相較去年同期下滑比較明顯，整體減少了21億元～23億元。

此外，培訓機構伴隨的退費風波，也始終讓中公教育經營籠罩烏云，目前職教已經成為K12教育轉型的重要出路，在現有口碑的反差下，中公教育還能保住原有的市場份額嗎？

借殼三年后業績變臉

2019年，中公教育作價185億元實現借殼上市。當時，實際控制人魯忠芳、李永新母子承諾，2018年至2020年，中公教育實現的扣非凈利潤分別不低于9.3億元、13億元、16.50億元，合計為3880億元。這三年的實際數為11.23億元、17.19億元、19.03億元，合計為47.45億元，超額完成業績目標。

然而，即使有“職教白馬股”之稱的中公教育，也沒能走出業績變臉的怪圈：據財報披露，2021年第三季度，中公教育實現營收14.45億元，同比減少68.79%;前三季度營收共計63.01億元，同比減少15.29%;第三季度凈虧損7.94億元，同比減少151.08%;前三季度凈虧損8.91億元，同比減少167.45%。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第三季度凈虧損7.98億元，同比減少155.20%;前三季度凈虧損9.68億元，同比減少189.77%。

中公教育的收入結構可分為四大塊：公務員序列、綜合序列、事業單位序列、教師序列。其中，公務員公考、事業單位的招錄考試占公司總營收比合計高達約60%。

中公教育解釋稱，報告期內因多省聯考提前導致高峰收費期減少，以及受教師板塊、綜合板塊、醫療板塊招考變動和考試推遲等因素影響，同時受行業外部、內部環境較大變化影響，公司業績出現階段性虧損。

不過，如此解釋對于單季度逾20億元的利潤差，仍然顯得草率。業績預告發出后不久，深交所對公司發出關注函，要求中公教育詳細說明多省聯考提前，教師、綜合、醫療等板塊招考變動和考試推遲等影響因素的具體情況，并結合生產經營數據、財務數據說明相關不利因素對公司收入的具體影響。

中公教育在關注函回復中表示，2020年省考聯考筆試時間推遲，導致2020年第三季度確認的收入較高，但2021年主要培訓序列的招生及考試政策出現短期不利變化，2021年省考招錄人數下滑、考試提前，導致2021年第三季度確認的公務員序列培訓收入較低，同時編制內教師招錄人數有所減少，報名條件提高，事業單位的參培人數下降，導致第三季度教師序列和事業單位序列收入下降。

而表現在資本市場上，中公教育的股價從今年2月以來“跌跌不休”，目前累計最大跌幅超過70%。鼎盛時期，公司市值接近2700億元，不到一年時間，如今市值已跌至600多億，蒸發了2000多億元。

交錢容易退費難，口碑陷入透支危機

非學歷教培市場空間廣闊，從2009年開始到2021年，公務員報名人數已連續12年突破100萬，可實際的錄取比例卻并未提升。激烈競爭下，催生出一條炙手可熱的“考公經濟鏈”。

事實上，考研考公需要支付天價培訓費并不是秘密。據了解，公務員培訓班價格在幾百到幾萬之間不等，分為普通班和協議班，普通班通常按照小時計算，每小時500元～2000元不等。協議班也稱

“包過班”，價格在2萬元到4萬元左右。培訓機構通常會承諾，如果沒有“上岸”，會退回部分甚至全部費用，以此吸引學員報名。

然而，接下來的退費問題，卻并不如報名時宣傳的那么簡單。在黑貓投訴平臺上，目前關于中公教育的投訴已經超過3000條，其中主要是誘導學員貸款報課、費用退費困難的問題。

有學員發起投訴稱，“本人于2021年5月12日報名參加了中公教育廣元分校開辦的2021年四川省考面試政務多維能力精修班11天11晚，按照合同約定，參加培訓并參加面試考試，待省考錄用名單發布后未考上就會進行全額退款，本人11天11晚都參加了培訓并參加了面試考試，政務服務中心可查詢到本人面試成績以及未被錄取信息。同時按照要求向中公教育提交了退費申請以及所需資料，中公工作人員告知我按照合同需30到45個工作日才能退費成功，最后表示按照45個工作日計算，到2021年9月26日退費成功，但等到了27號還未到賬就及時聯系工作人員。工作人員卻以退費人員過多的借口告知我需要等到10月3號才能到賬，并承諾于我10月3號肯定到賬，時至今日，我聯系工作人員已不回我消息，打電話卻告知我國慶節放假，又要等到10月23號才能退費。”

該網友表示，漫漫無期的退費道路，只能選擇投訴，對于一個普通家庭，2萬多不是一筆小錢。

“交錢容易退費難。”有網友如此形容中公教育。今年2月，教育部門曾表示，校外培訓仍然過熱，超前超標培訓問題尚未根本解決，一些校外培訓項目收費居高，培訓機構“退費難”“卷款跑路”等違法違規行為時有發生，既加重了學生的負擔，又加重了家長的負擔，嚴重破壞了教育生態。

“算命式培訓”的中公教育

2021年3月3日，在北京大學英杰交流中心月光廳，中公教育集團董事長李永新宣布，在此前已經捐贈1.8億的基礎上，以個人名義再次捐贈10億元，建立教育發展基金，引起網友熱議。

公開資料顯示，2020年，作為中公教育的實控人，李永新和母親魯忠芳一起以910億元問鼎全球教育首富。一邊是閃光燈下，闊綽捐10億的成功人士;另一邊卻是投訴滿天飛，不給學員退費、克扣員工待遇的“黑心資本家”。輿論堪憂的中公教育與李永新這個“最富老師”背后，是愈演愈烈的“公務員熱”，是越來越資本化的公考培訓市場，還有不能不讓人警惕的未來。

中公教育從2003年正式成立至今近20年就成為公考培訓界的龍頭老大，要得益于一項開行業先河的創舉——協議班。

中公教育的協議班，以“不過退款”為前提，這樣的承諾聽起來非常動人，打消了很多人對繳納高額費用報班的顧慮，報名培訓的積極性因此大幅提高，中公教育憑此跑馬圈地無往不利。即使有部分學員選擇退費，中公教育也有兩種辦法可以填補退費的空缺。

第一個不難理解，從學員交錢到培訓結束、中公教育退費，一般都過去好幾個月了。等于說，這段時間有大量無成本的現金“躺”在中公教育賬面上，而且沒有任何監管措施，隨意供中公使用。從中公的財報也能看到，2018年和2019年中公教育的投資收益和利息收入合計分別為16億元和2.6億元，占當期歸母凈利潤的14.0%和14.5%。

而第二種招數，曾廣泛流傳，且大多數報名協議班的人難以發覺。舉一個古老的例子，某郎中宣傳自己有祖傳宮廷秘方，保證可以生男孩，如若無效，可以全額退款。重男輕女的人就會想，那就試試，反正也不虧。這恰恰落入了郎中的圈套，因為生男生女比例基本也就是1：1，隨便將面粉高價賣出去，按照概率也能有一半不用退，只需一點面粉，就有錢落進腰包，無本萬利。這是一個看似最誠意，實則最精明的營銷騙局。所以無數算命、賣減肥藥、治疑難雜癥的“江湖騙子”都打起了“無效退款”“不過包退”的招牌。

無數人跌入了這個陷阱，此前，中公教育還被市場監管機構點名公示，提醒廣大消費者謹慎選擇教育培訓機構，北京海淀法院也曾在公眾號發文《公考協議班真的會退費嗎？》，建議消費者報名時謹慎閱讀協議內容。

除了“不過包退協議班”，也曾有媒體報道，2019年年底，很多學員在中公報名時，無意中“被申請”了商業貸款。當時，中公教育以“0元入學”“助學金”“公益助學計劃”“借款期內免利息”為幌子，引誘剛畢業的學生通過掃碼申請商業貸款。

一位黑龍江的學員吳女士告訴媒體，由于退款延期了一個多月，期間中公教育甚至讓她再申請一筆貸款來償還之前的欠債，以至于遭到了貸款公司的催收，還背上了66%的貸款利息。吳女士還有很多學員，都不清楚，這所謂的“0元入學”背后到底是怎么操作的，更不明白貸款公司與中公又是什么關系。

經過媒體查證，這個所謂的“0元入學”的正式名稱叫“理享學”，是中公教育與上海貝丁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全資控股的一家金融信息服務公司——吉安市井開區理享學金融信息服務有限公司合作的項目。

這一套路與此前暴雷的“蛋殼”等長租公寓的金融模式基本相同一一先以各種方式引誘學員/租客辦理貸款，套取大量長期閑置的賬面資金，用于經營牟利。但長租公寓只是中介，手中的錢畢竟還是要打給房東的，投資不好容易暴雷。

中公教育的高明之處在于，只要不斷卡緊“退款”這個口子，憑借協議里模糊不清的規定，這扣點那卡點，再借助考公前后的漫長時間與30～40個工作日的退款周期，閑置的貸款資金就可以輕松變成真實的利潤，不需要承擔任何風險。

所以，千年老騙術+新型套路貸，“理享學”從一推出就負面連連。財經自媒體WEMONEY研究室曾以學員身份和中公教育客服溝通，對方話術中對貸款閉口不提，只是表明，“理享學”就像花唄一樣，學生不需要支付任何費用。該客服表示，“理享學”推出其實已經兩年了，每天至少收200人。以每筆訂單28800元計算，中公教育一個月大概僅為學員辦理貸款收入就有1.72億元，兩年收入約41億。

“現在的培訓機構尤其是上市公司，并不僅依靠培訓來掙錢，而是依靠穩定的現金流來完成多元的投資，實現盈利。”一位業內人士一語道破教育行業的盈利點。

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在師資與培訓質量的問題上，中公教育也是聲名狼藉。為了擴張市場，不惜把培訓三個月的畢業生拉到全國到處當講師，待遇也是能馬虎就馬虎，導致各個平臺到處都是“前”員工、“前”學員的聲討和調侃。

“公務員熱”延續多年，種種亂象怪談已經太多太多，中公教育這個公考最大龍頭的真實面目，在資本迷障與北大光環加持下，或許還要很久才能看清，而一些“公考大神”的虛假面具已經被網友撕下。

微博博主“第四維度”是知名的公考培訓達人，活躍在公考圈，以申論培訓見長，長年把自己包裝成一個申論大神，擁有不少的粉絲，他制作的收費培訓課程也頗受歡迎。

2021年國考成績出爐時，在大多數考生的一片哀嚎中，“第四維度”淡定地曬出了自己的申論超高分數，89分！一片崇拜聲中，有網友抽絲剝繭，揭開了所謂“89分”的真相——PS圖片、偽造視頻、修改網頁。

隨即，公考圈轟轟烈烈地展開了一場打假運動，一連串“公考大神”紛紛跌落神壇，他們的偽裝被撕開，露出了本來面目。

近年來，無數人感慨“宇宙的盡頭是公考”，巨大的需求催生出公考培訓市場的火熱和亂象，如果不重手整治彌漫在整個公考市場中的烏煙瘴氣，公考市場的繁榮將難以維系，最終腐蝕的是國家的肌體，受損的是人民的利益。

摘自微信公眾號“眼睛財經”“烏鴉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