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鮮花（組詩）

答應

我給山崗取了一個名字

等待一片白云來陪伴這座山崗。

云像一陣風一樣來了

然后雨也來了

我說，你好啊

你說，你好！

山崗上開著很多的花兒

很多花兒刻著自己的名字

有的花兒開得熱烈

有的花兒待開卻又不開

不怕

麥子還是熟了

金黃色的一片一片

不信你喊一聲，“小麥”試試

要么麥子脆生生答應

要么我也吱唔一聲

甚至空野無聲，不怕

不怕哦

你再喊一聲試試看

我不一定聽見

但是山崗一定答應

一路鮮花

江水敲打出春天的節奏

岸上開滿鮮花

一時間春色無邊

鮮花與野草的秘密

一定會被風帶走的

也有眾多的秘密沒有帶走

一路鮮花

前面不遠處有家酒館

你難道就不打算進去喝一杯嗎？

世間

看世間多少江郎才盡

知己反目

嘆多少英雄末路

多少美人遲暮

你用多少黃沙迷霧

換取多少春色無數

你看花開花落，秋水長長

你看那來時的路，青草打露

你再看看來時歸路

讓野草給淹沒

告別

五月的風吹山梁

山梁上塵土飛揚

你站在高高的山崗往下看

江水一天比一天瘦

四周的山坡更加陡峭 荒涼

風終將會越來越大

白椿樹開著白色的花

白椿花開得倔強 孤獨

甚至寂寞

外地來的工人住在你出生的老房子

吃飯 喝酒 打牌 抽煙 睡覺

他們看起來比你更像村莊的主人

你向他們遞著紙煙

臉上堆著笑容

笑容謙卑 像一個突然闖入的外來者

面對即將消失的村莊

你的底氣始終不足

我必須與我的清香木們一一作別

我必須與我的瓦楞們一一作別

我必須要迅速將它們徹底遺棄

是誰把悲傷告訴你

你又把悲傷告訴了云朵

云朵把我的悲傷告訴風

風把黃土卷起

黃土掩埋了我的秘密

這一次你將與故鄉徹底分別

天空烏云密布

你來不及喝一口井水

你來不及捧一把黃土

你說，愿聞其詳

陽光豆子般撒在大地上

一朵云與另一朵云相遇的時候

你聽見鳥兒飛過天空發出的聲響

你說，愿聞其詳

夏日的四野繁花錦簇

來時的路卻如此漫長

你也終將會迷失在歸去的路上

你說，愿聞其詳

他們在月光下竊竊私語

卻不能在星空下明火執仗

你說，愿聞其詳

陽春酒徒

那一天起淪落為酒徒

把冷的酒一杯一杯灌進肚腸

喝下山高水長

喝下人情冷暖

期待著有那么一天

也能成為白衣勝雪的

陽春酒徒

預言

黑夜或者黎明

終將暴露你小心藏匿的孤獨

就像你的卑微

被白晝公布于眾

雨水沖刷了野花們寫在掌心的秘密

預言埋藏在長滿向日葵的土地上

一同埋藏的還有

風一樣的咒語

戀草

我們在晚餐后看了一場劇場演出

舞美炫麗，流光溢彩

聲光電做得都蠻好

結束之后去朋友家喝酒

喝著喝著就扯到了這個劇目

從節目結構到敘事

從服裝到舞蹈表達

其實討論得最熱烈的節目是

戀草。對，就是戀草。

峽谷的月亮照著上坡下坎

我們輪換背著已經熟睡的女兒

于凌晨兩點半回到酒店

分配完身上剩余的煙草

互道晚安，然后等待天亮

春風迎面而來

下雨雀在西嶺上鳴叫

那聲音清脆悠揚

家里的鳥雀們——

畫眉鳥，下雨雀以及兩只彩色的鸚鵡

一起歡叫起來

我推開家門

春風便迎面而來